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成风》如释

5、Chapter 5

　　我自小与父母亲厚，两位名师自然也从不曾疏忽于对我的教导，父母一个教物理一个教数学给了我学习理科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我叛逆期能度过的比常人平顺也多亏了他们的开明，他们一向尊重我的意见，所以很少有矛盾，印象中唯一一次意见分歧，是在高考后选择大学的时候。父母讨论之后觉得最适合我的选择是物理，可我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从前所学选择了医学，既开启了一个新世界，也开启了一段艰难旅程。
　　他们认为学医太容易蹉跎岁月了，一个医生在成为医生之前，青春活力的年纪都是在学院里度过的，他们最终还是妥协了，如果我提前修完专业课程并且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便不再干涉我的就业。
　　好容易从过往抽回思绪，“妈，怎么了？”
　　母亲关切道，“最近忙吗？听小祎说你开了门诊，工作量比以前大了吧？”
　　我笑笑，“是开了门诊，不过时间比较规律，一般都在上午。忙倒是一直都很忙，但开了门诊之后作息似乎比以前还规律些了。手术也还在做，会比以前少，所以工作量虽然比以前大，但其实没有以前累。”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休息。对了，丫头呢，丫头怎么样，白白他们两口子出差，肯定又把丫头扔你这儿了，照顾她耗神吗？”
　　我安抚道，“怎么会，丫头那么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只是送她上学接她放学而已，偶尔加班还要她来等我呢！而且她最近换了个新班主任，很负责，也很看重丫头，在学校我也不必担心太多。”
　　母亲不放心道，“那要让她劳逸结合，心肌炎要注意饮食和作息，还有……”
　　我有些无奈，“妈，我是医生，心外科医生，您就放心吧。”
　　母亲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说的也是，你是医生，你跟她在一块儿我还担心什么？那我就先挂了，你忙你的吧。”说罢便要挂断电话。
　　我心里还记着事儿，忙道，“先别挂，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个你不喜欢的男的，她的父母曾经把你当做准儿媳看，然后现在你要和他共事一段不短的时间，该以什么心态去看待这件事？”
　　母亲了然，嗔道，“说这么含蓄做什么，这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萧玠要调过来了？”
　　我老老实实道，“不会一直在这儿，只是借调，说是因为人手不够。但既然医院是因为缺人手才把人调过来，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最关键的是，他的办公室就安排在我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不太自在。”
　　母亲沉吟片刻，问道，“他来找过你了？”
　　“现在还没有。”
　　“那你离他远点儿就好了，总归之前你是说的很清楚了的，他如果硬要贴上来，受人诟病被人戳脊梁骨的也是他不是你。”
　　“好像除了这样也没别的法子了吧。”
　　最后母亲愉快的结束了这场对话，“反正要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及时跟家里讲，我跟你爸多活几十年，有些事儿总能比你看的长远。”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路过萧玠的办公室，他正在看资料，若有所感般抬起头，正正对上我的视线，神色自然的点头示意，我面无表情的颔首，回了办公室。
　　大约是因为最近命运给我的馈赠太多了，所以晚上我去徐姐那里拿病人资料，转过走廊拐角看见那个提着汤桶的熟悉身影时，我一点儿都不惊讶。倒是徐老师似乎有些惊讶，“堂姐是因为有病人资料要录入所以才这么晚没走，你是？”我敲了敲门，“我今天值夜。”听到里面传来徐姐的“请进！”方才推门而入。
　　徐老师紧跟着走进来，把汤拿出来在徐姐手边摆开，徐姐一手翻资料一手敲字，根本无暇顾及。我略略扫了一眼，是鱼汤，奶白的颜色，带着鲜浓的香气，熬的人应当厨艺不错。见徐姐手头有些忙不过来，我伸手帮忙，徐姐抬手道，“你坐，不用帮。”
　　徐姐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喝了，“鱼汤冷了带腥味儿，你又要值夜，喝完汤垫垫也好。”闻言，徐老师从善如流，先盛出的那一碗汤就放到了我面前，照例推阻一番，我喝了一口汤，醇厚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想到是徐老师送来的，我这才有些讶异，“徐老师，厨艺不错啊！”徐老师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开脸，徐姐“噗嗤”一声笑，“他像是会做饭的人吗，一看他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把厨房拆了都算好的。”徐老师咳嗽一声，嗫嚅道，“嗯，是姑姑熬的汤，我只是送过来而已。”
　　我有些尴尬，一时无言，只好沉默的一口一口喝着汤。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纸张翻动的声音，加上三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汤很快见了底，我有些如坐针毡，几乎是等徐姐一忙完刚把资料找出来递到我手里，我就急匆匆的走了。
　　办公室里，徐姐有些玩味儿的看着徐老师，“怎么，看上人家了？”徐老师没说话，只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我在等她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徐姐还待再问，见徐老师不欲多说也就没多问，便又道，“那你可得抓紧，还有人虎视眈眈呢！”点到即止。
　　徐老师挑挑眉，面上神情倒不见多意外，轻笑一声，“从小到大啊……”然后在徐姐不解的眼神中收拾了汤桶出去了，轻轻带上门，转身便与坐在办公室里的萧玠目光相接，徐老师蹙蹙眉，明明不认识，却鬼使神差的把这位医生同堂姐刚刚口中的“人”对上了号。（我：嗯，这是情敌之间的惺惺相惜。 徐老师：…………）
　　整理了今天的门诊病历，手机屏幕闪动，丫头的头像是一张她在海边拍的背影，显得怪文静的，接通视频，“小姨，今天不忙啊。”我微笑：“还好，洗漱完了？”“嗯嗯，准备睡觉了。”我想了想，“我今晚值班，明天早上来不及送你了，你要按时起不要赖床，不要落下东西，注意安全。”她忙不迭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了，睡了睡了。”然后掐断了通话。
　　一晚上风平浪静，科室病人体征都很稳定，这大概是我从业以来最轻松的一次值夜了。我甚至在两点的查房后在值班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六点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我刚好结束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和以往一样记不清梦里的情形，但心上带了些梦里的感受，慌张中带了一点窘迫。七点的查房过后，我接到丫头的电话，刚上公交车，我吃着食堂的早餐，准备开始又一天的工作。
　　上午的门诊结束，一个从二院转来的病人打断了我的午休，那是萧玠之前的病人，于是下午的手术，由我辅助他进行，情况似乎有些复杂，至少没我想得那么简单，一直到四个多小时后手术结束，我才有时间想起中午不在学校午休的依依。
　　现在距离她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十分钟，这大约是我等过最漫长的十分钟。十分钟后我拨通她的手机，关机的提示音……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很多老师是会拖堂的。我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在手机屏幕睡眠之前不断戳亮它，不知戳了多少下，电话进来我正好戳在了接听键上，在意识尚且混沌之际，依依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周围带着放学时的杂音，“小姨，你下手术了？”
　　我猛地回过神，“嗯，刚下，你中午待在学校吗？”她拉上书包拉链，“是啊，中午我和同学一起在学校吃的，我中午给你手机打电话你关机了，我猜你在忙就没再打。”我松了口气，“你按时吃了午饭就好，我中午在手术，才结束没多久。那你快去吃晚饭吧，晚上早点回来，别在学校逗留太久。”“嗯嗯！”她匆匆应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存好病例再关掉电脑，把手机和车钥匙收进手提袋，我舒了口气，终于可以下班了，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刚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手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