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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十九章 ...

  •   日子如流水,偶尔有石子投入,激起几圈涟漪,其他时间,则平缓无比。监牢生活也是如此。平静下偶尔涌动凶乱,大部分时间,枯燥麻木,噬人心神。

      ……
      终于提起笔来想要回信了。大概不为别的,只为你笔下所写的那些校园生活,亲切自然,令我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的过往。在这里,已经险些将那些忘记。
      你提到军训,我便想起曾经被曝晒得脸脱皮,想想当时那个教官真的是挺凶狠的,努力想回忆起那张面孔,虽然依然遥远,但还是在努力地想着。
      你说要谢谢我,其实我才要谢谢你才对。很多尘封的东西几乎算是被你擦拭掉上面蒙蔽的灰,那些曾经想要逃避的,以为不再拥有的,也开始由黑白变成彩色,冰冷变得温暖。这些,你一定想不到。因为我知道,你在用眼睛看别的地方,所指之处,也是别的地方。
      可惜,我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将局面弄僵……

      搁下笔,傅明泉呆呆地看着自己写的信。
      她其实没有地址,只是心中这种冲动来得无比迅猛。是因为新到的一封信,而更多的,其实是因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这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信很短,却多了一张照片。
      那女孩刚刚参加完运动会。她曾经在信里看到过,也听柴静欢说过,女孩是个长跑健将,即使是万米这样的距离也能应对自如。
      这是一张在匆忙中抓拍下来的照片。应该是长跑结束之后。整个运动场上的人将跑道围得满满当当。照片上空有些模糊的彩屑,大概因为相机的晃动,所以拖曳出长长地影子。照片的下方便是跑道的终点。女孩说大学里反而没有一万米,五千米对她来说,就像玩一样,所以跑得是非常轻松。大概正是缘于这份轻松,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当她冲向终点的时候,人群也像潮水一般朝她聚拢。所以,照片的中心是她。而她,则被埋没在众人之中,只给镜头留出半个侧脸。至于穿的什么衣服是多少号码,更是看不到了。
      在那层层激动兴奋着的笑容组成的花辨中心,唯一的花蕊,却开得那么的漫不经心,甚至……分外孤单。
      长跑完了,不应该走走吗?怎么能连点新鲜的空气都没有呢。
      这是傅明泉看完照片后的第一反应。看照片时,她还没有看到信。照片这种直观的东西自然可以填补她的很多空白的想象。

      而信的确不长。只几句话,寥寥几笔,述一件事情。

      女孩说,曾经有个人,在她长跑万米结束后便晕倒在了观众席上。那个人不知道,当她知道的时候是多么的受震动。
      她从没有那样的经历,在那个人的视线里跑步,像是总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量在给她做补给,使她脚步轻盈,头脑清醒,而心中如火般热烈。
      后来,她在那个人的面前出了糗。明明是想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想将冠军当做礼物送给那个人,可是却在那个人晕倒醒来后心惊肉跳的脚软并且竟然开始抽筋。
      很丢脸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却可以带着一点点的笑。

      肖凛的信,傅明泉已经收到很多封了。但是从来没有一封信可以让傅明泉如此心疼,疼得她坐立不安,操起照片和信直接去找了柴静欢。

      肖凛心中的那团火,好像燃烧到了她的脑袋里,烧得几乎要不顾一切。

      自从上次要找柴静欢起,她也慢慢摸清了柴静欢的时间表,每天下午两点半以后的半个小时是柴静欢的休息时间。她有时是利用这个时间洗澡,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呆在监舍里休息。
      两点半,所有的人都去出工了,傅明泉原本在活动室,便向干警告了个假,以不舒服为由。当时她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干警看了她几眼,便答应了,叮嘱她只能回自己的监区,一会儿会去查看的。

