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剧本缺主角吗》一江九枝

5、第五章

　　盛远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接受能力很强，确认过家教身份后没一会儿就平静的接受事实，他把水壶放在底座上，按了定时烧水，又去拿了两个塑料杯，走到餐厅的冰箱旁问：“小江老师，你喝果汁还是可乐？”

　　江赢没反应过来这个“小江老师”是在叫谁，他静了一会儿，直到盛远打了声响指，他才扭过头去，默默迎上对方目光，随口道：“都行。”

　　盛远歪头看他，拿了果汁出来，带江赢向客厅旁延伸出来的走廊晃去。

　　走到尽头的房间前，盛远把手里两个杯子都递给江赢，抬手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门应声而开。

　　江赢看着觉得奇怪，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在自己家里还要锁卧室门？

　　他虽然和亲戚关系不近，又与亲生父亲相处的像仇人，但也从来没有锁过卧室，因为毕竟是在“家”。

　　盛远一手把门撑住，示意江赢先进。

　　这间卧室与别墅整体装修格格不入。

　　硬要说的话起码像正经有人住的地方，墙上贴了壁纸，底色偏暖，有繁复花纹，上面又加盖不少电影海报，江赢扫了一眼，发现那基本都是老电影，最近一部也已经追溯到十七年前，电影叫《虞美人》，江赢中考结束的假期看过好几遍，十分钦佩女主角虞姬的演技。

　　海报墙旁是一个通顶书柜，从上到下摆满碟片，足足十层，还有更多放不下的都堆在地上，简直是电影爱好者天堂。

　　江赢倒是有些意外，看不出盛远竟然还是个电影迷。

　　不过更让江赢感到惊讶的，是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尤克里里和一把断弦吉他，以及角落摆着的一套完整设备，江赢在不少艺术纪录片里看到过，那是用来专业做音乐的，价值不菲。

　　身后传来关门声，盛远走到江赢面前，巧妙地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呢，坐。”

　　江赢应了一声，四下看过，沉默了。

　　盛远的房间东西很多，唯独没有凳子。

　　……那是要坐哪？地上吗？？？

　　不过很快，盛远就用行动告诉了江赢他应该坐在哪。

　　这人把拖鞋踢掉，用脚从床底勾了个坐垫出来踢给江赢，他则直接席地而坐，江赢这才低头，看到面前有个低矮的飘窗桌，课本和练习册在桌上堆得山一样高，最上面倒扣着一叠纸，看着像随手扔上去的试卷。

　　江赢在坐垫上坐下，看着眼前的狼藉，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平时就在这里学习？”

　　“不啊。”盛远把果汁放在一边，又从江赢手里拿走杯子，抬手把飘窗桌上所有东西推倒一旁，浑不在意说，“我平时不学习。”

　　江赢：“……”行。

　　盛远倒了两杯果汁，先慢悠悠喝半晌，才默不作声抬眼打量这位“江老师”。

　　小江老师横看竖看都是学生，今天又穿着深蓝色半袖，扣子规矩的系在最上一颗，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框架感，配上那副黑框眼镜怎么看怎么像刻板印象中的书呆子，倒是长得非常帅，眼睛很漂亮，沉默的看过来时能让人在夏天里感受到冷，似乎藏了很多东西在其中。

　　就是略微有些眼熟。

　　盛远有点脸盲，对人五官不是很敏感，除了帅得惊天动地，比如小江老师这样的，其他人在他眼里一概长一样，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不出一周就能忘。

　　他觉得江赢熟悉，那就是这周之内见过。

　　盛远想了想自己近日来的动线，觉得江赢实在不像去黑网吧无证上网的，也不像会打架斗殴的，更不像敢偷溜进小酒吧的。

　　江赢正要伸手从他散落在地上的课本中随便抽个什么来讲，就听到盛远突然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江赢瞄准数学必修一的手一歪，落到了那叠试卷上。

　　他抓起试卷，非常冷静的说：“我不这么觉得。”

