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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来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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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楠呆呆地看着笑眯眯的温岚,他二姐温玉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优秀。而二姐的生母冉姨娘偶尔也会给他送来一些糕点吃食,待他吃东西时冉姨娘就会在一旁用帕子抹着眼睛擦泪:“可惜姐姐去得早,留下我们世子一个可怜儿,你长姐也是可怜,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养病……”
被她絮叨多了,温知楠也以为自己长姐是去过苦日子了。
可谁曾想,这气质相貌比起二姐分毫不差的神仙姐姐就是他嫡亲姐姐!
姨娘骗我!
温岚点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对啊,告诉姐姐,你是玉韬还是阿楠?”
虽然二姐玉莞待他也不错,但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被拍了脑袋的温知楠觉得有点怪异但不难接受,心底更是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喜意。
他别扭开口:“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都是弟弟吗?冉姨娘教他,兄弟姐妹不分嫡庶,都要团结在一起。待他以后长大了成为温国公,也要扶持二姐和大哥,方才是世家风范。
“若你是温玉韬,就得叫‘长姐’;若你是阿楠呢,该叫‘阿姐’”
阿姐和长姐,亲疏立见。
温知楠也听得出来,但他脸皮薄,看向温岚的目光略微闪躲,小声开了口:“阿姐。”
温岚笑意盈盈地应了一声,不夏在旁边惊呼:“这就是我们小少爷啊,长得真真水灵啊!”
温知楠抿着嘴,脸却有些红了。
“世子!”这时被甩在后面的逢春也跟了上来,他弯下腰,双手抵膝,大口喘着粗气,“你跑的也太快了吧,小的跟不上啊!”
温岚听明白了,阿楠在外面原是在等她啊,脸上笑意更深。
她心下也是欢喜,她回京最大的念想就是亲弟弟阿楠了,眼下终是见到了,而且并没有长成她担心的小胖子!
“阿楠,你可知道菡萏园在哪?”温岚半弯腰去捏弟弟的脸。
还有点不适应阿姐掐脸的亲昵动作的阿楠身子都僵住了,但也没有躲开,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
逢春一眼认出了大小姐,立即回道:“回大小姐,在府中的东面呢,那边荒草多,夏天蚊虫怕是多得很……”
“小姐——”不夏的语气中带了三分怒气,她们小姐皮肤娇嫩,被蚊虫一咬就红肿一片,每年夏天封老夫人都要人将门窗闭紧,撒些驱蚊药,帐子也是一层又一层地盖着。
结果这封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姐到了这里,却要去住那样的院子?
温岚安抚地轻拍不夏的肩:“别急,咱们先去阿楠院里歇一会儿。”又看向逢春,“带路吧。”
自己极其自然地牵起阿楠的手,四人往南风阁走去。
阿楠被阿姐牵着手,激动地脚步都有些不稳。他这身为世子的年岁里,虽然有很多人在他左右捧着他,但他清楚是因为他的世子身份;而父亲祖母之流,则是教导苛责得很;而幼时照顾他的佟姨娘,也是恭敬居多,亲昵少见。
从来都没有像阿姐这样对待他的人。
一见面就摸头牵手,那么逾矩,那么亲昵……阿楠抬头去看温岚,她正耐心听着逢春和她将这府中各处的布局。
温岚是想不到阿楠脑子里竟是这样的弯弯绕绕,外祖家孙儿多,她有两个舅舅,四个表兄弟姐妹,大家一起玩到大,所以她很是轻车熟路地用同样的相处方式对待起自己亲弟弟。
阿楠却不曾有过这样的际遇,与庶姐庶兄之间就算他想亲近,他们也好似有自己的圈子,难以完全融入。
等一路到了南风阁,阿楠已经和温岚熟稔得不行:“阿姐,你饿了吗?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吃食。”
温岚颔首,见阿楠一身绿汪汪的,咽了咽口水:“想吃翡翠烧卖了,厨娘能做吗?”
翡翠烧卖是扬州点心双绝之一。皮薄馅绿,色如翡翠,糖油盈口,甜润清香。
温岚一开口就后悔了,这是京城,府中的厨娘怕是做不了淮扬菜,她摆了摆手,道:“就让他上碗面吧!”
阿楠眼神忽闪了两下,似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吃罢面,温岚吩咐不夏和逢春出去守着门,关上门窗,房间里只余她和阿楠两个人。
阿楠正襟危坐:“阿姐可是有悄悄话同我说?”