      傅明泉冲到一号监的时候,柴静欢确实在里面。
      她正坐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着,一旁的小凳子上搁着水。冰冷的监舍,竟透着几分闲适。
      而这份闲适也激怒了傅明泉。她朝柴静欢直走过去,抽了她的书,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柴静欢皱起眉,低声问她。刚要俯下身去捡书,却被傅明泉递过来的东西给遮住了视线。
      “刚来的信,你非看不可。”
      怒气冲冲的傅明泉踢开了那本书,声音里还有些烦躁。
      远处那样平淡如常却热烈依旧,而近处是这般铁血冷心总置之不理。她便像夹在冰火两重天中,受着另一类的煎熬。一时会痛恨肖凛依然如故,不肯死心,活该受伤;一时又怨怼柴静欢没心没肺,可以心安理得的视若不见。最后,愤怒的问自己,这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总要被牵连其中……

      信丢给了柴静欢,傅明泉便独自发着闷气。
      柴静欢看了照片,也看了信,她轻轻抚摸着它们,然后抬起头来。
      “你的任务完成了。”
      她将信和照片又递还给站着的人,然后捡起了书。
      “当初为什么晕倒?”傅明泉低声问。
      柴静欢想了想:“是她让我去看她跑步,我就去了。头一天刚献了血,因为贫血所以晕得很。”
      傅明泉被噎住,瞪大了眼:“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柴静欢抬头,眼睛里一片古波不动。
      “呵呵。”傅明泉笑了,出奇愤怒。她伸手抓住柴静欢的手臂,将她提起来,毫不介意将自己的怒火喷向对方:“那个女孩受到震动,受到影响,还心惊肉跳,脚都抽筋……所以只是因为你献血了一时贫血而已?”
      柴静欢没有说话,好像也在努力地想着。事情已经隔了两年了,无论什么事都开始模糊不清。果然,当初记得那份仇恨,因为天天都在记,所以从未忘记。而关于肖凛的事,却在刻意下慢慢模糊了。就连照片里那半个侧脸,也是找了一圈才看到,并且不能让她联想起更多的东西。
      将所有的思想都给身体,本能的,身体会做出反应吧,不消耗体力,不消耗神智的选择。

      无论是当初接受肖凛与她上床,还是现在将她遗忘,都是这样。

      这种方法,如果你也会就好了。

      想到这个,柴静欢竟也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只是不知道与肖凛回忆时的笑容,有几分相似。

      “你竟然还在笑。”傅明泉声音都在抖了。
      柴静欢回过神来,这次她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看着傅明泉。
      这个清秀的女人总是出现在她的周围,原因也几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肖凛。两人在初识时,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柴静欢,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现在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在我的记忆渐渐模糊的时候,你却在填充着关于肖凛的故事。

      “明泉,”这是柴静欢第一次这样叫她。她伸出手,握住了傅明泉抓住她肩膀的手,“很早我就想问你,也曾经问过你,”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这句话,像冷水浇在了傅明泉的头上,冰凉冰凉的。
      “我为什么……”傅明泉茫然地问。
      “还有些话,我也想问你。”柴静欢依然安安静静地问,“你不会排斥这种感情吗?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你是因为相信所以才这么竭力而为?你对这种感情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心思?你……”她抓下了傅明泉的手,却在对方晃神之际抬起手来。

      傅明泉脑袋里的弦全然作响,身体瞬间僵直了。她不明白。她看着扯着自己衣领的柴静欢不明白。

      为什么两个人会离得这么近?近到失去控制的地步?
      为什么,柴静欢的嘴唇,会吻着自己?
      两个人的唇相靠着,停止的。
      对方的呼吸在诉说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亲昵的,直白的,不需要言语。

      柴静欢慢慢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然后展开个温柔的笑容:“你大概还不能实切的知道女人和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样,并不美好,对吧?”

