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长天 渌水波澜》蓝田玉暖

2、第二章

　　走过去一瞧，原来正是刚才提到的元真教要招收弟子。
　　众人议论纷纷，谁要是入了元真教那可真是上辈子的福气。
　　行止倒想看看着元真教到底是什么教派能让众人如此羡慕，看刚才闹事的人那么强取豪夺霸道行事，怕也算不得什么好教派。她眼眸微转，转身向两位白公子告辞道：“不巧得很，在下正有事要办，还请二位见谅。改日定当一聚。”
　　白展也不勉强，点头道：“请。后会有期。”
　　白远不甘地望着行止的背影，顿了顿笑道：“走，二哥，我带你去个好去处，保管尽兴。”
　　白展笑了笑，知道这位风流三弟必是去那前缘楼，“三弟，小心回去后又挨骂啊。你且自行前去，我还有事在身。”
　　白远不耐地道：“知道了，二哥。你可别跟父皇告状啊。”话未说完便已抬步走了。

　　行止打听了元真教的位置，远远就看见一大堆人挤在门外，都是来报名当弟子的，至少也要上百人了。
　　府里的管家出来让他们一一排好队，一批五个先进去给他相相面。
　　行止也跟在队伍后面想看看这教派的究竟。
　　行止前面那大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管家瞥他一眼，懒懒地问：“一顿能吃多少馒头？”
　　那人很自豪地说：“少说十个。”他彪悍的娘从小教导，吃得饱才有力气欺负人，他爹没少挨打。
　　管家哼了一声，“饭桶！不要。”
　　大汉傻了眼，怎么能吃还不好么，他只知道长得丑的不要，个子低的不要，还没听说吃得多的也不要啊。他哪知道这里要的是吃得少干活多的弟子，门都没摸清就栽了跟头，满脸不甘地走了。
　　行止走上前去。管家打量了几眼，问了问户籍以及干什么的就让行止过去了，看来面试通过了，走到了左边的一群人里。
　　瞧这势，海选效率很高，光是初试就淘汰了大半，接下来还有比赛。
　　第一轮试臂力，扔铁球，他们走到一个场地跟前，地上一个大圆圈，人站在圈里不能出来，谁扔得远胜出。
　　行止很不担心这个，当年的扶离，不，是如今的天帝，最喜把她当沙袋抛来抛去，让行止轻轻松松练就了一番满地打滚的本领。后来，行止不乐意总被扔，便开始自己扔，来她府里的神仙们时常看见满屋的瓜果齐飞。
　　所以，行止拿起铁球，连旋转都不用，直接扔到了墙根处。她省了力，担忧万一扔出墙外砸死只路过的小毛狗就不好了。日后，犬仙会在她耳边唠叨很长一段时日的。
　　有一个人引起了行止的注意，这男子在这一群人里很是显眼，形容俊美，只是看上去有一点点忧郁。面色不郁者，可是今日早茶没吃好的过？
　　行止看着他扔铁球，卯足了劲一个大回旋居然也扔到了墙根处。
　　这人倒是天生蛮力。
　　让行止想不到的是，不知何时茶楼见的白衣公子白展冒了出来，刚才似乎没见他排队面试。
　　看他三弟白桃花的身手，他必定也是个身怀武艺的。果然他轻轻松松过关。

　　第二轮比轻功，跳高。
　　行止更不担心，但是也不好在这太显了，免得轻轻一纵到千里之外。仙术既不打算用，只好另想个笨点的法子。
　　行止看着高出好几头的杆子，眼珠咕噜噜地转。转身从旁边拾起一根竹竿。酝酿了一下，蹭蹭地助跑两下，立起竹竿，想撑杆跳过。
　　主意是很好的，竹竿却是不够结实的，她即使身为神仙也未能顺风顺水地跃过。行止干脆利落地跌了下来，满眼桃花。囧然。
　　揉揉臀，继续实施第二套方案。再次助跑两步，扒着竹竿蹭蹭蹭地爬了上去，这回行止顺顺当当地翻了过去，落地还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白衣招展颇有风采。
　　监场的师兄一张长脸乌云团聚地走过来：“你这是什么功夫，投机取巧。”
　　“哦，可是也没规定说不能这样过去，只要过去了就作数了吧。”行止眨眨眼。
　　师兄脸上乌云更深，嘴唇哆嗦了半晌。行止余光扫见方才那个忧郁男也露了一抹笑。
　　接下来绕着场地跑百圈。今日比赛兼顾力量、轻功和耐力，面面俱到。
　　陆续又淘汰掉不少人。
　　进入第三轮的就剩那么五个人了。行止悠哉游哉跑完，跑完后还作势呼呼喘气舌头外翻，和其他人一般回光返照的惨样。总不好把别人比得太没面子罢。
　　只有白展依然站立如松轻拂袍角面色如常。这人不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理，日后必定遭众人欺负。行止摇头。

　　结果出来了，三人被选中，白展，忧郁男秦周，当然还有她上仙行止。
　　不可小觑秦周，身形瘦长但灵活异常，颇俱她好友竹仙的风骨。
　　行止三人被带到前厅见教主。
　　大教主总算露面了，看起来果然威严。
　　教主捋着颌下一小撮山羊胡，紧眯着三角四楞眼看着这几位精挑细选出来的新弟子，满意地点点头。
　　大师兄站在教主身后，厉声说道：“本教一向门规严谨，绝不容弟子在外为非作歹。你等三人今后入了本教，需得时时律己，万不可丢了本教的颜面。”
　　接着又每人一本教规在手，先抄写一百遍。
　　行止抖了两下，怎么天界地界都这样，还让人好活么？
　　以前师傅罚行止不用心习课，总是抄书这一招。行止欺负扶离惯了，答应每日和他比赛肚量，行止往往撑得肚皮滚圆，打着饱嗝地让他替她抄写。那会她的肚量果然大，怎地日后渐渐就小至如今这样了。
　　行止那时候全蒙了大觉，她的“行书”字体实在拿不出手。

