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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道隔阂,牧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打破这种局面,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再见藤真是冬季选拔赛。翔阳运气不佳,在四分之一决赛就遭遇海南,从翔阳教练灰暗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并不觉得这次翔阳有机会参加全国大赛。藤真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沮丧,他与牧对视,眼神中充满着对决的渴望。牧觉得自己从朋友的身份被他打回对手,心里有些黯然。倒是花形,很客气地跑来跟他打招呼,海南队员很是讶异地看着他们肯定在想牧什么时候和翔阳板凳球员搭上线的,花形也不在意。牧又朝藤真望过去,那家伙背对着他正跟队友说什么根本没搭理他。
      藤真在场上很活跃,上蹿下跳像只猴子。暂停的时候,牧看到他手舞足蹈地和翔阳队员说话,一米七八不算矮,夹在一群一九几的高个中就有点像小孩子了。牧望着翔阳出神,直到高头喊他的名字。
      藤真不时煽动翔阳队员的斗志,这是他作为控球后卫统筹全队新的手段么?牧想到第一次对决时的藤真,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他更加老练了。只是,还不够。他仍然无法从牧的手中夺取胜利。
      列队敬礼的时候,牧的对面仍然是藤真。不同的是他不再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将不甘全部显露在脸上,相反地,他十分冷静自制,只是在握手的那一刻,低声说:“翔阳不会总是输。”像是发誓一样。
      牧笑笑,懒得反驳他。
      三年级的抱在一起哭,藤真小跑过去安慰他们。牧突然觉得很窝火,明明是学长居然让一年级的藤真替他们担心!你们知不知道藤真自己有多少事情需要操心?!这时,有个声音怯生生地喊:“牧先生?”
      牧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十分不友善,面前清秀的男孩显然吓了一跳。
      牧眨了眨眼睛,平息了下心中的怒火调整说话的语气,问:“什么事?”
      “我叫神,神宗一郎。我很喜欢你的球技,可以给我签名么?”男孩紧张地递过笔和纸,埋着头手臂伸地直直的。
      牧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球迷。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给球迷签名的场景,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甚至还没考虑过怎样把名字写的张牙舞爪。牧看着纸上丑兮兮的三个字很是无奈,尴尬地递给面前的男孩。男孩欣喜地将纸折了两折放到上衣口袋里。牧仔细地打量了自己第一个球迷,个子很高,锻炼下应该也是打篮球的料,于是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学着大人的口气训斥他:“不要总是看啊,篮球是亲身参与才能体会到乐趣的运动。”
      男孩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牧没察觉到,就在他和神状似亲昵的说话时,藤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冷漠。

      于是,第二年海南入学名单上多了一个名字。海南篮球队多了一个以勤奋著称的队员。
      牧觉得自己练习很玩命,但没想到居然有比他更玩命的人。那个叫神的新队员在忍受过高头教练魔鬼训练之后,居然还能天天坚持独自练习到深夜。牧总看到篮球馆亮着灯。他想藤真那几个月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要命地训练着。推开门,神一个人重复着基本动作。
      神看到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
      牧捡起滚落在脚边的球,一个远射空心入篮。他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不想做过于剧烈的运动,只是站在旁边帮神传传球。顺便观察他的动作。他太瘦,身体素质不是太好,至少在海南队算不上太好,以这样的资质恐怕要坐三年的板凳。但他很勤奋。牧突然开口,说:“专攻一项吧。”
      神停了练习,诧异地望着他:“什么?”
      “专攻投篮,然后做一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怎么样?”
      神抱着篮球直直地望着他,没有接话。牧想自己又不是教练又不是队长,管太多了,笑笑道:“随口说说,别介意。”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牧想起自己作业还只做了一半,怏怏地往篮球馆门口走。
      “好。”神突然说。语气很坚定。牧回转身,神对他笑的神采飞扬,“我能站在这里都是拜牧学长所赐呢。我从二年级开始打球,但是完全没有天分,体力也好速度也好弹跳力也好全部都不行,想着干脆放弃好了安心地做个球迷也没什么不好,是学长的话让我坚持了下来。”
      牧耸耸肩,说:“抱歉,我不记得了。”
      神的眼神有些黯然,随即又恢复了神采:“没关系。我自己记得就够了。”

