《夏家的女儿们》陈邦本

3、夏家的女儿们3

　　在面前俊俏的小婆坡伶牙俐齿的攻击之下，司机真的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大呼小叫有些歉意了。他真诚的笑了一下，所以在浓密浅须下露出了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这一下显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原来这是一个年纪最多在才二十五、六岁上下的青年。
　　青年的娃娃们凑在一起本来就有一些天生的亲近感，穿绿衣的翠翠知道到了坚决提出自己要求的时候了，她即有着天生见人就熟的社交本领，也有让男人听起来十分舒服的娇嫩嗓音：“大哥，我们是要去县城。实在是怕天晚了落在这荒郊野外出什么事情，所以才拦下了你的车，我们也是不得已的…”翠翠的声音很甜，那商量的口吻中带有一种使男人安静听话而且无法拒绝其提出要求的诱惑力。说老实话，这也许是一个乡间女子在这片贫乡僻壤上能够取得他人帮助游刃有余的唯一武器了。
　　司机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穿红衣的秀秀，凭他对女人的经验，就看看那俏实紧绷的腰身与安稳娴静的神态，便可让有经验的男人知道这是一个还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上苍造人时是不公平的，他把绝大多数人造成了凡夫俗子街妇村媪。可有的时候他也会善心大发，毫不吝啬地倾囊相授赋予一些人天生的高雅气质。在阳光下，红上衣颜色映衬下秀秀的脸色十分动人，她其实就是一个上苍偏心眼儿时造就的素面朝天艳而不俗的一个心高性贵的绝色女子。
　　面对着眼前让自己心里蹦蹦乱跳的女娃，年轻的男人忽然有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想要相亲相依之感。这些年虽然在近似游戏与胡闹的生活中相与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女人，也算是稀里糊涂快快乐乐地混到如今日。可直到此时此地，他才真的醒悟到自己已经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今天遇上了这个让自己不由得不动情的可心女子，真是到了谈婚论嫁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尚在情窦初开有女怀春的妙龄，第一次与眼前这个使人动心陌生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秀秀的俏眼里也突然闪过了一道光亮，她一时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终于，未嫁女孩面对陌生男人的天生羞涩还是使她马上无言地低下了头，一绺乌黑发亮的秀发滑下来遮盖了她脸上那少女初识男人才有的慌乱。
　　俗语讲，青年男女就怕是一见钟情看对了眼，那恐怕就是亲爹亲娘也阻止不了的事情了。从古以来男女之间的此情此景也许是王实甫在元曲西厢记里创造《惊艳》那出剧目的灵感源泉。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应该有那看不见摸不到的心灵相通？青年男女一见面产生的莫名好感甚至一定终生更是有现今科学还难以达到的神秘领地，这些情感现象真的是不能用文学上的投缘二字或是生物学里性激素的传递来解释清楚的。此时，不单是涉世不深的女孩面色生春胸中鹿撞，就连这个久经情场爱阵的小伙子也无顾左右心猿意马起来。
　　就在这时，后面鸣起了长长而尖锐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一辆解放大卡擦在东风大卡车身与左侧路沿飞驰电掣般地开过。那个生气东风卡车挡在路中间道路上的司机在浓浓的扬尘中抛下了让女孩儿更加心跳的一句话：“喂！要相亲去家里，大白天挡在道中央影响交通算怎么一回事……”
　　翠翠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乡间女人，她看到姑嫂二人刚才舍命拦轿的戏码现在演绎成为了一场小姑与陌生青年的断桥初会，形势向着有利于搭车的方向转化，于是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伶牙俐齿趁热打铁：“哎呀！这位好心的大哥，我们要去燕塞县姨家走亲，没能赶上班车。噢，我们的姨家也是你们公家人，我们姨父就在县工业局工作，你看…”没等她再说出一句要搭车的话，司机两步跨到车的右边一把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极其豪爽地说道：“行！这能算上件什么事情。两位大姐，你们快上车吧！”
　　就如久旱逢甘霖刑徒遇大赦，两个女人顾不上道谢紧走几步你搀我扶忙不迭地登上了东风大卡那宽敞明亮的驾驶室。由于害怕面对陌生的男子，秀秀在临进车门时还是把翠翠推到了中间的位置上。随着两声重重的车门关闭的金属碰撞声，发动机轰地一下响了起来。在司机一番熟练的踩离合器、挂档、踩油门的操作下，开车人招呼了一声：“女娃们坐好！”一声高音喇叭响过，沉重的车子便慢慢向着县城方向行驶起来。
　　俗语讲，不打不相识。刚才一场的小小冲突反倒拉近了两个女人与司机在人情上的距离，原本就善于张家长李家短口才极好的嫂子马上就展开了话语攻势。不到十分钟她就把司机的身家查了个底掉。原来这个小伙子姓吕名字叫仲武，也是燕塞县人，家住县西十里路的瓦窑镇。家中的爹、娘、哥哥和他自己都是公家人，还有一个弟弟在西安读上了大学。吕仲武本人去年初从部队上复的员，今年刚刚二十五岁，而且尚未婚娶。嫂子也在你问我答中不失时机告诉吕仲武，自己的娘家姓饶婆家姓夏。自己小名叫翠翠，今年刚满了二十。身旁的小姑名叫秀秀，今年十八周岁了。她还热心地告诉吕仲武自己的婆家就住燕塞县城东五十里铺公社十八里坨子大队三道梁小队。
　　天气很热，驾驶室内更是像个蒸笼，两边的车窗都摇了下来，夏日阳光下的热风迎面扑来很还是觉得憋闷。也许是天热催情，也许是这个人才出众健壮强悍的司机小伙子实在让有过男欢女爱经历的青年女人难以割舍。在越来越热络的闲聊气氛中，翠翠乘着车辆的颠簸半是无意半是有心地将自己丰满的胸脯不断挤碰在吕仲武那结实的臂膀之上。听着嫂嫂与吕仲武闲扯家常不时响起的会心笑声和渐渐亲昵起来的举动，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心里一直在慌慌悸动的秀秀把头扭向右边的车窗，去看外边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沟壑纵横荒山野滩，流连着那绿色日见稀疏黄土高原的苍凉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