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客栈》执此浮生

4、第四章凡人篇?素云

　　吵吵闹闹的早上终于过去了，初升的晨光唤醒了小城的人们，街道也开始热闹起来。
　　“哈！！！”
　　当然，不渡客栈的众人不算。
　　杨勤现在正趴在桌上不停的打着哈欠，一双锐利明亮的眼睛，现今全是水雾。睡眠不足的他，看起来蔫巴巴的没有一点精神。
　　不渡客栈门前开垦了一小块地，种满了叶片肥大的青草，样子像极了葵菜。杜衡正拎了水桶，给这些青草轻轻地浇水。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下泛着熠熠的光彩！
　　平日里，杜衡都极懒，每天也就早上的这个时候最为勤快。以至于不渡客栈门前的‘葵菜’长势极好！总是被其他人惦记！
　　“小宝，早啊！杜哥早！哈~~~，怎么还不见掌柜的起啊？”
　　年轻就是好！即便是装满了心事，即便是半夜才睡，第二天照样起的早！
　　齐欢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了一个哈欠，便又是那个精精神神的小公子！
　　“是啊，掌柜昨儿出去办事了。估摸着是今儿天擦亮才回来，乏的要命，正在屋里补眠呢！我可提醒你啊，段抠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不要去打扰他！否则，我们可救不了你！”
　　杨勤懒洋洋的调子，说的跟真的似的。偏那杜衡还在一边应和，唬得齐小公子一愣一愣的。
　　“那他什么时候起啊？主要是我这事挺着急的！”
　　段红尘即便再不靠谱，也总还是能帮他拿主意的。往日里齐欢什么事都乐意同他说，便就是段红尘偶尔能给他一些建议。现今这事态，也确实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他便真的要回去拜堂成亲了！
　　齐欢叹气，看着升起的晨光，越发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黯淡。
　　于是，当于伯遛弯回来，就见这日的客栈里，左一个右一个的颓废在桌上。
　　“怎么了这是？大清早这么没精神？”
　　“于伯早！”杨勤懒懒的打了声招呼，翻个身接着睡。一旁的齐欢满脸的愁苦，竟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了。
　　门口的杜衡精神还算不错，开口便解了于伯的疑惑。
　　“还不是掌柜。昨儿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早的就烂醉如泥！早早的便把我们吵醒了。这不小宝没睡够就起了，现在没精神。”
　　“那这齐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齐小公子等着段掌柜给出主意呢，偏生掌柜不起，他还能怎么着！”
　　人间事，烦恼忧，最是难解姻缘愁！
　　齐欢心中有人不愿成亲，家人却丝毫不愿接受他心上那姑娘。两边都够强硬，两难取舍，这事确实不好办！
　　“敢问此处可是不渡客栈？”
　　迎着盈盈晨光，缓步走来一位身姿卓越的姑娘。清越的嗓音宛若莺鸣，婉转清丽，惹人心喜。
　　“是的！是的！姑娘里面请！”
　　杨勤爱美人，喜好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当中最无法抵抗的便是嗓音好听的人。
　　听闻这悦耳的声音，方才还懒散的趴在桌上拉都拉不起的杨勤，转眼间便来到了那姑娘的身边。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那姑娘胆子有些小，怯怯的退了一步，脸颊泛红，双手绞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得无礼！”
　　那姑娘身着褐色衣衫，看得出来那是家境还算不错的府邸中丫鬟的衣服。可即便这样偏黄黑的颜色，也丝毫没有损伤她的气质，反而更衬得那姑娘的肤色白皙。
　　只不过，这样害羞胆怯却又鼓起勇气言辞拒绝的样子，活像杨勤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杜衡瞬间便笑了，难得见杨勤这般吃瘪的时候，当真是十分的让人愉悦！
　　“姑娘你别怕啊！我只是想问问你需要些什么？”杨勤委屈极了，却不好发火，当下又扯了笑，笑眯眯地询问。
　　那姑娘应是没怎么出过门，又惊又羞又怕的后退了两步。
　　“我…我不怕！不…不好意思，我是替我家小姐来找人的！你……你离我远一些。我不太习惯旁人距离我这么近…….”
