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剧本缺主角吗》一江九枝

4、第四章

　　江赢回学校后就失眠了，说不上来是被江书诚气着了还是怎样，总之一晚上没睡好，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闭眼，等手机闹钟催命般响起时，他诈尸一样坐起来，迷迷糊糊看窗外天光大亮。

　　都已经中午了。

　　江赢随手按掉闹钟，去洗漱时都在发懵，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大中午设闹钟。

　　穿好衣服下楼吃饭时，江赢坐在食堂里，几乎是干咽了一份米饭，把剩下满是油花的菜倒进垃圾桶后，才恍然想起他今天该去给别人上课的。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江赢原本想直接过去，却注意到自己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他毫不犹豫回宿舍换了一身，临走前又从抽屉里拿了副平光眼镜戴上，路过镜子前打量自己一番，确认大概不会被盛远认出来，这才满意出门。

　　江书诚之前发给他的地址很详细，门牌号也写清楚了，省去不少麻烦。

　　盛远家在滨河区锦绣华府，是别墅区，从南城一中站坐14路可以直达小区南门，江赢这次没翻墙，老老实实从学校正门出去，绕了一大圈去公交站等车。

　　今天的14路换了值班司机，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大爷，穿着公交公司的统一制服，右臂上还有红色袖标，见江赢上车，向他投来亲切的微笑。

　　江赢有礼貌的笑回去，往后排走。

　　在锦绣华府之前，有一站叫华泰购物中心，是近两年新建的大型娱乐购物广场，附近还有不少步行街，周末去那里玩的人很多，因为只有14路这一趟车是直达，又赶上周末，今天的公交格外拥挤，沙丁鱼罐头似的，即便空调开到最大也还是只能感觉到潮湿闷热。

　　江赢推了推眼镜，站在靠后的某个座位旁，面前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古龙水喷多了，周身味道相当浓郁，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疯狂挥发苦橙花油味，伴随公交开两米晃一下，熏得人直想吐。

　　江赢忍不住蹙眉，想让这人把他座位旁的窗户打开。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侧另有一把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

　　“您好。”那个声音说着，斜后方一只手同时越过江赢腰侧，拍拍男人，“能麻烦您开一下窗户吗？我有点晕车。”

　　落在男人肩上的那只手修长，皮肤比一般男性要细腻白皙许多，在阳光下指甲泛着一点嫩粉，指尖近乎透明。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把窗户推开了。

　　那个声音十分礼貌的说：“谢谢。”

　　他的手从男人肩上撤开，江赢下意识回头看，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以及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

　　这人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将鬓边碎发拢到耳后，动作优雅从容。

　　……日，这他妈不是盛远吗？

　　Jackpot。

　　江赢不自觉眉头紧蹙，打量对方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盛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车上了，十分懒散的站在角落，以至于江赢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这人今天穿着私服，衬衫短袖印着太阳花和椰子树，相当夏威夷风，扣子解开两粒，胸前还挂着墨镜，在微弱的重力作用下露出一小片白净胸膛，头发抓成了很狂野的造型，但眉眼依然十分秀气。

　　江赢感觉盛远的视线在自己周身绕了两圈，随后飘去别处。

　　他听见这人说：“没说你……我在车上呢，你刚说什么？我这边太吵了，没听清。”

　　从车窗的倒影里江赢不太能看清盛远的轮廓，倒是他蓝牙耳机时不时的闪烁十分显眼，对方在打电话，耳机音量很大，偶尔会有对话声模糊地传出来。

　　盛远似乎心情不太好，虽然刚才的表情满是漫不经心，但语气能听出几分烦躁，不是很耐心的和电话那边的人说：“战队赛啊，不参加了，没空。我爸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老师每周末来补课，我得去会会他，能把他弄走是最好的。”

　　站在他身旁的江赢：“……”

　　盛远顿了顿，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嗤笑一声：“跑？我哪敢，我爸说再偷跑就把我那张存零花钱的卡停了。”

　　江赢听他在旁边抱怨，表情很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和盛远打电话的人估计是个不亚于施明明的话痨，直到公交到站，盛远下车，这通电话都没有要挂断的意思，江赢缀在他不远处，一边听到些隐约对话，一边跟着拐进锦绣华府。

　　别墅区建设的很好，大片人造绿地与景观堆砌出丛林感，到处都栽着江赢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只粗略看过路旁立着的科目介绍，大概都统一写着四季常青。

　　江赢这个富二代做得很不合格，首先就体会不到有钱人的兴趣爱好，并且无法理解那些刁钻要求，不明白放着基础设施不好好更新建设，为什么非要在北方造一座热带雨林出来，是把自己当野生动物养吗？

　　他跟着前面的盛远几乎把锦绣华府绕了一圈，将四周植物认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看对方走到别墅区最僻静的一角，连小木门上的锁都懒得打开，直接迈过刷着白漆的低矮栅栏，踩着青石砖铺就的小路向别墅走。

　　江赢跟着他一起迈进去。

　　锦绣华府的别墅都是统一的指纹密码锁，讲究便捷高端与保密性强，盛远站在自家门口，先不急着开门，而是又讲了近五分钟的电话，这才终于撂下一句“周一再说”，随后摘掉蓝牙耳机。

