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七十八章 ...
-
腹背都痛得麻木。
背靠粗糙树皮，怀抱凉滑沉重草蛇身躯的黑崎慕还头晕目眩，就看见巨钳螳螂已然闪身来到面前，抬起手臂张开了巨钳。
被黑黝黝的钳口对准时，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金属色泽以惊人的速度汇聚一点，根本毫无思考的间隙，而她就这么空白着伏下了上半身挡住她的御三家。
以单薄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血肉之躯拦在蓂与巨钳螳螂之间有什么意义？哪怕这只钢铁赤虫喷出的是本应毫无杀伤力的「吐丝」，也会像子弹一样贯穿她的身躯，进而贯穿她企图保护的任何生命。
在那白驹过隙的一瞬，这些问题没有机会进入她的脑海，她只是条件反射般地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下一秒，什么都没有降临。
慕怀疑她死了，虽然身上被撞的地方还是和之前一样疼，死人不应该不疼了吗？她试探性地将紧闭的双眼偷偷掀开丝丝，一线视界中氤氲满了的绿色一点点消退。
黑发少女惊讶地睁开眼睛，与突兀出现又即将消失的「保护」打了个照面。
原本近在咫尺的巨钳螳螂，不知何时退开了很远，以前所未有的凝重望向这边。
“没事了。”
有几分熟悉，毫无起伏的语调。
浓密蓬松的白色长卷发垂落在自己身侧，慕抬头看去，来者有一张巴掌大小、瓷娃娃般的脸蛋，娇嫩软滑的肌肤胜雪，本应走向台前、备受呵护的姿容却配有一身无人原野般空阔荒芜的气质，双眸唯一灵动的玫粉色彩中也在那漠然无波的神色中沉入水底——那是她们在宝可梦中心时有交流的护士小姐！只是她现在身着深色行动服，而非洁白的护士装。
而她的身边所站立只有那只霜奶仙，野莓奶香雪盐口味的奶油蛋糕放下撑起「保护」的双手，小脸严肃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黑崎慕呆愣愣地眨了下眼睛，不明白这只软萌可爱的鲜奶油宝可梦为何让所向披靡似巨钳螳螂也如临大敌，甚至可以夸张成……畏惧？
一道黑影夹杂着白光自瓷娃娃女孩腰间窜出，慕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转头，看见一张深渊巨口狠狠地咬向巨钳螳螂！
钢铁赤虫退不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快若闪电的「子弹拳」也成了仓促无力的挣扎，被缠绕着恶属性能量的利齿轻易接住了惯用的右钳，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传来。巨嘴连接着的杏黄色身影在半空中灵活地扭转腰肢，将巨钳螳螂猛掼在地面上，柔软的草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裂痕呈碗状向外放射出十几米，精准地停在黑崎慕脚前。
死咬住赤钳的纯黑大颚没有松开，几十上百件深褐色岩块瞬间成型，密密地挤满了这方空间，一齐刺向动弹不得的巨钳螳螂，爆鸣与尘烟霎时迸发！
这一切不过在兔起鹘落之间，等黑崎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悍到让她们束手无策的钢铁赤虫已然昏死过去，只有他三分之一大的娇小身影举重若轻地将其当做道具扇开了烟尘后，随意扔在一旁。
完成了这一系列堪称激战动作的大嘴娃站在皲裂大地中央好整以暇，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身后的林叶簌簌抖动，一只高大的四足宝可梦叼着金属球从中走出，它通体嫩绿，保有几分类龙的特征，却不似龙属强势孤傲，表情温和包容，头顶两根花蕊状的触角轻轻晃动着，脖颈间盛放的粉红大花娇艳欲滴，阵阵芳香抚人心弦。
