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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飞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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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群一往如常的飞过仙庭氤氲着霞云的上空,迎仙殿那探出墙头的翠绿的枝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晨露,不想一抹朱红的身影火急火燎的掠过殿内的小道,惊起一旁栖息在枝头的灵鸟四散而逃。
提着食盒的赤绡还没到房门前就被一旁守门的白衣仙童拦住了,当即不悦的质问道:“没大没小,拦谁!”
惊慌失措的白衣仙童这才看清来人,连忙恭敬的赔礼道:“原来是赤绡殿下。方才小童一时眼拙没有瞧清来人,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赤绡也没想和这半大的小仙童多啰嗦什么,问道:“容烨呢?我来时打听过他是在这住。”
“您是问两天前飞升的那位容烨仙君吗?若是他就没错了。”
“是他,我瞧他去。”说完,赤绡提着个食盒便要打开房门往里闯,哪想这小仙童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张开了臂膀将门挡了个严实。
“仙君还正在上药,殿下不方便进去。”
“这有什么不方便,同是男子,他还怕我占他便宜。”
赤绡将那小仙童一把推开,轻易的将关紧的房门打开大喊道:“容烨,本殿看你来了。”
一进门他便见着一位青衣白衫的男子正低头仔细的系着腰上的月色丝绦,左手修长的中指上系着一段显眼的红绳,那双手虽然在上下系丝绦,却不知为何竟在微微发抖。
青衣男子闻声抬头,只见他那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双眉似剑,墨眸恍若玉皿盛着万千星辰般醉人,叫人挪不开眼,正是赤绡要找的容烨。
九日前仙庭突现天雷响动,二十八道天雷劈了整整七天七夜,把那引仙台劈了个四分五裂,这位新贵才雷劫消停飞升成仙。
要说这容烨原本是棵树,是个什么树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独自在下界懵懵懂懂的活了七千年,又受了三千年的人间香火这才修炼成形,本来不该这般快历劫飞升,哪想被些人修抓住了。
就在他正被个人修挖心处死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然提前引来了天雷劫,这才一跃飞升成仙。
而这赤绡却是凤帝的幺儿,是他在下界修炼时碰巧遇上认识的,现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仙庭,也算是他唯一谈的上话的好友。
容烨刚刚才上好药把衣服套了个大概,就在屋子里听见了外头的声音,见着是好友提着食盒来访,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显得多生分。”
“东西?我没带东西啊!”说完,赤绡把那食盒往座子上一放,错过容烨往前想接过食盒的手。
“那这是?”
容烨那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那是伸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哦,你说这个。这是冬哥一大早给我做的点心,让我捎着来的路上吃。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时半刻都怕我饿着。”
赤绡说着将食盒里的点心端了出来摆在自己面前,容烨见状坐了过去,不敢伸手。这位,但凡是他口里那位冬哥做的吃食,都和狗崽子似的护着,那是一口也不能让人吃着的。
这边机灵见的小仙童小心翼翼的为两位端上冒着热气的茶水。
吃着点心的赤绡道:“还是不是兄弟,我这前脚刚在下界历完劫回梧州,你这后脚就历劫飞升,害我前几日在下界一顿好找,你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
“我历劫这事,实数意外,哪能通知的及。”说着,容烨神情暗淡下来,赤绡当即转换话题。
“来的路上我可听说,你那飞升的雷劫阵仗可大了,赶的上当年凶神飞升上神的那次,不仅把引仙台劈碎,还搞的一身伤。看你这样子,确实伤的不轻。”
容烨飞升完这两日虽然身子骨不能四处走动,但也不曾闲着,仙庭过往发生的事件还是知道些。
比如赤绡口中的凶神。
据说那凶神本名飞廉,是位正儿八经的风神,因为曾经所司的是拔树掀屋之职,被世人冠以凶神之名。
但这位凶神在这诸多年轻辈的神佛里最小,仅仅三万余载就历劫飞升成神。据说当是他那飞升成神的雷劫,好巧不巧比容烨要多那么一道,劈足了七天七夜才消停,恐怖到万年来不曾有人可比。
如今容烨这一番飞升,倒也时常有嘴碎的将他们两的雷劫比较,只是最后都因为他未能像飞廉一跃成神给对比下去了。而他对这事情也并不在乎,就任由他人说去。
至于他那历劫导致的一身伤,好是好了大半,但就是心口那块落下了病根,往后都得用着药小心着发病。
这般被赤绡提起,容烨怕他担心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前些日子见过了药王神君,他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按时用着药就行。”
说完,他竟不趁时的咳了两声,慌忙之中只好装作无事的端起茶杯小心的喝了口茶。
“那还差不多。等等,谁?你说你找的是药王,那抠老头,就他,他能给你开好药。整个仙庭都知道,他给的药压根抵不上他要的供奉,经常坑刚来的。你去找他看,那他给的什么药?”