温岚坐在桌子边,双肘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开口:“我只是想让你和我讲讲这府中的人。”
“阿姐不记得了?”阿姐六岁去扬州前应该就已经记事了。
温岚目光在阿楠身上流连了片刻,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物是人非了,我想知道现如今温府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告诉阿楠,她常常在梦中忆起母亲临死前对她推心置腹一般,醒来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温岚的六岁她自己不记得,但传闻都记得。温岚失母,大病一场,国师相救。
但温岚心下常常揣测,自己是因何生了病,母亲的溘然长逝真是药石无医吗?外祖母他们对这些从来都是闭口不谈。
李嬷嬷跟她说过,夫人死前的那一晚,是单独召她入了房间,或许交代了一些顶重要的话,但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总觉得,有些蹊跷。
阿楠听阿姐这样一说,乖乖开了口:“父亲常年在外,镇守边关。家中就两位姨娘和祖母。”
“祖母待你如何?”温岚仍然是双手撑着下巴的姿势,略带探究地看向阿楠。
阿楠垂头:“极好,祖母她最是看重我。”
“看重是个什么说法?”温岚蹙眉,向来只听说长辈疼爱小辈的,这才十岁还能如何看重?
“祖母常会给我送些吃食和小玩意儿,我犯了错会罚我跪祠堂,但是也是为我好的。我身为世子,日后要挑起这国公府的大梁,对我严苛点是对的。”
温岚两只手收了回去,神情郑重了些:“你犯了何错?”
“我贪玩……”
“这就要跪祠堂?”
“因为我是世子。”觉察到阿姐的脸色变差的阿楠说话声音渐小。
温岚蹙眉,心下想到她之前打探的桂嬷嬷孙子的事情,那温玉韬做错事了罚的不都是他的小厮吗?他自己可没受罚。
官宦人家家规森严,但多数都不愿鞭笞自家犯错的孩子,一般有错的都是让仆从领罚。仆从吃了苦头,下次见主子行荒唐之事时自会尽心规劝,也能达到让自家子弟从良的效果。
“为什么你不是仆从代受罚?”
“因为我是世子。”
这和他是不是世子有什么干系,温岚眼底覆上寒冰,这老祖宗明显是偏心啊!还道是她只是不喜自己这位长住外祖家的小姐,原来也不疼爱这府中的世子。
她对这未见面的温老夫人深恶痛绝,连祖母都不肯喊了,心下喊的也是一句老祖宗。又想到二舅家的小胖子封景,和阿楠一样大,别说跪祠堂,连一顿饭都没饿过。
但这些她通通没跟阿楠讲,只是走到阿楠身边,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笑道:“我们阿楠是世子没有错,但祖母的做法未必全对,往后阿姐在,你就不用跪祠堂了。”
阿楠还小,而且在短短半天交谈中,温岚已发觉了世子身份对他造成的束缚之深。眼下自己还是以安抚为主,并不打算当场撕下那偏心眼老祖宗的真面目伤孩子的心。
反正她如今回京了,断不会教人再欺负她亲弟了去。
“阿姐,这样怕是不妥,毕竟我是世子……”
阿楠的睫毛动了动,这样说着,声音却微颤。
他知道,这是阿姐在心疼他。
阿楠现在被阿姐一哄,就感觉回到了当初跪祠堂时无人问津的境地,当时也没觉得有现在这样委屈。
温岚在他脸上的手移到了他肩上,轻轻柔柔地捏着他肩膀:“那这事再议,你再和阿姐说道说道两位姨娘。”
“佟姨娘并无子嗣,母亲走后头两年,我是在她院子里长大的。后来我一个人搬进了南风阁,佟姨娘也隔三岔五地送吃食来,她是个脾气极好的姨娘,从来没对我说过重话。冉姨娘也好,大哥二姐有的东西她也会给我留一份,还常常和我说那些为人处世、兄弟和睦的道理。”
温岚一时辨不出什么,惦记着有空了将那些扬州带来的绫罗绸缎送去给佟姨娘。至于冉姨娘么?绫罗绸缎也得送,但她不觉得冉姨娘有阿楠说的那样好,换其他正经世家,谁会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呢?
“那温玉莞和温玉韬呢?”
“都待我很好,二姐姐常夸我比大哥乖!”阿楠眼睛亮亮的,频频看向温岚。
和一群表兄弟姐妹混大的路瑶哪能不懂,立马开口:“我瞧着我们阿楠,的确乖巧讨人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我只见过不少,不得不说你是最讨我欢心的一个……”
温岚本还欲说,但见阿楠脸颊通红,头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来了。
哟,孩子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