　　江赢沉默的站在三节楼梯下，微微仰着头看他后脑勺扎着的小揪揪，注意到这人皮绳用的十分花里胡哨，从发丝间隐约露出一点浅蓝色的塑料装饰，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

　　江赢眉头微动，忍不住想，他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那个“的”字还没想完，就见“小姑娘”转过身，背靠在自家防盗门上，若有所思看他，问：“你跟着我走了一路，是有什么事吗？”

　　江赢：“……”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盛远目光非常玩味，充满探究意味，把江赢从头到尾打量好几遍，非常耐心等着他回答。

　　江赢心态调整的很快，他推了推眼镜，将所有锋利的目光藏在平光镜片后，冷静的和盛远对视：“这是你家吗？”

　　盛远点头。

　　江赢又装的很真情实感似的，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是盛远？”

　　盛远挑眉：“你认识我？”

　　“不认识。”江赢摇摇头，说，“但是你爸爸叫我过来给你补课。”

　　盛远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答案，表情有一瞬空白。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非常震惊的看着阶梯下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音量都提高不少：“你是江赢？？？”

　　江赢坦然点头。

　　盛远皱眉：“我以为你是——”

　　江赢：“？”

　　盛远：“嘶……”

　　盛远默默想，他以为家教大概还和之前几个一样，不是叔叔就是阿姨，再不济也该是公交车古龙水喷掉半瓶那位，腋下夹着公文包，发胶抹十层厚，为了凸显精英气质。

　　反正是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是江赢这副乖巧有余跳脱不足的学生样。

　　而且黑框眼镜也太土了。

　　江赢估计这辈子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觉得他“乖巧”。

　　在这阵诡异的沉默中，远处不知种类的树木上爬过一只松鼠，发出细弱的叫声。

　　“算了……”

　　盛远回神，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狐疑的看了江赢几眼，反手按在密码锁上，快速点了几个数字，防盗门发出一串音乐声，盛远把门拉开，朝门内偏了偏头：“先进来吧。”

　　盛远家没人在，空旷的别墅安静得吓人，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成倍放大，盛远从玄关的鞋柜里给江赢拿了双一次性拖鞋，两人换鞋时衣料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盛远把扎头发的皮绳撸掉，随手扔在鞋柜上，让江赢在客厅先坐会儿，他则扭头去了厨房，不知道忙活什么。

　　家里空得厉害，客厅除了必要家具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茶几锋利的边角都套上了防护膜，甚至连墙角都磨成圆弧形，一点棱角也看不见，沙发比席梦思还软，坐一会儿就不住往下陷，比起江赢家富丽堂皇的装修，真是简便的还不如江书诚的办公室。

　　小江总非常热衷享受生活，办公室有一整面墙用来摆放乱七八糟的装饰物，而盛远家连个鱼缸都没有，茶壶甚至是塑料的，除了别墅本身，一切都显得莫名廉价。

　　厨房传来水声，江赢看过去，见盛远正一边等水壶灌满，一边低头玩手机，长发垂到肩膀，有几缕落进衣领中。

　　盛远正在给盛总发消息。

　　[你的宝贝小远]：家教是个小孩？你怎么没告诉我？？？

　　盛总估计这时候不忙，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爸]：什么小孩，人家比还你大一岁呢。
　　[爸]：而且谁说我没告诉你，你自己上去翻翻记录，我早就和你说过。
　　[你的宝贝小远]：你胡说，我怎么没看到？

　　盛总安静几秒，给他扔了个截图过来。

　　盛远点开查看，就见昨晚八点二十左右，盛总还真和他说过。

　　[爸]：以后周末都有家教来上课，时间定在六日下午三点到六点，你记着点，别放人家鸽子，不然小心我停了你的卡。
　　[爸]：他叫江赢，比你大一岁，是你们那届中考第一，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爸的，那孩子估计挺老实，你少欺负人家。
　　[爸]：不是我说你，我也不指望你能考全校第一，但起码别倒数行不行？不然你让我怎么放心以后把公司交给你？而且我实在不想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听训了，他桌上那盆水生植物臭了也不知道扔，太难闻了。

　　后面盛总还说了挺多，盛远懒得看，他又往下滑了几条，找到夹杂在盛总长篇大论中他自己的回复。

　　非常冷淡敷衍，只有一个“哦”。

　　这个“哦”勾起盛远一点缥缈的回忆，他稍微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是收到过盛总的消息，不过他只看到“他叫江赢”那里，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酒吧切歌间隙的警笛声掠去所有注意力，就连“哦”都是跑路过程中随手回的。

　　盛远惊了。

　　他妈的，他怎么知道盛总这么别具一格，找家教都如此清新脱俗。

　　[爸]：他已经去了？那就好好和人家多学学，我记得你小时候成绩还挺不错的，既然有底子垫着现在追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加油，爸等着你期末的喜讯。

　　盛远给他爸发了个表情包，又在下面跟了一句话。

　　[你的宝贝小远]：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你的宝贝小远]：但凡有一粒花生米[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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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赢：Jackpot。
盛远：嗨呀，还拽英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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