      牧走出体育馆望着满天繁星,想起藤真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他说,牧,你让我产生了要好好打篮球的想法。就在自己输球以后,他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这么说。藤真总是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要他愿意。但又有谁来安慰他呢?
      牧摸出手机,攥在手里半晌,又放了回去。要说什么?
      没想到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居然是藤真。
      牧心想,不会吧,这难道就是那个啥有灵犀?
      藤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牧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声问:“藤真么?你在哪?怎么了?”
      “出来。阿牧。立刻出来。”牧从来没听过藤真用这么无礼的口气说话。他想说现在很晚了我在学校明天还有课之类推脱的借口,却统统卡死在喉咙里,说出来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在哪?”
      藤真报了个地名,就挂了电话。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他还是对着手机说了句:“等着我。”

      牧从来没有将藤真和酒精联系在一起,而此刻这一幕正活生生地呈现在面前。“哟。”优等生藤真坐在草地上对他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罐算是打招呼。
      牧冷冷地看着他腿边横七竖八倒着四五个空啤酒罐,火气直往上冲:“想不到藤真健司居然会酗酒。”
      藤真很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头,说:“是的,我会,而且千杯不醉。”
      牧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藤真,这种认知让他很无力。
      “过来。坐这里。”藤真扒拉开空罐子,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说。
      牧想既然都来了,而藤真又是这个样子,怎么都要搞清楚状况才行。牧坐在他身边,黑着脸去抢他手上的啤酒,摆出兄长的架子训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你懂不懂?”
      藤真好笑地看着牧,说:“你这张脸还真适合说教。”
      什么态度!牧忿忿地想。藤真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鼻子抵着鼻子的距离,他的声音哑哑的极具诱惑力,“不仅是酒精哦,男人该尝试过的我可以一样都没有落下。”牧正在想藤真话里到底指什么,藤真柔软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孩子气地轻轻蹭着他的唇。这。。。这算什么?!牧彻底蒙了。
      藤真冲他调皮地眨眨眼,说:“这个是奖励哦。奖励你肯出来见我。”
      牧想,接到那样的电话肯定是要出来的啊,这有什么悬念呢?他觉得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镇定被藤真搅得一团糟。他本来想搞清楚藤真的状况,但现在他连自己的状况也搞不清楚了。
      然后,藤真平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很自然地,牧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同时耸了耸自己的肩,防止他栗色的脑袋往下滑。
      “发生什么事了?”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尽管他现在脑袋乱得不行。
      “我去看了那个孩子。”
      “嗯?”牧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藤真说的应该是他爸爸的私生子,“哦。”
      “那孩子现在读初三了,篮球打得好,人也很帅。”
      “嗯。”
      “他看起来很好,是那种被爱护的很好的孩子。无忧无虑,事事顺心。”
      “嗯。”
      “然后,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悲。为什么他过的那么好?明明他才是私生子啊。你看我爸妈很和睦对不对?都是装的。爸爸一天到晚都在那个女人那里,几个月才回来一趟。而现在妈妈也不要我了。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想让爸爸留下来,想让妈妈开心,还是轻易就被抛弃了呢。为什么那个孩子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都能得到周围人的喜爱,而我只不过任性一次都不行呢?”
      牧以为藤真会哭,但他只是颤抖着,眼和脸都是干燥的。这让他想起外婆去世时捂着嘴巴独自颤抖着的藤真,明明很难过,就是流不出眼泪的藤真。
      牧将藤真揽得更紧,想让自己的体温传到他的心里。
      “你知道么。我跟妈妈吵架那天,妈妈狠狠地说,爸爸根本不在乎我,只有那个孩子才是爱情的结晶才是他的儿子,而我们,什么都不算。妈妈她拿东西丢我,边丢边叫我滚,她说她再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得远远的,她说我跟那个男人一样笑是虚伪的,什么都是虚伪的,她已经受够了。她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不过我没想到她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要我了。”藤真边说边苦笑。
      牧想像藤真一个人在街上游荡,脆弱而无助,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而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这个哥哥又在做什么?
      “我好羡慕你,你有那么好的爸爸妈妈,你不用努力,他们也会爱你,发自内心地爱你,那个孩子也是。为什么人这么不平等呢?”藤真幽幽地叹息。之后便不再说话。
      牧挺着背脊让藤真靠着,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怎样才能帮他减轻心里的痛苦。过了很久,藤真突然直起身,说:“好了,我没事了。”
      牧惊讶地发现在他眼里居然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落寞。牧第一次觉得藤真坚强到令人害怕。如果他愿意,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笑容背后藏着多少痛苦。而他现在终于愿意让自己分担他的痛苦。牧这样想着,心里得意起来,忍不住问:“你的事,花形都知道么?”
      藤真莫名其妙地反问:“为什么他要知道?”
      于是牧很不厚道地偷笑。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给藤真打过那个差点毁灭掉他们关系的电话,因为,以藤真倔强好强的性格,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跟别人提起父亲的事吧。牧想起藤真爸爸那张脸就恨地牙痒痒的,看起来一副慈爱的样子居然在外面乱搞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伪君子!

