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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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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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飞扬，白绫覆眼，所踏之处，花枯叶败，寸草不生。
他好痛，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艰难无比。
他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要到何处去，但他知道，他要找一个人。
隔得太久远了，许多事情他都记不大清了，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就像是烙在他的心底一般，任是时间，也洗刷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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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很平静，这儿疏那儿密地漂浮着许多落叶，岸上处处是枯草乱蒿，一派萧条之景。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生机。
一位少年坐在岸边，两手捏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撷来的绿叶，两片唇瓣轻抿着叶子。
叶子在少年唇边微微颤动，发出的曲调悠扬流畅，仿佛雁群在空际中盘旋顾盼。
此景配此曲，竟也不觉得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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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毕后，少年将叶子揣到怀里收好，跳起来掸了掸衣衫上的灰。
此刻的他并未发觉，危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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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草针摇晃着，少年只当是风吹的，并未在意。
等到他察觉不对的时候，一头狼已经从草丛里窜出，朝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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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尘感到自己离他近了。
白色广袖下的那双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一千年未见了啊……
沈谙，我要找到你了吗？
易尘扬起了嘴角，小小的梨涡伴随着笑容一起升起，浅浅的，温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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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来不及反应，脑内一片空白，唯一冒出的想法可能就是自己要死了——被这头狼吃到肚子里去。
待到少年回过神来时，眼前只有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以及已经倒地的狼。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男子的手往下滴着，落在枯草上，再顺势滑到地上，染出了一朵又一朵梅花。
少年没想到自己竟然看着一只手出了神，反应过来后立刻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问道：“你，没事吧？”许是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饶是强作镇定，少年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男子转过身来。
少年看到男子眼上的白绫，不禁犯嘀咕道：“原来是个瞎子啊……”
不过人家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后，少年又连忙说道：“那个……谢谢！你的伤……”
男子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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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尘拼命想看清自己对面的这个少年。
奈何眼前除了一片血腥的红色，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在脑海中想象着少年的模样。
从前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里浮现。
他一定诧异我为什么是个瞎子吧。
想到这里，易尘竟是笑了起来，笑容里还带有几分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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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又叫了男子几声。
这人该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看着男子那宠溺的笑容，沈译觉得这厮没准还是个疯子。
“你……真的听不见我说话？”沈译再次试探性地问了一遍。
易尘眼上的笑容已然敛去，但并不难看出他心情很不错。
沈译无奈地撇了撇嘴，走过去戳了戳易尘的肩膀。
察觉到触碰，易尘微微一怔，而后死死地抓住了沈译的手。
“喂！你干嘛啊！”
沈译没能挣脱，干脆就任由易尘抓着自己的手腕。
易尘用另一只手接过沈译的手，将后者手心摊开，写了些什么。
柔软的指腹滑过手掌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沈译就差起鸡皮疙瘩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反正是个聋子，沈译也犯不着顾虑那么多了，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这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还有，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从戏班子偷的？”沈译对着易尘打量了一番，“哦我忘了你看不见。”
易尘伸出了一根手指，而后蹲下身去，伸出手在地下摸了摸。
“啥？……指灰？”
易尘的唇动了。
沈译曾经一个人瞎琢磨过唇语，再结合易尘刚才的动作，明白了后者的意思：“一……尘……你叫易尘？”
他……唤自己的名字了！
易尘点了点头。
沈译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聋子吗？”
随即沈译使劲摇了摇头，自己这都遇到的什么怪事啊？这一带他经常来，今天不仅莫名多了一头狼出来，还和狼一起来了个听得见他说话的聋子外加瞎子？啧啧啧，这是什么运气！难不成闯鬼？
“那个什么易尘，看你这样子也没人陪着吧，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良心上可过不去！跟我回家？”
“……”
沈译觉得易尘就像是一个死尸一样，一声不吭，还一动不动。是不是他摇个铃易尘就安心跟他走了？
事实证明，并不需要摇铃。