身上多处明显擦伤但还算形容完好的希蕾怀抱小蓝蛙，斜坐着倚靠在这只大竺葵背上，仙子伊布的左侧缎带顺着女孩的手腕一路紧紧缠绕到小臂，右侧缎带则与塔布奈相连。
另一边，梦妖与狩猎凤蝶也聚起所剩无几的力量控制超能力，尽可能平稳地将阿勃梭鲁搬运到最担忧他，也是他最关切的训练师身旁；她们那边是一只巨金怪接管了战局，之前猫抓老鼠似得戏弄折腾对手的吞食兽不再悠闲地缓慢蠕动，一照面便见风使舵低伏下身躯表现出顺服来。
米发女孩柔声询问起旅伴的感受，黑发少女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伸出手轻抚奋为保护她们战至力竭的白狼围脖似得一圈绒毛，目光沉默地扫过搭档渗出血迹的伤口与沾染砂土凌乱不堪的白毛。
苍艰难地挪动身子凑来舔了舔少女微微颤抖的指腹，无言地安慰着她。
那只城都地区的草系御三家见状，将口中衔接缝隙处流输光线、网球大小的金属球放在脚边，探过身子，脖颈处的大花绽放出涟漪般扩散的光辉。光辉所到之处，不管是苍血痕斑驳的创口、潜藏在皮毛之下的青紫，还是其他宝可梦身上大大小小的挫伤都逐渐有了恢复的迹象，就连黑崎慕腹背的隐痛，以及樱田希蕾各处的擦伤也得到适度的抚照，有所缓解。
希蕾在仙子伊布与塔布奈的帮助下落地，小心地将晕厥的太阳伊布放出精灵球，让他接受来自大竺葵的临时治疗。
至于蓂，进化时勃发的生命奇迹所带来的躯体变化让他的伤口多数愈合完好，唯有在进化过程中切入的那击「十字剪」，于长蛇的侧腹处留下了一条长而狰狞的伤疤，与黄绿双色花纹交错而过，无比醒目。
黑发少女不敢用手去碰，只能暗暗祈祷这次进化中的事故，不会对草蛇进化后的身体产生不良影响。
“束手就擒吧。”一个沉稳微低的女声朝依旧站立在原地的灰发黑人喊道。
直到她出声，黑发少女才注意到对面的树林外也出现了一位身着作战服的高挑女性——是在小中心与她们有过几面之缘的摄影师小姐——与自己身旁的瓷娃娃女孩呈包夹之势，防范着犯人逃窜。
杰罗姆环视了一圈被风卷残云般收拾了的战场，实力最强的巨钳螳螂失去了战斗能力，仅次于它的吞食兽不便动弹，他手里剩下的那些宝可梦全拿出来也不够对方一招的。转身开飞行器走人么，即使略去登上飞行器和起飞准备时间，只要还在近地范围内那个看起来白净柔弱的瓷娃娃和娇小无害的大嘴娃也能轻松把他轰下来——就像她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而且他认得出那种不起眼的金属小球，复数同时运作时能形成一种类似「重力场」的磁场，是一种仿宝可梦技能效果的科技道具。可见范围内就有数枚织成网状，罩住了这一小片空地，除非能直接从高于金属球作用范围的空中飞走，不然从地面上起飞是想都不用想的了。
形式已然逆转，这下他成了那只即将被螳螂捕获的禅。
明明插翅难飞，杰罗姆却不显得惊慌失措，他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嗯，不得不承认你们很优秀，就连我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让你们得以找到我的。那些宝可梦身上的微型芯片，应该一并被屏蔽了信号才对，你们是怎么定位……”
“不要拖延时间。”梅暮打断他，讥讽道：“干你们这行不是最讲究效率的吗？”
在他们交谈之外，大嘴娃与巨金怪正一点点接近，缩小着包围圈。
“有时候只注重效率，也未必能收益最大化嘛，相关管理学理论革新有十几年了吧？”杰罗姆有条不紊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小动作，“我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呢？倒是你们……”
灰发黑皮肤的男人弯了弯眼角，“只抓住我一个没关系吗？”
梅暮闻言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猛抬起头，嘈杂震动的轰鸣声像是回应她的动作，从头顶缓慢压了下来。