      牧是翻墙回学校的。第二天给家里打了电话。还是问藤真的事。这一次牧妈妈毫无保留滔滔不决地说了快一个小时,大部分都在骂藤真的爸妈。牧将她话中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整理了一下,大致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快十二点,藤真突然跑来敲自己家门,虽然是夏天晚上还有有些冷,而藤真就穿着一条短裤一件T恤站在门口冻得脸色发白,很有礼貌地问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牧妈妈当时就吓傻了,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想给藤真妈妈打电话,被藤真拦住。牧妈妈说他现在还记得藤真当时的眼神,像被遗弃的小猫一样可怜巴巴的求她不要打电话。他一直在等他妈妈打电话叫他回家,一直等了三天。牧妈妈实在忍无可忍,冲去藤真家里找姐姐理论,却发现藤真妈妈已经不在了,她申请公派出国的文件一个星期前批下来,她两天前就离开了。从始至终,她甚至没有一个电话。牧妈妈说到这里,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藤真妈妈其实早就想丢下藤真离开的吧。篮球只是一个契机,他们心里都明白。牧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牧妈妈说他打算让藤真留在家里当自己的儿子的,但藤真不愿意,请她帮忙办了住校手续。藤真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差。
      最后,牧妈妈像牧爸爸那样叮嘱牧:“绅一,对健司好一点,那孩子很可怜。你知道么,他那天晚上是步行走到我们家的,她妈妈赶他出来的时候,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牧说:“我明白。”放下电话眼睛酸酸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心狠到这种程度呢。

      牧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突破了和藤真之间的那一道隔阂,就在那个晚上莫名其妙地就突破了,曾经很让他头疼的事居然一通电话就能搞定。他频繁地和藤真见面,其实见面也不一定有什么事好做,但就是觉得每周都应该见见他,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一种习惯。以前,牧老是认为藤真想太多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以前,总是纠结于以什么理由叫藤真出来又或者打电话要跟他说什么,思前顾后的结果通常是干脆什么都不做算了,反正对方也不是很需要自己。但事实上藤真是需要他的。约他出来并不需要周密的计划,藤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打电话也并不需要事先准备腹稿,藤真是个很好交流的人。只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以前都不知道呢?
      转眼,夏季预选赛临近,两支球队开始忙于备战,见面的时间慢慢少了。预选赛前最后一次见面是陪藤真看CD。藤真并不是很想买,只是随便逛逛看看而已。临分别的时候,牧对藤真说:“比赛加油,勇夺第二吧。”
      藤真挑眉瞪他,哼哼道:“阿牧你不要太得意。今年花形也能上场。”
      “哦?就是那个大个子。”牧无所谓地笑,“赢的还是海南。”
      “行了,别说大话了,球场上见高低。”藤真撇撇嘴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结果翔阳还是没能打败海南。而且又是在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败了。花形没有上场,毕竟像翔阳那样海拔高度制胜的学校,并不缺少中锋。晚上藤真给牧打电话,一张嘴就是哀号:“你真是我的噩梦!”
      牧哈哈笑道:“不得不承认,你和队长几个配合打的相当漂亮。”是啊,默契地令人嫉妒呢。牧在心里说。
      “那是当然的。”藤真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
      这时,神跑来宿舍找牧,脆生生地喊了句牧学长。
      藤真那边一下子静了。牧说,我这边有点事,等下给你打过去?
      藤真说,不用了。全国大赛记得告诉我时间地点。
      牧说好。他觉的藤真声音有些慵懒全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但来不及细品,藤真已经挂了电话。这方面他向来很积极。
      牧收起电话,神站在宿舍门口看他,表情很复杂。
      牧问什么事。神说高头教练叫他们去看录像分析白天和翔阳的比赛。牧点点头说好,你先过去,我收拾下东西就来。神还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牧抬头问他,怎么了?
      神有些局促地问:“学长刚才是在和谁通电话?”
      牧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冷冷地说:“这和你无关吧。”
      神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脸色苍白。牧觉得自己话有点重了,好歹是学弟又是一个球队的,关系弄僵了对彼此也不好,拨了下头发,说:“翔阳的藤真。对不起,可能有点累,心情不是太好。”
      神笑了笑,说:“没关系,只不过。。。”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牧追问。
      神笑的很温柔:“只不过以为是学长的女朋友呢。那,我先过去了,免得教练骂人。”
      牧望着手机发呆,女朋友么。。。

