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桃花雪飘零》清弦

7、七

　　七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场大雪，忘不了他在死前对我说的，真的没有骗你。

　　下雪了。
　　一片片飘摇而下，落在脸上，是透心的冰凉。
　　我想找爹爹，可是他们不让我进。我等在门前，没有等到出来的爹爹，却等到了楚风哥哥。
　　我抽泣着，拉着他的衣襟，爹爹怎么了？他们要把爹爹怎么样？
　　能感到他颤抖的手，他回头，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彷徨与震惊，甚至……还有悲痛。
　　是的，那是悲痛，而我却宁愿我看错了。
　　他那样看着我，一分分把手抽回来，说要问，就去问明稹。
　　我愣在那里，看着他进了内堂，没有回头。
　　从小到大，他每次先离我而去，都会回头对我微笑。可是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我冲出去，去找明稹问个清楚。
　　雪越下越大了，那些原本洁白的，落在眼前却是一片灰蒙蒙。
　　明稹，可以告诉我一切么？我的声音在颤，那是我多么不愿问的问题。
　　而回答，也是我一辈子不想知道的真相。
　　我闭上眼睛，泪一滴滴落下。原本以为的幸福，却在这血海深仇中崩塌。
　　他还在说，我说过，不要那么相信我。
　　我踉跄退了一步，他伸手扶住。他的目光中，仍有疼惜。只是那种目光却如刀一般割在心头。
　　我父亲杀了你全家……我父亲杀了你全家……
　　我喃喃念着，看着纷飞的飘雪，突然就不知自己将要去哪里。
　　你恨我么？我看着他。
　　他闭上眼睛，我恨你父亲。
　　我惨笑着，一步步往后退。
　　你骗我，你这样刻意接近我，心里一定是恨我的。
　　他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可却不敢看我，是因为你这样说连自己也不信吧。
　　我转过身，向内堂跑去。
　　这一次，没有人拦着我了。
　　我看到楚风哥哥的剑刺穿了父亲的胸膛，父亲眼睛未闭，仿佛是看进了虚空中。
　　我往前走去。
　　父亲……轻声叫唤。
　　我看到他努力的对我笑出来，手微微颤颤的抬起，似乎想如小时候那般，爱怜的摸着我的头。
　　我目光空茫的看着楚风，见他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听到一声狂妄的笑声，一个陌生人对着父亲。
　　秦穹啊秦穹，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那个声音有着夙愿得偿的畅快，却在沉默的内堂里，尤为刺耳。
　　死在最好兄弟的儿子手里，滋味不错吧。当年你杀我兄长时，可有想过今天？曾瑞，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这个名字。
　　听着他的话，我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耳边听到镖局的三叔惊叹，是八年前劫镖时被大哥杀了的曾瑞！
　　那个陌生人仍然絮絮叨叨，仿佛看着父亲在这样的情形下死去便心里大快。
　　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报仇了。也不枉七年前费尽苦心几乎丢了命的杀了楚钧。
　　我看到楚风惊讶的回头，失声喊，你说什么？
　　那人冷笑着，说出事实。
　　信笺是他伪造的，七年前劫镖杀了楚叔叔的是他，这一切，就是为了报复父亲。
　　我见到父亲的眼神丝毫未变，似乎早已知晓答案。在那一瞬间，他垂下了手，缓缓闭上眼睛。
　　我回头，看着愕然的明稹。我笑着说，这次，你还是骗了我。
　　他不住的说，没有没有。
　　我抽起身旁四叔的剑，奋力冲过去，刺向他的心脏。
　　我以为他会挡，可是他没有。
　　他说，能不能再信我一次，真的没有骗你。
　　我摇头。
　　没办法再相信你了。
　　明稹死了，死在我手里。看着他胸口涌出的鲜血，我却想起了那一片片飞舞的桃花。
　　然而下一刻，我听到那个声音冷然说，他没有骗你，只是他不知道真相。明稹的父母和兄弟，是我杀的，我也不算他父亲的至交。这个孩子，真是天真。
　　我松开剑，大笑着。笑声回荡在内堂里。
　　然后慢慢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