原本层云密布的天顶豁开了一条大口，自苍穹空洞之中探出银灰色尖端的钢铁巨兽如同未知可怖的天外来客，缓缓展现出它精密华丽的流线型躯体与穿云裂日的金属之翼，巨大的涡轮发动机搅动空气，地面上霎时狂风大作，草叶被乱流裹挟上下翻飞，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簇新庞大的飞行器至少有地面上那架“老破小”同类的三倍大，替代了云雾隐天蔽日，投下更深的阴霾。
随着它的下降，其腹部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铁火与硝烟的味道依托想象力，提前一步占领了这片山麓。
银灰的流畅机身像一整块灌满了重铅的灰云，沉甸甸地悬停在了林海之上，普遍高大粗壮神树般的云州巨木似乎也在响彻天地的震声与翻滚鼓动的气流中瑟瑟发着抖。
潜藏在叶片中的螳螂正挥舞锋利的镰刀袭向猎物，却听见背后自云间降落的黄雀扑闪翅膀发出的清丽鸣啼。
巨金怪顿时停下了逼近的脚步，大嘴娃眯缝起了瑰丽的红瞳，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杰罗姆朝梅暮挥了挥手，慢吞吞地解下左手的袖扣，扔向两人中间的位置。
从树冠中窜出的以欧陆普抢在袖扣落地前护住梅暮，不过如预料中一般，那小东西落地后只是无力地翻滚了两下，并非会点燃局面的爆破袭击。
袖扣停稳了几秒，放射出光线，可能是草地不巧不够平稳，被投影出的人像倾斜了将近四十五度角，成了个懒散的“半躺”。
“半躺”的帕斯卡?盖兰将掌心按在胸前，仪容整洁，真诚有礼地开了口：“您好，这位美丽大方的女士。”
梅暮冰冷地审视他。
“嗯？这个画面怎么……”帕斯卡小声念叨了一句，左右看了看，估计没找到调整方法，只好将就了，“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体面。按绅士礼节，会见女性，我是该下机的，只是现在情况实在特殊。唉，也不知道我最近是否时运不济，对待女士总受限于条件招待不周，多有失礼。”
深紫色短发的女人不吃他这一套，甚至不想同他闲扯：“说出你的要求。”
“女士真是位爽快人！”猎人G笑逐颜开，语调轻快，说出的要求却毫不客气，“我希望星耀空防军的各位能往回退个三十公里。”
梅暮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却没有太多犹豫，扶住个人终端传达指令，那边似乎反驳了什么，被女人不容置疑地镇压了。
异瞳的外乡人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没有立刻抛出下一个条件，罕见地安静等待。
乘着这段空隙，杰罗姆取下两枚高级球，递给一直紧跟在身旁的引梦貘人。明黄色的催眠宝可梦该是被白狼的迅雷一刀重伤，此时却已看不太出疲惫或是苦痛，若非受伤的痕迹留存，几乎要让人以为它还是全胜状态。
被超能力操纵着两枚精灵球，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近巨钳螳螂与吞食兽，将完成使命的它们收入球中运回。
没有来自训练师的命令，不论是大嘴娃还是巨金怪都不曾企图阻拦。
盘旋呼啸的狂风于这天地间放声咆哮。
一段时间过去，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要求达成的帕斯卡重新开口便是盛赞：“女士言而有信，雷厉风行，堪称吾辈楷模！”
梅暮懒得反驳刚刚她并没有口头答应，她实在反感这种你来我往的挤牙膏谈判，只想三下五除二地干脆解决，以往都是前搭档担任这类角色，但现在的组合里她是前辈，必须挑起大梁。硬生生压下将这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炮轰下来暴力执法的念头，道：“还有什么破事，都一并说了吧。”
“哦，要求么，是不多的了。”帕斯卡表情谦逊，“只希望您能最后再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星耀。”