　　在元真教的日子远不顺风顺水。
　　正正经经蹲了一整日马步，晚上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合适。
　　行止起身悄声走出去。屋外霜华露重，月行中天。
　　瞧着瞧着，睡意来了。她坐在石凳上，手抚前额微眯着双眸。这是她的惯用动作，那时候师傅以为她在用心思考，其实不知她只是掩护着朦胧的睡眼罢了。
　　厢房后微微响了两声，行止慢慢睁开眼来。哪来的野猫子？
　　行止眨眨眼，起身回去。房里一片鼾声。大家白日都累得够呛。行止掩掩鼻子，好大的汗酸味。
　　刚要和衣躺下，房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娘子，然后一阵吸口水的响声。
　　行止抽了抽鼻子，决定不在这大通铺里睡了。这冲天的酸气实是有碍她的仙气纯净。
　　他再次出门，飞身飘上屋顶。
　　第二天天蒙蒙亮，忍着酸痛跳下来，又返回厢房里趴着继续睡。
　　天色更亮了点，大师兄喊着众人开练。大伙七倒八歪地爬起洗漱。行止也装着将将睡醒的迷瞪样，起身梳洗一番。
　　梳洗的时候，秦周直直地瞧着行止的脸半晌，神色更显抑郁。
　　行止目不斜视眉头紧攒，见这么美成她这样的仙女还能这么抑郁么？她也些微抑郁了。
　　刚走两步，满院的人就听见秦周惊讶的叫声，一坨鸟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他乌黑的发梢上，顺流而下又染上了月白的衣衫，还热乎乎地冒着气。
　　行止回头暖暖一笑，兄台，趁热享受！

　　今日照旧扎马步。有了早上的那出戏，行止扎得心旷神怡。
　　大师兄走行止跟前晃来晃去，不满地看着她标准的马步。
　　行止眨眨眼，他这么想寻自己的错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行止很懂得。不给大师兄卖个表现其威严的机会，她势必过意不去，只好配合地向后微闪了一下。
　　大师兄本来走在行止身后，行止这一闪闪得好。还不及闪完，师兄已经乾坤大挪移到行止面前。
　　他得意地手举木棒，示意行止伸出手来。
　　行止柔顺地伸手，手上立时落下啪啪的棍敲。
　　她一上仙再怎样弱质，也不屑这点疼痛，不过使个移术让木棒自己疼会罢了。
　　唔，草木有情，她不忍伤之。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行止细细打量大师兄的鼻毛，脑中浮现昨日面见众师兄的情景。
　　不曾在其中发现前日在街上闹事的那人，她猜只是府中哪个仆人仗势欺人罢。
　　众位师兄各有各的模样，但就相貌而言也还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不容忽视的出众的鼻毛。
　　唔，不是她刻薄，实在是拜见众师兄之时，抬头就见欢心鼓舞的鼻毛冲行止们打招呼。
　　她昨日夜里睡不着时，不费脑力地进行了一番归纳总结。
　　大师兄鼻毛一撮刚硬如玉，呼之——大刚
　　二师兄密如繁星，呼之——二星
　　三师兄最是与众不同，鼻毛潇洒飘逸柔顺光亮，欣然称之为——飘柔
　　四师兄则集中毛尖状如笔端，充满文意，形象称之为——狼毫
　　……
　　结论：元真教的标志就是博采众长鼻毛更出众。

　　这几日吃饭成了个问题。
　　负责掌勺打饭的师傅阿毛，唉，又一个毛，病了，临时让五师兄负责。
　　五师兄的外号是铁刷。铁刷极有居家过日的样，衣衫不舍得买新的，总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穿。
　　他这件不舍得换下的衫子气味堪比腌咸鱼的大哥。她端着碗准备向外走避一避，好的环境有利于胃口健康。
　　起步就几被绊倒。行止望着凭空多出的臭脚，目光慢慢移至他脸上。
　　哦，飘柔三师兄。
　　行止刚来几天便明白，飘柔大约见不得有人比他俊，自从小丫鬟翠儿总是朝行止笑，飘柔的眼神就不停歇地在行止脸上落刀。
　　这会是故意使绊子来了。
　　既不指望他道歉，行止便宽和一笑，“师兄，不好意思，硌着您脚没？”
　　飘柔很得意，行止这朵小菜怎敢朝他讨没趣？
　　既然行止赔了不是，可以走了罢。可飘柔没行止的肚量，指着鞋让她擦干净。
　　行止叹元真教确是管教不严，得罪她这宽和的上仙好说，若让他不幸碰到一个小肚半指宽的，怎能轻易让他。行止再宽和一笑。
　　白展走过来说：“行止是无心之过，请二师兄高抬贵手。”
　　行止暗笑，这位白公子真不会说话，明明应是高抬香港脚才对。听闻下界许多治脚气的都源自香港某地。
　　下回她定要记得返回仙界之时给铁拐李那常年不洗满足臭气的跛脚带点香港除臭药。
　　飘柔看见白展上前，似乎有点忌惮，不情愿地点点头。
　　行止谢了白展，他微微笑过。
　　这一笑，她恍恍惚惚似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