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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告别(下) ...

  •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了楼下,礼堂里的气氛非常压抑,每个人都穿着礼服长袍,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多少食欲。麦格教授让教工餐桌中间那个王位般的座位空着。海格的椅子也没有人坐。不过斯内普的座位上坐着鲁弗斯·斯克林杰,看着十分扎眼,更别提他那双黄眼睛扫视着礼堂,大约是在找哈利。随行人员里还有珀西,但乔治和罗恩丝毫没有表现出他们知道珀西来了,罗恩格外狠劲儿地切着他的熏鱼,乔治则使出了搅和水泥的劲来搅和燕麦粥。

      时间差不多了,麦格教授起身带我们去往场地上。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都跟着他们的院长,斯莱特林现在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带领着。

      乔治捏了捏我的手心,先行离开了——他原本也只是陪我来吃早餐,大多数来参加葬礼的人们都在场地边等着。

      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脸上,好像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又美丽宜人的夏日。

      之前路过湖边看到的那一排排椅子上有一半已经坐了人,绝大多数我都不认识,有一些我面熟却无从知晓姓名(比如霍格沃茨特快专列上推小车的女巫),凤凰社的熟人们大多分散坐着,并装作互相不熟悉(甚至看不惯)的样子。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凤凰社依旧是一个秘密的组织——它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已经死去,它的成员们为了哀悼他而来却不能表露身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它能继续延续下去。

      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依次坐在了最后几个座位上,我和乔治坐在弗雷德和安吉丽娜旁边;金斯莱和穆迪他们坐在更靠近斯克林杰的地方;爸爸坐在前排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和弗立维教授中间,斯拉格霍恩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弗立维教授正和爸爸小声激动地说着什么,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下来,而爸爸只是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克斯的头发又变回了耀眼的粉红色,和莱姆斯手拉手坐在我们前方;小天狼星和艾谱莉倒是与他们紧挨着,艾谱莉看起来很是憔悴,小天狼星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韦斯莱夫妇坐在靠后的位置,芙蓉搀着比尔坐在另一侧。

      城堡里的幽灵也来了,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他们,只有走动时才能辨认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闪烁着虚幻的光芒。

      人们在小声地互相交谈,声音像是微风吹过草地,而鸟叫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人群还在不断拥来。我们看到了霍格莫德和对角巷的那些店老板们,当然也有一些不那么受欢迎的人,比如康奈利·福吉、乌姆里奇,还有依然抓着自己那个笔记本的丽塔·斯基特。

      “好像没有看到罗斯默塔女士?”乔治瞧了一圈问道。

      “她可能不好意思来吧,虽然也不能说是她的错——哦,我忘了,他们说这事的时候你刚好不在,”看到乔治不解的神情,我叹了口气,“那天给食死徒们还有马尔福通风报信的就是她,她中了夺魂咒。”

      “啊——”他张口想问什么,又突然恍然地点了点头,托着腮回忆,“所以凯蒂的项链,还有罗恩误喝的蜂蜜酒……”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乔治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消失柜也是,明明是我和弗雷德把蒙太塞进消失柜里的,居然没有意识到那个柜子的作用!”

      那就是马尔福这一年在有求必应屋鼓捣的事,蒙太的“意外”让他意识到那个柜子和博金博克店里那个是一对,可以通过它们互相传送,所以他修好了它,运了不少食死徒进来。

      “事情发生前,谁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关联。”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开学前马尔福在博金博克店里问的另一件商品一定就是那个“光荣之手”了,只有拿着它的人才能看到光亮,当时瑟吉欧曾暗示我可以去问他,但被我丢之脑后;还有那晚,如果我没有听从福灵剂的指示,如果我留在了阁楼上,是不是有机会在马尔福刚来的时候就制止他,邓布利多是不是就……

      当然,如果这么做了,邓布利多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但现在躺在那里的一定也有一个我。

      也许这就是福灵剂虽然强力,却极少被使用的原因之一?

      要做幸运的、轻松的事,还是做正确的事?我们又怎么判断正确与否?