      傅明泉依然瞪着眼看着柴静欢。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这种地步,但渐渐的她还是知道一点,柴静欢在向她示威,在用行动告诉她,这不是你应该去触碰的世界。
      其实已经完全不知刚才是什么感觉,只是出于本能的,傅明泉强硬着声音反击:“那又……如何?”
      “如何?”柴静欢挑了挑眉,再次出手。
      她拉过傅明泉的手,将她推倒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也跟了过去翻坐在她的上面,手伸向傅明泉囚衣的第一个纽扣。
      “你干什么?”傅明泉忙抓住柴静欢的手,愤怒地问。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你所不了解的那个世界里,到底有什么。”柴静欢倏地俯下头来,离傅明泉的耳畔只有一丁点的距离。
      傅明泉顿时被吓住,一动不动的。
      只是柴静欢没有再继续下去,也一动不动的。
      过了几秒时间,傅明泉终于反应过来。窜起的恼怒令她咬牙用力穷生出大力将柴静欢推翻到了床下。

      柴静欢跌在了地上,很痛,但她却笑了。

      傅明泉惊魂未定地坐起来,喘着气,看着地上的女人笑得略有几分疯狂。

      “你疯了。”傅明泉呐呐地说,抓过照片和信,准备离开。

      “傅明泉,你在这里干什么?”监舍的门被突然打开,干警走了进来,“不是说不舒服吗?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报告,”柴静欢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傅明泉面无表情地说,“我和这个人不合,请您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否则真会打起来。”
      “打架?”干警瞪大了眼看着傅明泉:“你不会又想进禁闭室了吧?”
      “报告,”傅明泉也站定了身子,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看着傅明泉□□警带走了,柴静欢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把书放好,然后理了理衣服,走出了监舍。

      监狱是个很封闭的地方,管理也非常严格,只是有些事情便是长了翅膀的无影鸽,总是四处乱飞。
      等到晚上的时候,一号监的人便都知道下午发生的事了。

      “你和傅明泉差点打架?”米莲吃惊地问柴静欢,上下打量着她,丝毫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气力。
      “没有的事。”柴静欢眼也不抬地说。下午那句话的后果就是被队长叫去训了半天,刚刚才回来。
      “说说看嘛。”米莲推搡着柴静欢,声音也是甜软的,更是奉送了大大的笑容。
      “真的没什么。”柴静欢依然爱理不理。
      “别蒙我了,你们两个人的性格能打起架来,那肯定是天大的事。”米莲继续不依不饶。
      “说了没什么,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啊?”柴静欢猛地站了起来,甩开了米莲的手,极不耐烦地叫道。

      整个监舍都安静了下来。
      其他的人本来一直都竖起耳朵,以为可以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柴静欢居然向米莲发飙了。众人再转过头去看米莲的脸色,果然,低沉一片。

      米莲被推得退后了一步,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站直了身子,抱着手冷笑了:“柴静欢,你和傅明泉不和,朝我发什么脾气?”
      柴静欢没有说话,也只是站在那,带着几分倔强的表情。
      “是不是和傅明泉没打成,想和我打一架?”米莲踏前一步,微微低下头,顿时气势凌人。
      “好了好了,”秦如一忙走过来做和事佬,“什么事都不值得打架,犯得着吗?”她往两人中间一站,面朝柴静欢,忙使着眼色,“快去洗脸,准备睡觉。”
      柴静欢又站了几秒,也似是缓和下了心里的烦躁,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蹲下去拉开柜门拿洗脸盆。
      “不行,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柴静欢的叹息刺激了米莲,她推开了秦如一,指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女人冷喝着。她也已经极不耐烦了。这个女人对她的冷淡已经很有一段时间。如果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惹人讨厌,那倒没有话说。只是无缘无故的被人漠视,实在不爽的很。今天也算是到了临界点,不借这个机会问个清楚,两人算是再也不能面对面了。
      想到这里,米莲弯腰拉起柴静欢,然后转身指点着:“你你,该洗脸洗脸去,你,该晾衣服晾衣服去,还有,留两个人在门口给我把风,都给我机灵点。”

      米莲并不常发威喝指,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威信。尤其一个监舍里,任何一个人出了事的话,整个监舍都会有麻烦,所以面对米莲劝不住的怒火,大家只好拿了东西出去,并仔细地替她把风。

