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守空城》雨路为一

1、下山

　　仓宁山的晨钟穿透薄雾时，赫立城正在后山练剑。十七岁的少年手腕翻转，剑气削落几片竹叶，叶脉断口处凝着晨露，像极了母亲咽气时眼角的泪。

　　"还不够快。"长白仙人的竹杖点在肩头，"当年你舅父的剑法，能同时斩断八盏铜灯芯。"

　　赫立城收剑入鞘，指腹摩挲着剑柄处的刻痕。那是十岁生辰时母亲用金簪刻下的"宁"字。

　　"师父见过舅父使剑？"

　　长白转身望着云海，"长启二十二年春，周将军率玄甲军驰援北疆，用的就是这套剑法。"那场仗本该大捷，却因军粮掺了毒药..."

　　赫立城瞳孔骤缩。他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刻字的剑柄嘶哑着说："青州...粮仓...周家..."未说完的话被咳出的血沫淹没，那年他十岁，在暴雨夜和母亲上山求医。

　　"明日你便下山罢。"长白将一枚玉蝉放在青石上，"去京都永兴坊，找刻着同样纹样的玉器铺子。"

　　月光漫上石阶时，赫立城从枕下取出母亲的血书。泛黄的绢帛上，"周家满门含冤而死”八个字狰狞如鬼爪，末尾还画着半幅地图——正是三日前他在师父禅房暗格里看到的那张。

　　忽然有琴声破空而来。赫立城推开窗，看见山下河灯点点，恍惚想起十岁那年母亲刚去世不久，伤心之余偷溜下山，在灯市遇见的小姑娘。一身黄裙戴着白狐假面，却把唯一的花灯让给乞儿。

　　赫立城慢慢的注视着明媚温柔的人，忽然注意到有鬼鬼祟祟的人盯着他，止不住的瞟眼着她的钱袋，围了三个商贩过去为难。小姑娘的身世不凡，她警告那些人若为难定会叫他们好看。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姑娘左顾右盼，在那些商贩动手之前，赫立城赶忙过去拦在她身前替她解了围，拉她跑出人群。

　　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几天，还记得那天分别的时候，她说以后要开心，不要太愁眉苦脸。

　　还说"哥哥的玉佩真好看。"她指着他腰间的玉，"等我们见面了送你个更好的。"

　　赫立城猛地攥紧玉佩，那夜小姑娘被侍卫匆匆带走时，落下的香囊绣着金凤纹样——也许京都宗室是她的身份

　　暴雨骤然而至，赫立城在雨中挥剑，剑光劈开雨帘时，他看见母亲病体悬梁的白绫，看见舅父战甲上的毒箭孔，最后定格在小姑娘挥手对他微笑的模样。立哥哥，过的开心一点。

　　“我叫周立。”
　　“我叫黄梦儿。”

　　断剑插入青石时，山间惊起一群寒鸦。赫立城抹去嘴角血渍，将玉佩系在颈间。黎明将至，京都的方向升起血色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