      放在袍子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桑妮送我的那瓶福灵剂,我要学习的、要思考的,还有很多很多,这只是一个开始。

      有音乐越过人群,宛如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乐,这让我一时忘记了那些沉痛的想法,转脸寻找这音乐的来源。这样做的不止我一个人:许多脑袋都在转动、寻找,带着一点儿惊异。

      “在那里。”乔治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

      在阳光照耀下的清澈的绿色湖水中,就在湖面下几英寸的地方,一支人鱼组成的合唱队用一种奇怪的、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在婉转歌唱,他们苍白的面孔荡漾不定,紫色的头发在他们周围漂浮。这音乐听得我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竖立,却并不刺耳难听——它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哀痛和绝望。

      “我想到了四年级的时候。”我将头靠在乔治的肩膀上,轻声说。

      “那时候我们刚刚跳过舞,”他心领神会,与我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将我的发丝绕到耳后,低声笑着说,“如果我是勇士,你就能在水下听到他们的歌了。”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与人鱼的歌声一起回响的,是越来越多的抽泣声。海格正沿着座位中间的过道在慢慢往前走。他在无声地哭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泪水,怀里抱着邓布利多的遗体,用缀满金星的紫色天鹅绒包裹着,最后,海格将他轻轻地放在了那张桌子上。

      “我依然不能相信……”艾谱莉低声说着,把脸埋在小天狼星的肩窝里,小天狼星则一直死死盯着那具身躯,神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热辣辣的太阳下,一个头发浓密、穿一身朴素黑袍子的小个子男人念起了冗长的悼词,那些人鱼都冒出了水面,马人们半隐半现地站在禁林边缘的阴影里,他们都在仔细地倾听。

      高贵的精神,惊人的学术成就,伟大的心灵……漫长的悼词里,这些都与他有关,却都与他无关。

      等到他终于说完回到了座位上,耀眼的白色火焰从邓布利多的遗体和那张桌子周围蹿了出来:火苗越蹿越高,遮挡住了遗体。白色的烟袅袅地升向空中,呈现出各种奇怪的形状:一刹那间,我们仿佛看见一只凤凰欢快地飞上了蓝天,但紧接着火焰就消失了,那里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坟墓,把邓布利多的遗体和安放遗体的那张桌子都包在了里面。

      无数枚箭像阵雨一样射向空中,引起了几声惊叫,但它们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就坠落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马人们在志哀。他们掉转身体,消失在阴凉的树丛中。那些人鱼也慢慢沉入绿色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我的朋友们脸上都是泪痕,艾谱莉把小天狼星的肩膀哭湿了一大片,莱姆斯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乔治呆呆地看着那座大理石坟墓,和弗雷德一起低低地说了一声“酷”。

      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直到人们散去,我才走上前,近距离地看看这座大理石。

      “我还有很多没有学会呢……”我一开口,眼泪就一下子涌了上来,只能哽咽着闭上了眼,仰头让阳光安抚我酸麻的眼眶。

      不想哭,我可以哭,但我不想。

      这一刻不想。

      等眼泪的潮水褪去,爸爸才来到我面前。

      “我们不坐特快了,等会直接用门钥匙回去,可以吗?”他低下头,温和地看着我,“我不想在路程上耽搁太久。”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你已经看过他的葬礼了,现在正是之前我最担心的状况……邓布利多死了,凤凰社的成员和其他反抗者将成为接下来被针对的目标,而且再也没有什么能保护他们了,”他将手按在纯白色的大理石上,平静地说,“让我们来听听你的答案吧,茜茜。”

      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会留下,因为——”

      “——这就是我想走的路,这就是我想成为的人。”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爸爸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骄傲的,又似乎有着强烈的悲伤。

      至于乔治,要不是我和爸爸还在这里对视,他肯定要忍不住扑上来吻我了。即使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在我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瞬间昂首挺胸,如果这是什么犬科动物,这时候大概每一根毛都在摇晃,尾巴更是摇出了花。

      预想中的对峙和争吵并没有到来,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他苦笑着说,“我尊重你的答案。”

      “……我以为你会和我吵架。”大家都愣了一会后,我老实承认。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爸爸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不过坎蒂丝说服了我……回家吧,在我们离开前,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他挥了挥魔杖,我昨晚收拾好的行李嗖嗖地穿过空气,急速地朝我们飞过来,在我准备好闪开的瞬间,稳稳地停在了我们中间。

      “有什么你不想要的吗?”爸爸把箱子和书包递给我说,“选一个当门钥匙吧。”

      我打开我的书包看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拿出了水晶球递了过去。

      但爸爸并没有接,他抬了抬下巴说:“你知道门钥匙的咒语吗?”