      牧一直说翔阳运气不好。海南今年的运气也不怎么样。第一场就对上夺冠热门山王。这场比赛打的很辛苦也很痛苦,最后以海南失败告终。不过牧打得很尽兴,毕竟能遇到这么强的对手对自己也是个磨练,人不能止步不前。比赛完,回休息室换衣服,牧坐下就爬不起来了,体力透支的相当厉害。海南其他球员也是同样,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高头拿着把扇子呼哧呼哧训话,已经没人听的进去了。牧突然想到藤真还在看台上,要不要找人叫他过来呢。正想着,藤真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轻轻地叩了下门,很有礼貌地问,我找阿牧,可以进来吧?
      当然不会有人二百五地说不可以。藤真很有礼貌地和高头教练打招呼,海南的队员警惕地看着他,猜测他是不是来打探敌情,只有牧心里明白这家伙只是单纯想借难得机会奚落自己罢了,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动机。说到底,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果然,藤真跪在牧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戳他,笑嘻嘻地看牧像条死鱼一样无力反抗任人宰割,边摇头边幸灾乐祸地说:“想不到海南的怪物也有今天啊。”
      休息室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片笑声。从此,牧怪物的名号就传开了。神扛了一箱矿全水从外面回来,疑惑地问大家笑什么?听完后,只是莞尔,忙着发矿泉水。发到牧的时候,藤真说给我吧,就爬起来接了。神稍微迟疑了一下。藤真问,你是牧的学弟,叫神吧。
      神诧异地望着藤真,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很纯。
      藤真笑了笑说,听牧提起过。
      牧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藤真帮他把瓶盖拧开,水喂到嘴边。神赶紧别过脸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之后,牧问藤真干嘛要针对神。
      藤真冲他眨眨眼睛,说,没有啊,你多心了。
      牧按着他的肩膀,很认真地说,有心事就说出来,不要憋着。
      藤真笑着拍开他的手,说,真没事。
      牧发觉自己很喜欢看藤真笑,虽然神笑起来也很好看,但两者是不一样的。神的笑只是好看,而藤真的笑让他觉得心里温暖。

      新年的时候,牧想起藤真已经无家可归了。问妈妈能不能让他来自己家里。牧妈妈支吾道,当然没问题,去年我也对他说了,可那孩子好像不大愿意,我觉得让他看我们家和和睦睦说不定对他的刺激更大。
      于是牧笑道,那要不然你跟爸爸也闹个离婚?
      死孩子!牧妈妈笑骂着,一个苹果砸过去。牧伸手接了一口咬掉一半,觉得自己很幸福。

      新年的前一天,他还是觉得不应该把藤真一个人留在学校或者冰冷冷的家。他打电话给藤真。藤真正在睡觉,声音隔着棉被传出来,含含糊糊。
      “喂,几点了,还在睡。”牧看了看表,中午十一点二十五。
      藤真把手机拿到被子里,说:“早醒了,外面好冷,不想出来。”
      “来我家吧,你们宿舍人都走空了吧。多冷清啊。”
      藤真犹豫了下,说:“好。你来接我。”
      牧想你个大男人还要人接?转念一想,难得藤真跟他撒娇,欣然答应了。
      外面已经开始飘雪。牧妈妈叮嘱他路上小心,别摔到藤真。牧想这句话听着真别扭。
      牧第一次来翔阳。东拐西绕找到宿舍楼,藤真裹着大衣拖着箱子站在雪中等他,鼻子都冻红了。
      牧握他的手,很冷,忍不住责怪:“你是笨蛋么?你就在屋里等着,我来了会给你打电话的啊。”说着,摘了手套递给他,“戴上。”
      藤真扁着嘴想拒绝,牧抢过他的箱子大踏步地往前走。于是,藤真也跟上去,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覆在牧的手上,软软的暖暖的。
      回到家,两人身上都落了不少雪花。牧妈妈拉着藤真左看右看,边念叨,哎呀还是不要住校了,吃不好喝不好人瘦了一圈啊。
      牧笑着抱怨:“你儿子我也住校,就没听你念叨过。”
      牧妈妈白了儿子一眼,说:“你皮糙肉厚的能跟健司比么?健司快去洗个澡暖和暖和。”
      牧心想妈妈你要是看了那小子在球场上上蹿下跳的凶狠劲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牧家里并不大,没有多余的房间,于是藤真和牧挤一起。藤真家教很好,从不乱翻东西,而自己的东西则规规正正地放在箱子里,用的时候拿出来,用完放进去。牧洗了澡出来,藤真靠墙坐在地板上正在做数学。牧劈手从他手里抽出习题本,说:“优等生,新年放松一下吧。”他看了眼藤真塞在墙角的箱子,皱眉道,“不用这么拘束吧。等下。”说着,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牧长期住校,家里东西并不多,衣柜整理整理居然能腾出一半的空间。
      藤真小声说:“不用这么麻烦,又住不了几天。”
      牧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什么住不了几天?以后你就把这当你家,我牧绅一的房间总有你一个位置。”牧是发自内心地将藤真当做自家人,浑然没发觉这话里暧昧的意味。
      “家么。。。”藤真若有所思的样子,牧看着有些心疼。随即,藤真展颜一笑,说,“阿牧,明天陪我回外婆家好不好?”他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恳求,牧根本无力拒绝。
      牧妈妈叫他们下来吃饭。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藤真一直在笑,很开心,牧想他有多久没这样好好地过新年了?也许从藤真妈妈离开以后,也许从外婆住院以后。牧呆呆地看着藤真,藤真在脸上来回摸了摸,没找到饭粒啊,一脸纳闷的表情十分可爱。