“这……”
左右容烨拗不过赤绡,将药小心翼翼的取出来。药王神君曾告诫他,这药珍贵,里面有一味仙草极其难得,整个仙庭也就这么一瓶。要等药王殿什么时候弄到了仙草,才能通知他去取药,几番叮嘱让他小心着用不可轻易浪费。
“快,我瞧瞧。”
那药到了赤绡手里是被一顿胡乱翻看,容烨心疼道:“你小心点,这很贵的。”
闻言赤绡嫌弃的将药瓶子随手丢到容烨怀里道:“要了你多少?”
“五十七万供奉。”
事实上是他欠药王神君五十七万供奉。
当初容烨在下界做野神那会儿的供奉,根本不够赔引仙台那档子事,就这事他还欠仙庭九千六百万供奉。而他又还未领职,现今是没有供奉入账,也没有自己的府邸,只能暂时住迎仙殿。现在加上欠药王神君的那些,可谓是穷的叮当响。
“就这,还如不到他那药池子里泡一宿值。”
“……”
药池子……
赤绡抬手拍拍容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行,本殿今晚就得带你去把这五十七万供奉泡回来。”
……
当晚,月明星稀,药王殿的偏山附近偶有不知何处的虫鸣。
盈盈月色之下,只见一红一青两个身影静悄悄的破开了药王殿偏山的禁制,溜了进去。
一开始,容烨是不想来这偷泡什么药池子,奈何赤绡那家伙死缠烂打,一股脑的同他讲了许多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才硬着头皮答应下了。
这一路容烨走的极为小心翼翼,生怕这位撞见什么人非要闹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直到进了药王殿的偏山,他见着赤绡偷翻殿墙解除禁制那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这才明白,自己想的太多余了。
这位平日上树摸鸟下水捞鱼惯了的殿下,只是经常溜进来拿这当自家澡堂子使。
这药池子在药王殿偏山顶上,郁郁葱葱的仙树将其围绕着,即便月色明亮倘若没有人指引压根发现不了。
进了偏山不会儿,在赤绡的带领下两人走到一块设有禁制的奇石下。
单从这一层又一层的禁制来看,这药池子兴许还真有什么疗伤奇效,不然药王神君为何要做这么多禁制来防止他人偷偷溜进去。
容烨探头从奇石向里看去,趁着月色隐隐可见里面朦胧水汽不可视物,感觉这奇石附近温度要比来时路上高些,有风拂面,带来些说不清的异香沁人心脾。
他心道:但愿这药池子对我有些好处,才不妄自己今日大胆和赤绡偷鸡摸狗一遭。
解这奇石的禁制没费赤绡什么功夫,想来是平日里做的多了,自然摸出了个门道。
而后他坚持要容烨先进去泡,然后再出来换他。
美其名曰,做过许多纨绔事单单不曾给人望过风,这日后向他人夸耀自己时,那是要少一份谈资的。
正好,容烨也不想让他见到自己胸口上那块剜心的疤痕,不然又要和他费口舌讲一遭飞升时的前尘往事。
有道是,前尘往事随风去,度化成仙一笔消。
他觉得有些事不提的好,一提费了口舌不讨好。
至此容烨一人顺着石路子往前走,半道忽然传来身后赤绡一句。
“池子里怪石多,你看着泡,小心摔到腰。”
怕惊起药王殿的人他这声音才极小,容烨走到池边,这一门心思都在眼前这药池子里,哪里听见身后这小声的一句。
眼前雾气朦胧间看不清这药池子的全貌,可以看到的是池水在月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池中好像有些半大人高的怪石,奇形怪状说不出的怪异。
容烨仔细观察一番后叹了口气,转身,衣落,入池,一气呵成的泡到了池子里。
这药池子泡着确实还是有点用的,容烨才泡了一会儿,这身上历劫飞升导致的疤痕正慢慢恢复,身体也感觉轻松了许多,连着对吸收周围的灵力调息也快了不少。
果然比那药王神君给的灵药要好上不知多少。只是偏偏好像对他心口那块没有什么作用。
泡了会,他刚要起身,不知怎么踩着一块滑溜溜的石头绊了一跤,又摔回池子,激起一片水花。
好巧不巧,这时心口那块竟犯病,疼的他在水里蜷缩着冒不了头,喘不过气。
糟糕,药在池边放着的衣服里。
极力忍着疼痛他试图捏决将药弄过来,没想到药却掉入了水里。看着药沉到水里,他伸手去够,可意识却在逐渐涣散。只是隐约间感觉好像有人过来把自己捞了起来,又好像有人在喊着什么,他听不清。
疼,很疼。
钻心的疼痛传遍他的四肢百骸,漫无目的的扎向他的三魂七魄,致使他胡乱的就近抓去,抓到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靠着双手的紧攥来稍微减轻痛苦。
此时若有人闯进这药池子里,怕是会瞧见这番景象。
眉头紧锁的的容烨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双眼紧闭,薄唇如纸。
如若趁着月光细看,那个人一身玄衣,眉头紧皱。右手中指,一段红绳缠绕其上,异常醒目。
而此时的容烨却好像被什么魇住,紧紧攥着那人的领口不肯松手,声若细蚊,喃喃自语而不自知。
他道的是。
“生而有罪,何苦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