      “知道是知道……”我有些犹豫。

      “你需要全神贯注地想着要去的地点和离开的时间,然后念出咒语——顺便临时确认一下,你已经能熟练掌握无声咒了吧?”爸爸指点道,看着我有些紧张的表情,他扬起一边眉毛揶揄道,“这可是必不可少的手段,你不会以为每次都有幻影显形的余地,或者指望一节一节地跳跃来长途旅行吧?”

      “门钥匙不用找魔法部批准吗?”哈利从乔治身后冒出来,忍不住问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听的……我们猜想你们要离开,所以来道别——去年在魔法部的时候,邓布利多曾经当着福吉的面做过一个门钥匙,当时福吉嚷嚷着说这个没有经过他批准来着。”

      “斯克林杰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在伏地魔的统治下,最好不要再做这些鸡毛蒜皮的限制,来给想要反抗或者离开的普通人增加莫名其妙的阻碍了。”爸爸有些不屑地说。

      “那……茜茜……?”赫敏试探地问,她的眼角还是红的,看得出来刚刚哭得很厉害。

      “别傻了,你知道我不会离开。”我知道她在问什么,快速地回答道。

      赫敏看上去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扑上来紧紧拥抱我,她身后罗恩不太掩饰地抬起胳膊肘捣了捣乔治,乔治也难得没有和他计较,而是正龇牙咧嘴地笑着。不过哈利看上去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金妮眼睛亮晶晶地问,她正紧紧抓着哈利的手。

      “确认一下咒语。”爸爸提醒。

      “呃……Portus(门托斯)?”我回忆了一下,虽然当时邓布利多教授只念了一次,而且图书馆也没能找到,但凭借着当晚清晰的记忆和这几年对魔法理论的认真钻研,我想确实是这个咒语没错。

      “……又是这样……”爸爸肯定之后,脸色却不知怎么沉了下来,低声抱怨了一句。

      咒语生效了,我手里的水晶球如同那一晚的玫瑰石雕一样透出蓝光,颤抖着发出很响的声音,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这可是非常高级的咒语!”赫敏忍不住念叨,“我猜是邓布利多自己改进过的,因为原本制造门钥匙的过程繁琐得多——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从来不看书吗?”

      在罗恩、哈利和赫敏惯例嘴炮时,我注意到爸爸盯着它看了一会,重又转过身去,快步走了几步,左手按在邓布利多的坟墓上。

      乔治趁机凑过来把我整个包进了他怀里,在余光里,我只能隐约看到爸爸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阿不思·邓布利多?”他自言自语般说道。

      在乔治火热的不容我思考的亲吻间隙,压低的只言片语零散地落在我的耳朵里,“……有的时候我真的讨厌你……死得干脆……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直到我的朋友们都安静下来,连乔治也老实起来,爸爸依然站在那里,笔直得像一棵雪松。这让我们都有些不安,我喊了好几次他才回来。但当他重新面对我们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事先说明,如果没出问题的话,我们应该会在十分钟后回到家里,不过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当它再次开始透出蓝光时,我把这个水晶球拿得离自己远了一点,谨慎地说,“我建议你自己也做一个。”

      “没什么问题,”爸爸把手按在水晶球上,轻描淡写地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有我和你在一起呢。”

      但如果是被分开去了不同的地方或者直接四分五裂了也没关系吗?!

      我看着爸爸淡定和自得的神色,欲言又止。

      “不和他们,还有这座学校道别吗?”爸爸提醒道。

      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这里呢?我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也许很快——就在下个圣诞节,或是期末考——但又也许,遥遥无期。

      “再见——很快再见!”我迅速地说着,向他们挥手道别。

      “祝你们不会分别太久。”爸爸微微点头致意道。

      像是一道钩子在肚脐眼处猛的一拉,那种晕眩和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我离开了朋友们和熟悉的草地,在彩色的光芒里向前飞驰而去。

      即便似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仪式,但是,但是——

      暂且就这样分别吧。

      再见,霍格沃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部结束啦,估计会稍微暂停一下,要去精修一下前面再开始第七部。
    那么——
    朋友们,很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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