　　“我看你有点眼熟，感觉从哪见过你，你眼睛很有特点。”盛远手肘抵在飘窗桌上，稍微凑近江赢，仔细越过镜片看他的眼睛。

　　江赢感觉一阵窒息。

　　片刻后盛远退开了，又懒散的坐回原位，摇摇头：“算了，想不起来，应该是我记错了吧。”

　　江赢松了口气，低头翻看试卷，迅速扯开话题：“补课都是补薄弱项，你哪一科不太行？”

　　盛远笑了一声，非常自信的说：“哪一科都还行。”

　　他语气十分迷惑人，江赢还真就有一瞬间信了他的鬼话——如果不是下一秒他就看到盛远的语文卷，右上角标着相当刺目的分数。

　　北区二中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语文卷：
　　考试时间：120分钟，总分：150分，出卷人：陈莱。
　　考生姓名：盛远。
　　考生分数：44分。

　　盛远还在那儿没数，飘得厉害：“尤其语文，说弱项的话没有，强项的话就是语文。”

　　江赢：“……”

　　他想按着盛远的头，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这份语文卷，什么人语文考44就敢说这是自己的强项？

　　有一瞬间江赢认真怀疑过盛远的国籍。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看到考卷上的笔迹就被打消了。

　　因为这字就是外国人都不会写这么难看，江赢在外面随便找条狗，狗爪子按完都能拿到卷面分，盛远这爬了满卷虫的字迹不倒扣都是阅卷老师仁慈。

　　江赢把答题卡整个看了一遍，愣是不知道盛远写了点什么，可见这44分真的都是老师大发慈悲。

　　盛远还在那自我陶醉：“而且我比上学期还进步了呢。”

　　江赢：“……”

　　这就是去年连44都没有的意思呗？

　　江书诚是说过这位盛世集团的小公子学习不太好，但没说过竟然这么不好。

　　江赢觉得如果给盛远补课，对方真的应该给他发一份工资——这和从大海里捞针的难度有什么区别？

　　盛远陶醉完了，开始为难江赢：“小江老师，你觉得我答得怎么样？”

　　江赢说不出话。

　　你答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江赢觉得牙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敷衍的应了一声，抱着一丝希冀继续翻其它卷子。

　　好歹也是上了这么多年学的，江赢不是没见过偏科的人，施明明就是典型例子，英语只考72，但数学偶尔还能拿满分，说不定盛远只是不擅长这一科，万一别的科目能出人意料呢？

　　但很快，江赢就被血淋淋的现实击垮了。

　　盛远是挺出人意料的。

　　没想到他长了张聪明的脸，实际是个傻子。

　　理综总分300，他竟然只考了117，平均每科39，还不如语文呢。

　　原来盛远不是对自己没数，而是太有数了，他44分的语文竟然真的是“强项”。

　　翻完盛远的卷子，江赢再抬头看他，忽然感觉到肩膀压了座山，都快把他压死了。

　　他很想和一脸云淡风轻的盛远说：别补了，没救。

　　盛远目光垂落，还在看自己那张语文卷，夸赞道：“唉，真写得不错，所以我觉得自己不需要补课，要不从下周起你就别来了吧？”

　　江赢默默想：但凡有一粒花生米……

　　他干脆把盛远这句话自动过滤了，拿起桌上的红笔，问道：“你们学校讲卷子了吗？”

　　“……讲了吧？”盛远随手把卷子翻面，指了指空白处的红笔涂鸦，确定道，“嗯，讲了。”

　　江赢扫了一眼，没看出他画了个什么玩意儿，违心道：“画挺好的。”

　　盛远点头认下：“谢谢，我也觉得不错。”

　　江赢觉得这人比施明明还令他糟心。

　　“我估计学校就算讲了你也没认真听，我现在给你重新讲一遍，你觉得自己哪块知识点薄弱就告诉我，到时候回去我给你出一个针对性教案……”江赢抬手按了按跳了不停的额角，耐着性子好脾气道，“我也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水平。”