      第二天,牧陪藤真回了趟外婆家。牧妈妈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外婆家仍保持着原样,缺乏人气,有点寒冷。藤真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从木质地板上跑过去,一直跑到二楼外婆给他们留的房间。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落满了灰尘,有呛鼻的霉味。牧看着藤真从角落拖出一只脏兮兮的小熊抱在怀里用脸蹭,白净的脸瞬间花掉。牧呆呆地看着他,想用衣袖帮他擦掉脸上的灰尘,手都举起来藤真转身一溜烟跑下楼,牧尴尬地站在楼梯上,看藤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条头巾,边绑边对他说,我们打扫一下吧。
      牧说,不要,又没人要住。
      藤真笑道,运动运动吧,当心中年发福哦。
      牧想你怎么又鄙视别人的长相啊,藤真把头巾揉成一个团扔到他脸上,自己推着拖把在偌大的房间里跑来跑去,已经开始打扫了。牧无奈地走下楼,加入劳动行列。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婆家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代价是两人都累得腰酸背痛。牧想大过年的自己干嘛要受这个罪啊,哀怨地扭头看藤真,他又拖过那只小熊心满意足地抱着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像个小孩子。牧突然觉得只要藤真能够永远这样开心,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牧温柔地看着他,问,饿不饿,我去便利店买吃的?
      藤真闭着眼睛说好。
      牧又问,你想吃什么?
      藤真说,随便,我不挑食。

      牧拎着塑料袋回来的时候,藤真蜷着身子抱着小熊已经睡着了。牧叹了口气,想,真是的,也不怕感冒。蹑手蹑脚地去壁柜里面找了床棉被给藤真盖上。他的动作很轻,没想到藤真还是惊醒了,睁开碧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藤真抱着小熊侧躺着,表情很宁静。牧忍不住伸手拨动他栗色的刘海。藤真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然后,牧俯下身去吻他。如果那夜藤真的吻只是一个玩笑,那么牧带着侵略性的吻再无法用任何借口来掩饰。
      这个吻在两人剧烈的喘息中结束。牧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去吻藤真。他是想照顾他的,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方法。他甚至不敢看藤真的眼睛。
      藤真冷冷地看牧在他面前流露出懊恼的表情,突然坐起来去翻牧带回来的塑料袋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他掏出个面包扔给牧,边说,你不饿么?我快饿晕了。
      牧愣了愣,说,有点。
      藤真塞的满口食物,含混不清地说,这样很好,我们不需要改变不是么。
      牧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阵疼痛。但他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傍晚,藤真单手抱着小熊站在门口,看牧锁上外婆家的门。然后,两人并肩走向车站。藤真低着头,突然说:“阿牧,谢谢你。”
      牧笑了笑说:“这没什么。”
      藤真突然停在路边,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知道么,以前我被妈妈赶出来的时候就跑来外婆家,在这里等妈妈回心转意后接我回去。这里有很多回忆,是我不敢一个人面对的。所以,谢谢你。”
      “傻瓜。”牧厚实的手掌揉乱了藤真的头发。
      藤真抬眼对他微笑,说:“比赛吧。看谁先跑到车站。”说完,抱着小熊拔腿狂奔。
      牧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你犯规!”
      夕阳是温暖的。彼时年少轻狂,总觉得有足够的时间够自己挥霍。牧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宝贵的机会,而有些东西错过了再难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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