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宴》Clarte

6、六科成绩

　　六。甜甜的苦

　　夏怀吟有些许小小的胆怯，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说不上好坏，却教她有微微打了个寒战。她小心翼翼的伸手点开图片，字迹很清秀，不提前说明绝不会觉着这是个男孩子。

　　在路上

　　我拒绝可爱，我生来傲慢，我绝不低头。——可可·香奈儿

　　第一句话就把夏怀吟噎得不要不要的。今年Coco Chanel那么火爆么……全世界都想拿她举例子？

　　《某条例》引爆的疯狂讨论，无数满头杂草的网民在稀里糊涂中昏了头，开口闭口“中国女孩属于中国男孩”“110归我120归你”，狂暴的愚昧言论不禁让人慨叹，在这个高科技发达，女子站上政治舞台，走上商场，走进公司改变世界的时代，如何又有人，迈步回到了那个“女人属于男人”的腌攒思维？

　　胆子挺大这小伙子。这种批评时政的万一给哪个观点不一的老师批这可能直接就一个不及格分往上打了。给予充分肯定，毕竟孟老师的一班也是个提前录取的班级，这孩子看字迹语文应当不错。如此胆魄，值得敬佩。

　　千百年前，武则天披上鎏金，登上皇位，一切功过留与后人评说；花木兰披上戎装，代父从军，保家卫国尽显巾帼风采。天津红巾娘娘，鬼神假说，铿锵力道喝着土洋鬼子滚出国土；如□□秋瑾般的侠肝义胆，李清照朱淑真般的文华绝代，我们一直走在这条路上，虽然缓慢，虽然艰难，总有人，愿意坚持走下去。

　　可可·香奈儿一剪子剪下的不仅是束腰的蓬蓬长裙，亦是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与枷锁。“我从不追逐时尚，我就是时尚。”香奈儿的觉醒，带着无数穿着裤装皮带，修建着齐耳短发，带着牛仔帽的时尚，大踏步走上了女权这条路。面对威斯敏斯特公爵的求婚，“世界上有无数个公爵夫人，却只有一个可可香奈儿。”不愿意被男子掌控，自己握住自己的命运，拒绝可爱，生来傲慢，绝不低头。

　　敢爱敢恨的女作家乔治桑，肯尼迪去世后撑起一片天的杰奎琳，创造绝世女侦探的侦探小说巨斗阿加莎，女权的道路，她们从未停止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越来越多的加米耶们挣脱囚笼，劈开荆棘，创造了男女平等的新思维，新世界。希拉里朴瑾惠再到我们的女排女足，再到我们的“拳击女皇”张伟丽，再到我们的抗议英雄李兰娟院士，前有重新定义女团标准，飒小姐只为自己买单的火少，后有横冲直撞，女生亦是战狼。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女医为民斩青丝。超越90%的女性前线医护，用自己的勇敢与强大，向全中国乃是全世界，喊出：谁说女子不如男。

　　夏怀吟心头咯噔一下，一班一班……隔壁班齐屏……乔治桑？可可香奈儿？这不至于......

　　她耳边突然响起他说的：我的字也很好看。

　　的确很好看啊。我好喜欢的神仙啊。

　　女性总是被迫面对着各种不公平，生理歧视，应聘歧视，但是我们依然站在这里，站在这条路上，用自己的强大，用女性的声音，在这条路上，不停走下去，我相信，终究能走到尽头，探得我们祈求的硕果。

　　我就像一颗小种子，在泥土之中期待绽放，奋斗给我雨水，梦给我坚强，我从不为我在泥土中而绝望，每一朵鲜花都曾经被埋藏。我一直绽放在这条路上，我一直不会放弃希望。

　　在抵达尽头之前，我一直，在路上。

　　不出意料，夏怀吟看到了署名。

　　— —预备一班齐屏

　　“茵茵，出成绩了，出来。”

　　正当夏怀吟沉浸在可可香奈儿和乔治桑的故事之中时，陆鸣鳯尖利而冷冽的嗓音传来。她的甜蜜在瞬间被粉碎，身体却依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夏怀吟大梦初醒般戳了戳自己粉红粉红的脸，翻身下床一踩拖鞋，拉开房门只见陆鸣鳯夏调阳两夫妻一脸严肃的端坐沙发上，两道目光刷一下聚焦在自己身上，夏怀吟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个……多少名啊……”

　　夏怀吟哆哆嗦嗦带上门，强充镇定地不让拖鞋发出任何声音，挪动到沙发前。双手在背后勾得紧紧的，目光有些许恍惚。她估摸着自己的数学和化学大抵是糟糕得不行，但也在正常范围之内，英语116.5，语文她根本不担心，但看父母的神色……

　　莫名惶恐怎么破……

　　“陆陆陆老师，那个......”