　　盛远一听这位小江老师不仅不放弃补课，还要给彼此都增加负担，刚才还和煦的神情渐渐淡去了，有点不耐烦的轻敲桌面，说：“我什么水平你看卷子还看不出来吗？”

　　江赢忍着嘲讽，诚实道：“的确看不太出来。”

　　盛远：“……”

　　这一回合江赢胜。

　　江赢乘胜追击：“可以开始讲了吗？”

　　飘窗桌上还摆着一个小金属时钟，分针刚过30，还有两个半小时要熬，盛远记起盛总和他说的话，虽然眼神危险起来，倒也真不敢把江赢怎么样，只能伸手按在试卷一角，非常不乐意的说：“讲，你讲。”

　　就看看你能讲出个什么花来。

　　江赢根本不受他影响，非常利索的讲解起来。

　　盛远躁得慌，伸胳膊从床上捞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

　　午后的时光缓慢而悠长，别墅静悄悄的，阳光带着不低的温度从落地窗跳进来，房间内只有少年低缓稍冷的声音，以及另外几声漫不经心的敷衍应答。

　　北区二中出题和南城一中有很大不同，几乎就是课本上的题目换个数字，还有干脆从练习册上选取的原题，江赢闭着眼睛都能想起答案，难度低到炸裂。

　　江赢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练习册上的题不会也就算了，书上的题怎么能不会？

　　讲到最后一道选择，他下意识看了眼被扔在一边的数学必修，都已经高一下学期了，盛远的必修一还崭新的仿佛刚出厂，凑得近些都能闻到纸张没有散去的刺鼻气味。

　　看来这人说自己平常不学习还真不是唬人。

　　试卷就那么几张，难度也不大，五点半左右江赢就都讲完了，给出的答案基本完美复刻标准解析，他把最后一道政治简答分析完，终于抽空喝了口果汁。

　　“怎么样？”江赢问。

　　盛远撑着下巴，静了会儿才回神：“啊？哦，挺好的。”

　　江赢说：“我是问你有没有听懂。”

　　盛远伸了个懒腰，又没骨头似的趴回桌上，懒洋洋说：“听懂了，你把标准答案都背了一遍，傻子也听懂了。”

　　天气热，房间空调温度开得不是很低，还能感觉到北方盛夏特有的闷热干燥，江赢讲得口干舌燥，又有点烦这个天气，没注意盛远说了什么，只听见他说自己懂了。

　　“行。”江赢把试卷翻到背面，在空白处随手写了道题，递到盛远面前，“你解一下这道题，做出来就能提前下课了。”

　　盛远从桌上爬起来，接过江赢递给他的笔，随手画了两下，又迅速递回去。

　　江赢没觉得这速度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就是单纯从数学卷里挑了个最简单的填空，如果认真听了，记着答案也正常。

　　“那行。”江赢低头看他写得答案，随口道，“我们今天就——”下课。

　　后面俩字他呛在了喉咙中。

　　盛远自觉补充：“下课了？”

　　江赢：“……不下。”

　　江赢的声音低沉轻缓，非常催眠，盛远生生听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困得不行，就盼着早点下课，闻言皱起眉，不耐烦道：“为什么？我不是答了吗？”

　　江赢把试卷拍在他面前：“我出得是填空。”

　　盛远抬手揉着脖颈：“所以呢？”

　　江赢指着空白处的鬼画符：“你为什么写A？”

　　盛远：“……”

　　这位少爷从困顿中清醒些，琢磨过味了：“填空？”

　　江赢：“对。”

　　盛远冷静道：“我以为是你忘写选项了。”

　　江赢：“……”

　　这课上不下去了，继续共处一室江赢怕自己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揍他。

　　于是在盛远不满的目光下，江赢把红笔扔在他面前，冷声道：“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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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赢：啊，手好痒。
盛远：来来来，你打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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