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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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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州知府李光菽临危受命,上玉京领旨,接了一百万两白银却没有立刻赶往灾区。他乘轿来到了玉京城中有名的书画巷,一路躲避耳目行程隐秘。
一箱箱沉重的黑箱子被搬进了“寻芳斋”,林若延早已等候良久,在里间的案台前临摹名家墨宝。李光菽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下官特地前来拜见林相,答谢您的知遇之恩。”
林若延放下毛笔,一张冷静严肃的脸罕见地有了些笑意。
“你来了。”视线却落在那些见不清底细的黑箱子上。
李光菽诺诺应答,连忙打开了箱子,金银珠宝特有的光泽比烛火还亮,刹那便照耀了整间屋子。他捧起一支玉如意,镶和田青玉,价值连城。
“这是泽州和田玉矿开采出的质地最好的原石制成的,本来该进贡给皇上,小人特地拦下借花献佛送给相爷您了。”
李光菽三十好几,却已有了中年人油头满面之感,此时阿谀奉承的丑样更是难以直视。不过林若延可不在乎这些外表的东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嗯”一声,也就把这豪礼收下了。
这却只是个开端,只见此人哧哧笑了几声,又拿出了一本千佛名经,“听闻长公主殿下一心向佛、慈悲仁善,想必这本佛经一定合她的心意。”
林若延接过后翻开一看,里面竟夹着数张千两银票。他捋了一把胡须,眼里的笑意和兴味更甚。
“你这小子,心思倒是活泛得很。放心吧,只要你办好兴修俞阳河堰这件事,我一定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你就等着高升吧。”
李光菽得了顶头上司的承诺,高兴地连声道谢。
这一切交易都被昏沉灰暗的夜色所掩盖了。
泽州来的一行人办完要事,又卸下了来时沉重的包袱,步履轻快了些,一小会儿便不见人影,巷子又恢复了寂静。
有一身穿灰色麻布衣服,面貌普通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从书房外的暗处现出了身影,此人是个花匠,白日里负责修剪寻芳斋内繁盛的花树丛,侍弄屋内随处可见的盆景。
中年花匠亲眼目睹了这桩见不得人的交易,却不露声色、不感讶异,他从后门出去,又匆匆走过几条街巷,来到了“芸美人”,将所见的一切都悉数告知了管事。
当初林子霈砸重金布下的密探暗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尽职地坚守岗位,如今也发挥出了自己的价值。可以说,李光菽踏入玉京城的那一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密切监控,任何可疑的行踪都会被进一步查探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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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奚珧被足足关了一个月,天天数着花瓣过日子,每天入睡前揪下一朵粉橘的海棠花,代表自由又进了一步。
禁足不代表无所事事,木皇后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春桃专门派来监督他每日学习的进度,该看的书篇、该写的诗赋、该习的武艺,样样都不能少。木皇后偶尔亲临茯灵殿,在一旁看国子监的先生翻书命题、考察功课。要是盛奚珧有一句背不出来,皇后一个眼神示意,春桃就拿一个小竹板打一下他的手心。
盛奚珧被众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紧张刚刚熟读背好的《礼记》篇章又忘了,因此挨了不少板子。春桃也是看着盛奚珧长大的宫内老人了,自然心疼他,嘴上喊得大声,其实下手不重。
盛奚珧也是被宠坏了的,心里的委屈高高垒起,一点无足轻重的皮外伤也在心理作用下被放大了。眼眶红红的,很快蓄起了泪水,想落又不敢落。他要是真敢哭,母后又要开始斥责他没有男儿气概。
木皇后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看着盛奚珧那小可怜的模样,抽抽噎噎地出不了气,眼珠子却始终转溜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忍得十分辛苦。她突然又没了动怒的心思,反而掩唇轻笑了起来。
盛奚珧努力护了那么久的泪珠最终还是逃不过生理反应,像一颗露珠在叶子上乍响,晶莹剔透地落在了一尘不染的大殿上。
她这小儿子,真是永远都长不大,那就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辈子又何妨。太子平日里对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也是极疼爱的,将来登了大统想必不会苛待了他。
木皇后心念一转,也不免审视起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太严厉了些。她极嫌弃地瞪了盛奚珧一眼,说得却是饶人的话,“好了,堂堂皇子哭得泪流满面也不觉得自己丢人。把书放下,我让春桃去传膳。”
春桃领了旨,正想往御膳房的方向去,又被木皇后拦住。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她点了点盛奚珧的鼻子,带着些寻常人家的慈母对幺儿的宠溺,“我亲自去给珧珧做你最喜欢吃的枣泥酥和茯苓饼。”
盛奚珧抓住木皇后难得的好心情,赶紧酝酿出一个太阳花般灿烂的笑脸,“我就知道母后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木皇后明知这排名定是假的,惠文帝可是常年高居第一位,却还是被呵哄得高兴,乐滋滋地迈着莲步去准备点心了。
——
一个月的禁足结束后,出宫却变得不像往日那般容易。奉皇后之命,茯灵殿外的守备防卫加强了许多。不仅是为了防着盛奚珧贪玩,还因为太后的诞辰将至,宫中人员流动繁杂了些,为了保证皇子的安全。
可盛奚珧哪是闲得下来的人,他好不容易回归自由的怀抱,急切地想出宫呼吸新鲜空气,享受无拘无束的感觉。
还有一个原因,这么多天没有林子霈这个有趣的玩伴在身边陪着,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茯灵殿的后院有一棵梨树,夏日无花无果,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其中一条粗细正好的枝干碰巧就矮平地穿过了朱色的宫墙。
盛奚珧换了一身贴身利落的外衣,顺着这根天然的阶梯滑了下去。墙后果然无人看守,他欣喜了一瞬,随后催促小桂子这个跟屁虫快点跳过来。
小桂子这个可怜人,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过,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迟迟不肯上树。盛奚珧看着也着急,开始在语言上激励对方。
“你别跟着我了,我把你送到浣衣局去干活吧。”
“你再不爬过来,我就扣你一个月的月钱。”
“再磨磨唧唧的就罚你半年的月钱了!”
“噗通!”只见小桂子闭着眼睛,视死如归般跳了下来,结果屁股触到的是一片柔软茂盛的草地,“诶,不疼!”
他拍了拍屁股,喜不自胜地对盛奚珧说:“主子,我还活着,我没摔死!”
盛奚珧斜睨他一眼,“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又大踏步走远,向后挥挥手,“再不走本皇子不等你了哦。”
“好!”
小桂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卷了卷包袱,连忙跟上了前方那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