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引怀》老鸦

5、第五章

　　江闵从回来起脸色就不对，眉头紧锁，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手机。傅凌飞这傻缺笑得眉飞眼扬，压根没注意。

　　“出事了？”宁玖向左移了几步，靠他近点：“解决了吗。”

　　息屏，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恢复平日的神态：“嗯，小事。”

　　宁玖点点头。

　　“玖姐你可别瞎操心，这邺城谁敢惹他，惹他老子。”傅凌飞昂了昂下巴，得意惨了。

　　江闵不动声色地嗔了他一眼。

　　傅凌飞这货不但弱智还弱视，江闵递的眼刀子他根本没接住，继续说：“不是我吹牛逼，你知道我闵哥有多牛？”油腔滑调的。

　　“不知道。”宁玖强忍笑意。

　　傅凌飞小嘴开始叭叭个不停，绘声绘色地描述往事。

　　宁玖低头憋笑，实则整个人都快乐翻了。

　　江闵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左边笑出了浅浅的梨涡，清风带起碎发。

　　梨涡在左，江闵在右。
　　越隐若现，笑得他心都在晃。

　　“说真的，江闵从小到大都惹人爱，哪哪都好，见过他的人都喜欢。”他叹了口气：“初一那会儿有几个小混混欺负我，我爷忙着部队里的事也没空不管我，只有闵哥帮我。”

　　他越说越得劲儿：“有一次遭打得鼻青脸肿被闵哥知道了，他二话不说就拎着我去认人。那群人都是高中辍学的混混，作奸犯科进了几次局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呀打起人来不要命，流了血也不管，招招都往人要害上来。”傅凌飞说着说着莫名火大：“那群孙子打不过就掏刀子，闵哥当时为了护着我，腹部被划了一刀。”

　　“后来呢。”宁玖忍着颤音问。

　　“他们跑路了。”他避重就轻，“没事是没事，这疤肯定是留下了。”

　　傅凌飞不敢继续往下回忆，当时场面混乱，白花花的匕首划过江闵腹部的时候他完全吓懵了。没人帮他们，低头是倒在血泊中的江闵，抬头是铺天盖地的红。

　　腹部涌出的血染红了半边天，连接着霞光一起燃烧。

　　虽然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没伤及要害，但江闵脸青唇白的样子，他这辈子没那么怕过，他怕江闵死了。

　　直到江闵出院那天他才敢去看他：“江闵因为我，不值得。”傅凌飞怕了，愧疚和心疼足以在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压垮他。

　　宁玖挨过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光这样想火辣辣的疼就窜上来，寸肤如割。

　　伤口不疼了，但回忆还疼。

　　这样的疼隐匿在漫长岁月之中，宁玖早就拥有自我保护的粗粝外壳，可当疤再一次被撕露，忆起的疼更胜从前。

　　当她知道江闵也曾这般疼过，心脏像被针筒撑开然后一点点抽掉。

　　“疼吗？”宁玖从痛觉中抽出身来。

　　“怕疼就不算真男人，更何况……”他像想到什么就没再说了。

　　“嗯？”宁玖没大明白他的意思，歪头对上江闵的唇瓣。

　　他皮肤很白，白得有点不正常，衬得唇红齿白，好看得发紧。

　　像是天生适合接吻。
　　草！有点想亲他。

　　“江闵。”她喊他之余，小手指有意无意地勾他。

　　他没应她，但宁玖明显感到他肩头一颤。

　　“江闵江闵江闵。”她垫着小碎步，笑声轻飘飘的。

　　江闵无奈发笑:“嗯、嗯、嗯。”一字一顿。

　　下一秒宁玖勾住他的拇指。

　　没反应？
　　她得寸进尺直接牵住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居然没甩开，看来有戏”宁玖心里这样一想暗爽得不行。

　　“我可以亲你吗。”实在不行强吻也成。

　　江闵止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晦暗不明：“亲我妈？”他逗她。

　　宁玖：“嗯。”

　　江闵：“你说呢？”

　　宁玖：“可以!”边说边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答案。

　　“那你亲我妈去呗。”江闵收回目光，薄唇一勾，坏到不行。

　　“你跟我玩文字游戏？”宁玖戏谑地轻笑，跟地痞流氓一样。

　　江闵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小脸上，她可能要霸王硬上弓了，准备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会对你用强的。”宁玖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不老实。“你要再扯可就不一定了。”十指相扣，锁死。

　　“合着又当我死了？”后方的傅凌飞再一次目睹她强迫民男的全过程，这姑娘手段出奇，捉摸不透。

　　宁玖停下脚步，侧着身子伸出另一只空手：“过来呗。”

　　傅凌飞愣了两秒上前，宁玖不耐烦地一把拽过他：“这样行了吧，雨露均沾。”冲他抬了抬下巴。

　　“啊～玖姐你好man哦!”傅凌飞学着小姑娘说话，叫得阴阳怪气的：“不嘛不嘛，只宠人家一个不好吗。”

　　咦，宁玖脖子前伸，做出呕吐的样子。

　　“讨厌。”傅凌飞隔着空气挥小拳拳，娘爆了!