　　“年级五十三名，勉强排到二班。是个数学老师带班，很优秀的，对你成绩有好处。就是你要争取班干部就没那么容易。下次咬一咬，这前五十总要的。” 夏怀吟问的明明是陆鸣鳯，开口的却是夏调阳，他推了推眼镜，故作平淡地喝了一口绿茶，挑了挑眉。没再出声。

　　夏怀吟却是松了一口气，令仪二三十名的她到了区第一市前五的令德高中还能五十来名真真算是不错。最懊丧的就是英语不在状态的写错了一个阅读题，涂答题卡涂错这种事情可恨，因为但凡对了，很可能就是前五十。不过，也已经很不错了。

　　但很明显，今天的陆老师，不太对劲。

　　“鸣鳯，我觉得孩子这成绩也不差，咱没必要……”

　　“夏调阳，你***知道什么鬼东西？”陆鸣鳯人前温柔端庄，在家却是一贯如此的泼辣性子。不耐烦地推了推丈夫，朝夏怀吟挥了挥手。“茵茵，过来，坐下。”

　　夏怀吟哆哆嗦嗦地挪到了陆老师身边。陆鸣鳯在家里总是毫无缘由的爆发，又没由来的温柔。夏老师总说，这是因为学校那班孩子太可怕了，整天闯祸乱来又不能打不能骂，陆鸣鳯压了火。如果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都不能抒发她的情绪，她迟早会精神分裂的。

　　人总是那么无耻而可怕，狰狞着獠牙向自己最亲密的人，却对着过客满面春风。得到的永远都是最不值得的，最亲的人永远是伤得最重的。

　　夏调阳则正好相反，作为副校长大人，他长年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偶尔代课根本没人敢闹事情，他的世界很美好很温和，根本不存在外界的所谓压力。他所有的懊丧几乎都来源于一进家门就如疯癫一般的妻子，久而习惯了，也就日渐懦弱了。两人的日子很浪漫，更多是因为看场电影吃顿西餐都是在外人的眼皮子底下。谁都要给对方，亦是给自己留下点面子。

　　夏调阳摇了摇头，不敢再看夏怀吟一眼，搁下茶杯，起身径直回了房间。陆鸣鳯也不拦他，“茵茵，怎么回事情？”她死瞪着夏怀吟，“来茵茵，你说说。”

　　夏怀吟一脸错愕与惶恐，她似乎能够感觉到陆鸣鳯今天定然又是受了那学校里帮小崽子的气。在老师处处受家长限制的大背景下下，少数放浪不羁的孩子就可以带的全班风气一塌糊涂。要放在三五年前，这根本不可能。一个班主任被学生关在门外边进不去教室，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进去了一盆水直接倒了下来，事后但凡训斥底下声音比你还响亮，时不时还蹦出来几个家长闹着要投诉。

　　陆鸣鳯的压力夏怀吟真的懂。她小学隔壁班的学生甚至集体弄哭过一个新来的女实习教师，先是几个男孩子掀桌子掀凳子，后来就连小女生也冲着她扔粉笔头，她却为了所谓师德绝不还手，哭哭啼啼却又无可奈何。夏怀吟小小一颗人看着新来的田老师那么受欺负，体育课也顾不上的蹬蹬蹬跑去教导处找自己那时还是总务的父亲。夏调阳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浓厚的绿茶，替她请了下午的假，不让她再出去。

　　她记得那杯茶的味道，又苦又涩，但她还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明明一点也不好喝。她却一口一口地喝干净。

　　外面很冷。茶水很烫。小田老师还好吗。

　　再后来的后来，那些孩子在令色继续好好读书，没有人会有这个胆子勒令他们退学，但小田老师却被某教育局亲戚的家长整的无可奈何，最后离开了学校。

　　夏怀吟到现在还记得，小田老师走的时候她冲到了校门口去送她，小田老师蹲下来给她塞了一颗紫皮糖，拍了拍她的小脑门，笑着跟她说，以后，千万不要学师范。

　　以后，千万不要学师范。

　　甜甜糯糯的声音在北风呼啸间似乎有些许走调，带着些许无奈的哭腔和莫须有的眼泪。

　　懵懂的小女孩一知半解地点头，她拽着老师的衣角，问她要去哪里。

　　田老师又笑了，什么也没有说。解下自己的围巾披在她肩上。跟她说，外面很冷，教室里暖和。他们不让我进去，但你可以。

　　说罢，又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寒风凛冽中。

　　时间实在太久太久，夏怀吟早记不清小田老师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不记得她究竟叫什么名字，可是她还记得那块紫皮糖。甜甜的，硬硬的，吃完了，嘴里还有一点腻腻的，有一点空落落的。

　　不知何时夏调阳走了过来，抱着冻僵了的她回到了办公室。她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哇哇大哭，那时候刚刚封笔陆鸣鳯依然还在考取教师资格证，夏调阳只得是搂着女儿，却是毫无意义。

　　也是从那时候起，一度很向往讲台的夏怀吟，再没有想过成为一名老师。

　　手机被递到夏怀吟脸前，她能够感受到眼里沉的泪水却不敢轻易哭出声。模糊的光屏在她眼前晃动着，晃动着，她突然间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拼了命的往上凑，可是看不清，怎么都看不清。什么，什么也没有。

　　可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夏怀吟 2 语文2 数学173 科学51 英语27 历史77 政治11 总排53

　　夏怀吟语文 2。

　　语文 2。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迟迟早早会写完，不过短时间内不会啦。开学了，学业至上。
祝2020不再多灾多难。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