——沈译走到哪儿易尘就跟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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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郎君回来了！”大姑娘春春看见沈译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易尘跟着沈译一起进了沈府。
春春看见了沈译身后的易尘，又将目光转移回沈译身上，“这位……是郎君的朋友吗？”
沈译答了一身“嗯”。
“可需要我代您安置？”
“不必了。”沈译不自觉拉起了易尘的手，跑回了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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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乱，沈译费了半天劲才找出一支笔和一沓纸，他将笔塞到了易尘手里。
易尘立刻心领神会，执笔写了起来。
易尘下笔很稳，沈译虽然没看懂写的是什么内容，但大概能看出那是一种古文字，还有就是……这手也太他妈好看了吧！
易尘足足写了有半页。
沈译看着易尘足足写了半页。
搁笔的一瞬，春春恰好推门进来。
“我说过多少遍了！有事没事别进我房间！要进来的话先敲门！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是不是？”
春春一点也不像被训过的丫头，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大夫人请郎君过去。”
沈译意识到自己的训斥没有任何作用，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显得十分苍白而又无力。他撇了撇嘴说：“你先下去吧。”
沈译也不管易尘听得见听不见，埋怨道：“我给你说，别看这个春春平时对我可好了，其实一肚子坏水，说白了就是我叔母秦氏的一条走狗。”
“你等着我啊，小状况，一会儿就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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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一路小跑到了正厅。
秦氏明面上最是见不得沈译这个没规矩的样子，即使她盼着沈译没大没小，好惹怒了她的夫君——后者的叔父，这样沈译就能顺理成章地被赶出沈府去。
“就不能好好走路？一天到晚跑跑跳跳的，真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叔母教训得是。”这句话哪里会是真心的，沈译在心里早将秦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秦氏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这才开始切入正题。“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
“叔母的消息来得还真是快。侄儿这前脚刚进门，后脚您就着人来请了。”面对秦氏这种话本子级别的恶毒女人，沈译可没有什么好话可以说。
“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多关心小辈。”秦氏并未露出半点愠色，“阿译，你也要为咱们沈家考虑考虑。带个不知来历的野男人回家，若是传出去，说你有个什么龙阳之好，你面子挂不住，叔父叔母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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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沈译不在身边，易尘又忆起了往事。
“易尘，你这一招好厉害啊！教教我吗？”
少年将剑收回鞘中，冷冷地说道：“不教。”
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年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切！”
“那我去找你爹，他指定教我。”
持剑的少年板着一张脸，从他身旁走过，只留下一句“随你”和袖间一点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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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母说的不无道理，侄儿当谨记于心，断不会做出有损沈家颜面的事。只是您有所不知，这人救了侄儿的命。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救命的恩情。做人啊，万万不可忘恩负义，您说是吗，叔母？”
“哦？那你可得好生招待人家。”秦氏摆了摆手，“我也乏了，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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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将纸折好收了起来，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让春春置了点饭菜。
考虑到易尘是个瞎子，沈译还主动承担起了帮前者夹菜的工作。
易尘只随便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怎么？不合胃口吗？”
易尘动唇，口型是：“我想休息了”。
沈译就将易尘引到床边。“就睡我的床吧，重新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太麻烦，我也不放心。”
“别说，你长的还挺好看的。易尘，名字也好听。好啦，不打扰你了，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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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最讨厌的就是上学堂。
但他今天没有逃学，更没有迟到，还难得地早到了。
他拉住先生，从怀里摸出了那张易尘写过的纸。“还请先生帮忙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何内容？”
教书的先生姓韩名琼，中过秀才，是当地有名的学问。
韩先生一看就来了兴趣，手捏着纸端详了半天。“我只能辨认出个别文字，敢问沈小郎君可否将此借给老夫研究研究，没准就能参透其中玄机。”
“拿去吧，随后将上面的内容告诉我就是。对了，此事还望先生不要让外人知晓。”
“沈小郎君还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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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今日来这么早，只不过是因为他想知道易尘写了些什么，沈小郎君依旧还是那个一听课就犯困的沈小郎君，别指望他能有多爱学习。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沈译，你来说说这句话的意思。”
猝不及防被先生点名，沈译吓得一个激灵。明明刚才还沈小郎君长，沈小郎君短，怎么现在就要他回答问题了？
沈译理直气壮：“回先生，我不知道。”
“回去抄二十遍。”
沈译很无奈，他连先生在讲哪句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意思呢？还让他抄，他也不知道抄哪里啊。
不过眼看着快要放学，他勉勉强强有了点精神，至少不那么困了。
也不知道易尘怎么样了，秦氏那个臭婆娘有没有趁他不在欺负易尘？
想到这里，沈译朝四周瞄了瞄，避开先生的视线，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