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等我》沿途笑阿麻

31、翻天覆地（两界相隔）

　　抱着苏然的躯体，石劲彰悲伤不能自已，鼻涕眼泪混合，可他却没心情理会。
　　寂静凄冷的夜里，从压抑到放开放肆的哭声，在此刻响亮之极。
　　想着两人自相遇以来，经历的种种，短短半年就已经留下诸多回忆，阿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那时和她在一起多么快乐，现在就多么悲伤。
　　还记得初时相见的赧然，还记得再遇的小心翼翼，还记得说出心意的忐忑，还记得她答应的欣喜若狂，还记得和她相处的每一帧每一秒，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早已深入骨髓。
　　可是任他再怎么回忆，再怎么难过，再怎么哭泣，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的阿然，真的离开了，永永远远的离开了。
　　“阿然，你等我。”
　　掌下的脸颊温度已渐渐冰冷，当时觉得霞光满面的脸庞，此时刺眼极了。
　　阿然走了，把他的生气一起带走了，留下来的石劲彰只是一具躯壳，与其抱着和阿然的快乐回忆孤独终老，不如现在就追着阿然而去，兴许她还没走远，不要让她路上孤单。
　　这时的石劲彰早已没有思考能力，全凭本能行事，他只有一个念头，陪着苏然。
　　而苏然此时并不像石劲彰想的那样踏入黄泉道，失去意识之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成了魂体，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就在这间新房内。
　　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连忙抱住石劲彰，蹲下试图双手环住他的颈部，头靠在他的发上，这是她最喜欢和他的拥抱方式。
　　但和预想的那样，她扑空了。也是，都是魂体，怎么能接触到生人。她对不起他，恨不能与他相守。
　　正当她记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石劲彰面无生气说出的那句话让她惊吓，他这是要做傻事的节奏，一定要阻止他，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无论如何，人活着才有希望。
　　可她能怎么做，碰不到他，也摸不到他，说话也听不到，事态恶化至此，该怎么阻止呢。急得团团转，再想不到办法，他就危险了。
　　也试过离开此地，找别人帮助，可是，这更加冒险，不说能不能行得通，就算有效，等她回来，害怕一切都晚了。
　　她不想其他的，只想他能够活着。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类似情节，意念也许能冲破阴阳，让她达成目的，不多犹豫，也没时间让她踌躇，没有其他好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稳住心神，苏然全神贯注地试着抱住石劲彰，用以前他们最喜欢的姿势，用心对着石劲彰说：“活下去……”一连说了数次。
　　石劲彰没有什么反映，还是一样的了无生气，她不敢松懈，坚持不懈用意念呼唤他，期盼能得到回应，尽管听上去荒诞，可她一遍一遍集中注意力，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劲彰突然站了起来，大叫道：“阿然，是你吗？你在哪里？你没有离开我对不对？你出来呀，出来呀……”
　　如果有不明就里的人在此，定以为他疯魔了，一个穿着喜服的男子对着空气嘶吼，急切又可怜。
　　有效了，苏然很高兴，刷的站起来，准备再靠近他说点什么，可能是贫血，虽然她来不及思考鬼魂怎么会贫血，突然天旋地转，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石劲彰的呐喊注定得不到回答，任他喊上千百遍，能把相隔甚远的山民吵醒，也不会唤回心上人的再次回应。
　　远处闻犬吠，他一次一次的呼唤，随风而传遍这山村角落，一户户火光亮起又熄灭，徒留他站在了无生趣的新房，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静静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在林依然身体之处蹲下，重新把她抱住，阿然怕冷，不能她躺在这里，她会骂他的。
　　这时候他多希望她还能起来骂他，对了，骂他，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哦，是让他活下去。
　　可是阿然，没有你的人生，我该怎么度过呢？
　　但他总算没有万念俱灰，阿然让他活下去，那他就活下去，“阿然，都听你的，我一向最听你的话，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他喃喃说道。
　　尽管他的心神俱疲，可是阿然的身后事还没有办，他还不能倒下。
　　阿然既然进了石家门，她就是他一辈子的妻子，此生不变。
　　可变故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阿然醒了，或者说，林依然醒了。
　　“嗯……”怀里的人儿发出无意识的呢喃，石劲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然这是……这是没死？
　　可方才他明明亲自确认了，尽管他脑海闪过数个念头，最后也只剩一个念头——阿然还活着。
　　逃避般不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只要阿然还活着，其他的他不计较，不管这件事情有多么诡异及荒诞。
　　但他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醒来的“阿然”不认识他了，“你是谁啊？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林依然醒来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她不过是睡了一宿，怎么在这里醒来？
　　“阿然，你醒了。”石劲彰惊喜叫道，深深抱住，像是确定什么一般，“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能够醒来真是太好了。”狂喜袭上石劲彰心头，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阿然”的那一串问题。
　　“救命啊！”尖叫声冲破屋顶，似乎比方才石劲彰的哭声还大声。大到没一会儿，已经熄灭的灯又重新燃起，声响越来越大。
　　说来讽刺，在阿然重病吐血时他那么大声都没引起注意，只不过是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阿然，阿然，是我啊，你的相公，你的石大哥。”连忙轻拍着“阿然”的背部，他把她的异样归结于刚醒来害怕，神志不清。