似乎连狂风都顿了一顿。
与霜奶仙一同静静守护在少女们身边，对方才的一切都毫无反应的瓷娃娃女孩蓦地动了，她只是将手指按在精灵球上，却仿佛有什么无形地锁定了半空中遮蔽了太阳的钢铁巨鸟。
静默持续了良久，深紫色短发女人朝这边看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瓷娃娃垂下手，空气中暗潮涌动一触即发的凶意倏然散作虚无。
“带着你的狗——”字句从梅暮的牙缝里挤出，“滚吧。”
不再望向引梦貘人触及杰罗姆「瞬间移动」后飞快远去的银灰色飞行器，梅暮让树林里钻出的大食花用「藤鞭」绑上见势不妙从“老破小”上连滚带爬地跑下来，朝金属巨兽的背影大声呼喊猛挥手臂的高矮二人组，带着以欧陆普走了过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地鼠与来悲茶将四散分布的金属小球拢回关停，一一理进便携的空间中。
瓷娃娃——玉成千鹤的眼神带有些许探究，短发女人微微避了避，弯下腰对靠坐在林荫下的女孩们展示了自己的搜查官证摆明真实身份，提起嘴角露出和善而略带歉意的微笑，“是我们来晚了，很对不起。你们怎么样？哪里受了伤？”
黑崎慕连忙摇了摇头，她背上被大型飞行器火炮口吓出来的冷汗还没有完全干透，在这样郑重其事的对待与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紧张的作用下，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要不大幅度摇晃，精灵球内部的减震功能非常有效，搭档们在接受过大竺葵的「治愈波动」后，都被她收回了纪念球来尽量避免对创口造成二次伤害，其中自然也包括蓂——她对宝可梦细致，对自己却心大，想着既然口不能言，便撑着树根打算站起来证明自己并无大碍。
身旁的樱田希蕾赶紧阻拦同伴这脑子搭住了的作死行为，梅暮也一惊按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你不用动！千万别动！我找医护来看看先，别急，别怕。”
说着敲了敲个人终端，再次联络起了另一端的人。
至此，怒号肆虐的狂风渐渐偃旗卧鼓，自云层破裂处倾斜而下的大片阳光照耀在一圈被摧残折断的残枝败叶中硕果仅存的几颗幼苗上，嫩绿的新芽探出尖角，映照着生命的光泽。
“干一票就收手回老家的心态果然要不得。”
帕斯卡?盖兰扫了眼简明的卫星地图，忍不住感慨。
还好那个坐地起价的军火商没有黑心到给他们便宜货，这架银灰载具全速前进之下，不消多久已经驶离星耀边境了三四十公里，雷达上远远缀在身后的光点纷纷止步——再贸贸然往外追，是有可能引发国际问题的。
“不是回老家，是改行。”踏入驾驶室的杰罗姆?克莱蒙木着脸吐槽，他刚刚将受伤的宝可梦送入自动医疗舱。
“唉，可惜金主知道我们打劫了星耀官方培育所不惜浪费定金也要退订，最后一单都没做成，不算个圆满的结尾。”帕斯卡不去咬文嚼字地辩驳，叹惋了一番自己的宝可梦猎人职业生涯，话锋一转，拍了拍胸脯自鸣得意起来：“我完成了飞行器交接就立刻回来接你，感不感动？”
“还不是你打劫非要大张旗鼓。”面对搭档的日常无差别开屏，杰罗姆冷漠以对：“而且要是听我的，直接把那两个小家伙杀了或者等境外再降落，哪会有这么多事。”
“那怎么行？！无主地多危险呀！要我说最开始就不应该绑架两位年幼的女士！”
“没人质我能走得了那么远？那个人形自走炮早追上来给我轰成渣了。”杰罗姆动用起当年工作对付老板蠢货儿子的忍耐力，也差点翻了个白眼。
“你努努力嘛！我都把巨钳螳螂和吞食兽借你了。”异瞳男人一脸真挚诚恳。
你当你家宝可梦是无敌的吗？！
杰罗姆跟这个神经病有理说不清，干脆闭了嘴，在心里将无数次被提上日程的拆伙再一次提上了日程。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七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