　　姑娘越说声音越低，头已经垂到了胸口，看起来可怜极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起来。
　　“小宝，你退后些，你吓着这位姑娘了。”齐欢皱了皱眉。
　　杨勤的面容俊朗，可一双鹰目太过凌厉。杨勤不笑的时候还好，颇有威严；可一旦他笑起来，眼睛太过明亮，总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这位姑娘，你莫怕，这位小哥不是什么坏人。他是客栈的伙计，别看他长得凶，人还是不错的。你有什么需求，直接给他说，他会帮你办妥的。”
　　齐小公子虽说人不稳重，还有些痴傻，但到底是长了一幅好皮囊。说起话来也很是和善，很能让人信服。
　　那姑娘偷偷地抬眼看他，羞红了半边脸颊，但到底是信了齐欢的话。
　　“这里可有一位姓齐的公子？”
　　齐欢楞了一下，看了看一脸不爽的杨勤和乐呵呵看热闹的杜衡，完全不知要说些什么。
　　“没有吧？姑娘是要找客栈里的住客，还是要找不渡客栈的自己人？”
　　“约莫是住客吧！那人姓齐，是城主的公子。听说他同客栈的掌柜是好友。”
　　齐欢这下彻底的懵了，莫不是这人是他父亲派过来下最后通牒的？可不对啊，这姑娘身上的衣料不是他们家常用的；且齐欢从未在府中见过这位姑娘啊！
　　“公子，公子？”
　　“哦！没！客栈里没有姓齐的客人！”
　　“是吗？”那姑娘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起了精神，对着齐欢屈膝施礼：“没关系的。想来也是，谁逃家会去自己常去的地方呢，又不是傻子！”
　　身为傻子的齐欢，身中数箭、满目复杂！
　　“如若日后有一个姓齐的公子来到这里，能不能请公子将此封书信转交给齐公子？”
　　齐傻子点点头，傻呆呆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那姑娘略一施礼便偷笑着离去了。
　　齐欢拿着书信，不知所措。
　　“我真有那么傻吗？”
　　杨勤拍了拍齐欢的肩膀：“兄弟，你不是傻，你这叫聪明！”
　　毕竟不渡客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见的！有缘相隔千里照样能进，无缘即便就在眼前，照样视而不见！要不然，城主派来寻找齐欢的人，早早的就进到客栈里把齐欢带走了，哪里还容得齐欢香香甜甜的睡上一晚？
　　见齐欢仍还呆呆傻傻的看着那位姑娘离去的方向，杨勤高深莫测的笑了。
　　有缘无缘，谁又说得准呢！
　　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杨勤抢过齐欢手中的书信，便快速拆开，可惜还没看，便又被齐欢抢了回去。
　　素白的信纸夹杂了淡淡的脂粉香，那浅浅的味道像极了初开的梨花，微不可闻却又沁入人心。
　　“飞鸟掠碧空，游鱼跃江海；入世即两意，何故两徘徊。”
　　落款是素云，一个平淡平常到尘埃的名字。可当纤瘦的字体书写在素白的纸上，行云流水的笔迹给人带来无上的惊艳，那弯弯曲曲的笔锋似是镌刻到了齐欢的心上。
　　素云此名，齐欢听过，便就是那个齐桓千挑万选给他选定的姑娘！
　　据听说这姑娘姓王，出身倒是平平。她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母亲性子温婉，算起来也就是城里一般的人家。
　　可王素云这姑娘生的好看，又被父母教育的极好。知书达理，性子温婉，还心善重孝，十分的讨人喜欢。
　　二八年华，现今正是她最好的时候！听说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
　　齐欢还听说，王家原是极不愿意齐欢这门亲事的，可奈何早年间王家欠了齐家的人情，齐家又寻了好多的说客，王家这才答应下来。
　　王素云是如何得知自己出逃的？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不愿成亲的？王家到底是如何想法？王素云又是如何想的？
　　齐欢知道自己临阵脱逃实在不是东西，可这毕竟是他的人生。娶妻生子，这是事关他后半生幸福的大事！他又怎么轻易就妥协。
　　“齐小公子？齐小公子！”
　　杨勤敲了敲齐欢的肩膀，召回他散出天际的魂魄。
　　“这信上写的什么？”
　　齐欢瞥了杨勤一眼，接着看书信尾端的小字。
　　纤瘦的字体，优雅淡然；笔迹潇洒飘逸，不似大家却又自成一派。可见其自在风骨！
　　齐欢越看越觉得，像是有一位低眉浅笑的姑娘，在对他低声诉说：“公子耿介端方，即已心有所属，妾定当祝愿。你我二人好比飞鸟和游鱼，原就不是同一处的人，公子自然也不必为妾身考虑。不必再犹豫徘徊了，跟随自己的心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去吧！”
　　那素白的纸上不过两句话而已，自然是包含不了这么多的东西。更何况这份书信任谁看都会认为那姑娘是在责备齐欢的逃跑。
　　可也不知怎地，齐欢想起之前那个怯生生的姑娘，便觉得这封书信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想劝导他，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便这样会辱了那王姑娘的名声，也一样！
　　那、姓王的姑娘，当真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