　　“成亲？相公？石大哥？”看着两人所穿的衣服，确实是成亲的时候穿，可面前的人她是不认识，难道她睡觉期间发生了什么？
　　“对对对，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小心翼翼的求证。
　　哪知她下一秒，“不，我不认识你，这是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亲了呢？难不成她失忆了，像老人闲谈时说的那些人一样？虽然还没对谁表示好感，不过她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看起来就很凶，她喜欢的是像爹一样的俊俏男子。
　　对对对，还有看起来他们还没圆房，还有挽回的余地，她要回家，她不要和这个男人成亲，呜呜。就是这样，至于和离的问题，她是姑娘家，她都不在意名声，眼前的人又什么好在意的，吃亏的还是她呢。
　　打定主意离开，“你能送我回家吗？我不记得你了，你也不想要一个不记得你的妻子对吧？我也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送我回家好吗？要不然你告诉我这是哪里，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断绝和这边来往，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好吓人，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说什么？这里就是你家啊，你还要回哪去？”石劲彰没想到“阿然”的“失忆症”那么严重，好似变了一个人。
　　“阿然，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他不愿意接受一个忘记他的阿然，怎么会这样呢？
　　“阿然，是不是刚才我让你躺在地上，你在怪我，然后和我开玩笑，对不对？”越想就越觉得有理，不去想有多么违和。
　　“不，我不喜欢你，不要再叫我阿然，我还要名声，还有，我不会和你走，如果你不告诉我这是哪里，我就自己回家。”林依然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石劲彰觉得自己的心一痛再痛，痛到不能呼吸，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在今夜体验个够，“你让我想想……”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他对眼前的“阿然”说：“如果想我送你回去，等会就乖乖的，别说话。”不管她怎么回答，此时的他冷漠至极，吐出的冷言冷语让人怀疑这个石劲彰是不是以前的。
　　慢慢走出新房，关上门，随着门缓缓关上，石劲彰觉得好像关上了自己后半生的希望。
　　可是还得应付已经闻讯而来的山里人，在他没想明白之前，不能再出现意外。
　　他佯装脚崴到了去开大门，果然大部分人都来了，首先感谢他们的关心，但是他们没有事情，只是喝完交杯酒后他拿东西的时候不慎摔倒了，一下子痛得厉害才叫出声，而新娘子是因为关心他，想为他请大夫才叫救命的。
　　而且刚才已经为自己处理过了，现在不怎么疼，明早就去看大夫，新娘子还在给他找药，他就没让她开门，谢绝山里人想探究竟关心。
　　其他人虽然觉得很奇怪，可是石劲彰平时也是这样，他们觉得还算情理之中，这大晚上的，还是回去吧。
　　待他们离去后，石劲彰拿了坛酒，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直接往嘴里灌。冬天还没过去，石劲彰也不在意，外面的风吹得再冷，也不上心里的痛。
　　房里的女子很安静，似乎害怕他之前的威胁，现在一声不吭。这样也好。
　　借酒消愁愁更愁，他不胜酒力，平时就十分注意，害怕喝酒误事，今晚却只想一醉解千愁。
　　可能是喝得太急，“咳咳咳……”呛到自己，咳得不能自已，眼泪鼻涕一起出来。
　　不知道是真的呛到，还是别的什么。
　　被凉风一吹，终于是缓过神来，心神清醒了，他竟有些激动。
　　如果没有听错，喝完交杯酒后，阿然吐血之前，就说过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当时他确确实实听到，只是随之而来的状况让他分不开心神，那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一直就有这种感觉，阿然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一个普通村姑，什么都懂，而且经常说一些他不懂的话。当时他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并没有深究。但是结合房里的那个“阿然”醒来后的种种表现，更像是一个本该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她没有失忆，那就是她不是他的阿然，而是林家依然。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十有八九为真，怪不得当时定情的时候阿然问他那些话“如果她不再是她，他还会喜欢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我只喜欢你”，就是这样，石劲彰忍不住激动地拍手。
　　还有，还有，阿然在病发时说的让自己不要忘记她，要等她。
　　再来在自己灰心丧气想跟着殉情的时候，他就有种依然就在身边的错觉，让他好好活下去，那这句话可能就是阿然对他说的了，不是他的幻想。
　　这么说来，这个醒来的姑娘并没有失忆，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有听说过，在其他的地方有个人得了失魂症，人痴痴傻傻，某一天，那个人突然好了，还会很多其他人没有的本领。
　　阿然的情况不就和这个人很相似吗？
　　可是，阿然还是没了，就算屋里的这个人醒过来，也不是他的阿然了。他喜欢的是阿然的灵魂，是那个喜欢逗他却又最关心他的阿然，是那个经常有很多想法总是想着实施的阿然。刚才她醒来的时候，他可没有错过她对他的惧怕和排斥。
　　那么现在的阿然，不，现在林依然就是另一个人了，不是和他相识相爱相知的依然。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理由阻止她回去。
　　他甚至有些恶毒地想，为什么不是他的阿然醒过来呢？
　　但这个真相比起真正的阿然不记得他，或者真正死亡要好得多。
　　他拒绝去想他的阿然还能回来吗？
　　每个人活着需要一个盼头，需要一个目标，需要一个信念，这就是他的信念。
　　只是阿然她该怎么回来，还会在这个身体醒过来吗？他该如何找她？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让石劲彰不仅不烦恼，反而有了干劲。
　　人都是需要目标的生物，没有目标那就是浑浑噩噩，有了目标才能不负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