      监舍里便有些空荡荡了。
      “说吧,”米莲转身,眼睁如杏,唇角微擒着冷笑,“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柴静欢低着头,继而困难地抬起头来,“我今天很累,有话要问的话,可不可以改天?”
      “很累?”米莲眯起眼来,“和傅明泉打架打累了?”
      “不是这样的,”柴静欢这才勉强凝起些注意力,“为什么要扯上她,和她没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那么我们换个话题,”米莲顿了顿,终是避不了心里的奇怪,“为什么最近你一直避着我?”
      柴静欢愣了愣,精神却越来越集中了。
      “还是和傅明泉没关系吗?那让我想一想。”米莲靠着床柱子,“嗯,就从上次我替你们传了话你们边洗衣服边谈话后,你就不怎么理我了,”她侧身回看柴静欢,“否认?”
      柴静欢低了低眼,继而轻叹了下,原来今天是个好日子,看来问题要一并解决才对:“也和她没有关系。难道你不知道关于我们有些奇怪的流言吗?”
      “我知道,”米莲竟然不迟片刻地点头,“但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地方信了这些东西,只会将自己封闭至死,你不至于这样愚蠢去相信吧?”她紧跟着又说,“不,你就是信了才避开我。柴静欢,你真叫我失望。”
      “反正……都……已经很失望了。”柴静欢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跟傅明泉有关吧,”米莲笑,“其实我知道,你们还挺有渊源的。”
      这下柴静欢有些吃惊了,只看着她。
      “别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都神不知鬼不觉的,你是这样,傅明泉也是这样。别的不说,”米莲俯下身来,逼至柴静欢跟前,“她的弟弟,是你的学生,对不对?”
      柴静欢眨了几下眼睛。
      “哈,我果然猜对了?”米莲抚掌,突然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还怒气冲冲,“那个喜欢你的学生和她弟弟是一个班的?所以你们通过她弟弟互传消息?”
      “米莲……”柴静欢满心的积郁被打散了一些,“你不该做演员,不做导演真是可惜了。”
      “讽刺我呢?”米莲挨着她坐下,撞了撞她的肩。
      “不是,”柴静欢也笑了,“只是觉得你的想象力太好了。”
      “哼,”米莲叠起脚来,静坐了一会儿,突然说,“不要把那些流言当作回事,你当真了,你就输了。弄得自己不自在,只会更难受。”
      “这是经验么,”柴静欢也突然放松了,也愿意开口了,“我今天又做了件卤莽的事。我这种性格,迟早要害死自己。”
      “哦,什么事?”米莲忙问。
      柴静欢没有说话。这回,米莲也没再逼了。只是两个人坐着有一说没一说,像回到了莫名的冷战之前,还是很轻松的。
      一会儿,柴静欢才说:“今天看到一些过去的东西,自己做的时候,好像被另一个人上身了一样。可惜一直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我真的要把她忘了。”
      米莲安静地听着。
      “一直告诉自己不需要感情,什么感情都不想要。所以身体很听话,脑子也经常催眠自己,久而久之,还真的起了作用。我忘了她了。喜欢过,真的真的喜欢过。可是,也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去触碰了。”
      说完这些后,柴静欢的声音有些发软,眼睛好像也在发热,也许这便是身体发出的警告。
      “柴……静……欢……”米莲一字一字地念着她的名字,然后轻声说,“静欢……静悲……是要做个孤独的人吗?你爸妈真没有给你取个好名字呢。”
      这句话里有一个词,是柴静欢泪腺的开关,她的眼里刷地就掉下泪来。
      米莲看着她,带些怜惜的,缓缓伸手揽住她的肩:“对不起。”
      “我已经有两年没有去看过他们了,”柴静欢哭泣着,心被碾了一般的疼痛,“墓碑上大概已经全是灰尘了。我本来很想拜托我朋友去看看的。可是她每个月都来看我,已经把朋友做到了极致,我开不了这个口。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柴静欢的眼前渐渐模糊,久久,又低声说,“对不起……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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