　　“赶明儿爷就娶你进门。”她配合他，模仿地主老爷。“大姨太二姨太。”她叫上瘾了，乐不可支。

　　傅凌飞笑着回了她声“喂”，江闵依旧黑着脸不说话。

　　宁玖拍拍他的手，垫脚冲他耳朵窃语:“大姨太放心，任他千娇百媚我也只爱你。”说完她自己都笑出了声，热气喷在江闵桃色的耳垂上，痒痒的。

　　“我身心都是你的。”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虎狼之词被她说的面不红心不跳。

　　江闵有点不舒服，凡是她碰过的地方都一路滚烫。

　　… “艹，松开!”宁玖呵斥傅凌飞，他弯过手臂夹住宁玖的脖颈，疼得她直接松开了江闵的手。

　　“说什么悄悄话呢。”傅凌飞这回注意到江闵的异常，牺牲小我“挺身而出”。

　　“关你屁事松开松开!”宁玖伸手拍他，傅凌飞这孙子下黑手，她差点喘不过气。

　　“不松。”

　　“你完了。”宁玖威胁他。

　　两人打打闹闹过分亲昵难免招来不少指指点点。

　　“哎呦喂我这老眼，世风日下咯。”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谈恋爱。”
　　“那女生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狐狸精有娘生没娘养，到处勾引人。”
　　“这要换成我家孩子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真像正义的好人，玩笑的，调侃的，看戏的和不知名的恶意。

　　“关你屁事没见过啊。”傅凌飞抬高音量提醒他们闭嘴。

　　“嘿你这孩子没教养怎么给长辈说话的。”
　　“说你几句怎么了，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我这是替你妈教育你。”
　　“要你父母知道了不得活活气死。”
　　“她不要脸还有理。”

　　骂声愈大，唇枪舌战。有些混迹在人群不分青红皂白地跟随着骂他们。所有人搭台子唱戏，唱的唱红脸唱的唱白脸。

　　傅凌飞从头到尾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个不停。

　　还有更多难听的话是冲着宁玖来的，她自动屏蔽充耳不闻。目色平淡，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爬满叫做“恶”的蛆。

　　傅凌飞护着她和大叔大妈对骂，宁玖眼疾手快拦住即将动手的江闵，摇了摇头：“不用，我来。”

　　“谁他妈再瞎几把逼逼，劳资拔了他的舌头。”宁玖是乡下来的烂人，又没素质，此刻骂的这些浑话都算好听的了。

　　“没教养!满嘴脏话指定没妈教!”一个超市的大叔站出来，瘦的跟竹杆一样，尖嘴猴腮，天生的刻薄模样，下一秒温了温嗓子一口浓痰吐到宁玖鞋上，浓痰发黄发绿还带着血丝恶心得要命。“哪个学校的，看我不告到你学校去，都是些什么人呐!”

　　“只准你骂我不准我骂你？世上有这种道理吗。”宁玖轻笑，步步紧逼，附身从篮筐里拎了个空啤酒瓶，掂了两下顺势敲碎。

　　“你你，你想干什么!这是违法的!”瘦竹竿张着嘴，连连后退。

　　宁玖冷哼一声：“你算老几还管起我来了，我知不知廉耻关你毛事，就你那破三观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谁啊你，我是你生的还是你供我上学了，凭什么趾高气昂地骂我。留张嘴积点德吧，我怕你生个孩子都没屁.眼。”

　　她移步到刚才骂得最难听的女人面前，偏头看了眼她身后的招牌“情缘茶楼”，收回目光落在女人身上，豹纹小吊带，袒胸露乳的。

　　“鸡.婆你刚挺起劲的吧，骂的什么来着？”宁玖嗤笑出声。

　　“你骂谁鸡.婆!”女人急上脸，盖着浓妆的脸面目狰狞。

　　宁玖连鼻孔都不屑看她一眼，眉梢上挑：“骂你呢，听不懂人话吗。”她一把拉开紫红色的遮羞布。

　　屋子正中央有个破旧沙发和破了洞的丝袜，带着不明白渍。

　　众人发出“啧啧”声，眼神里透着鄙夷，女人窘迫，丑态毕露。

　　“这就不说话了？刚你怎么骂我来着，女表子？小狐狸精还是不要脸的赔钱货？怎么不继续，呵，就你高尚就你牛逼就你值钱，炮值千金。”

　　女人脸色惨白，张扬的红指甲嵌进手掌，但宁玖不会因此就收。受过的屈辱就得十倍百倍地讨回来，她从兜里掏出把零钱，故意挑了张皱巴巴的二十，笑了声，再多数了五个一元钢镚一并递给她。

　　“不找。”见她不接，宁玖自己把钱丢进门面里，钢镚掉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别跟钱过不去啊，你平时劳动一次也不容易。”

　　宁玖笑着转身：“总有几坨臭狗屎舔着脸往我身上粘。”语言暴力从来不止于此。

　　方才叫嚣喷火的洪水猛兽此时宛如风雨之后的蝼蚁不堪一击，只能做些徒劳无功的无声反抗。

　　傅凌飞没敢出声，他早被惊脱了下巴。宁玖收了戾气，判若两人 ，她手里拿着啤酒瓶时，傅凌飞生怕她捅人。

　　“怎么怕我？”她问。

　　“没。”傅凌飞收起下巴：“就突然到我了。”

　　“切哟。”她乐。

　　“你平时是不是背着我吃小孩？”他开玩笑道。

　　“是。”她笑着回答：“一口一个不吐骨头。”

　　气氛舒缓。

　　宁玖瞥见江闵神情冷淡，想起自己口无遮拦的样子开始心虚：“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嗯”了声。

　　“真不这样!”她解释道：“我平时温柔善良可爱大方美丽体贴善解人意。”说完自己都没底。

　　“我知道。”他知道，什么都知道，他的宁玖永远是最好的。

　　他眼里的宁玖从来如此，嘴甜心狠，轻狂张扬，直接明确的厌恶，坦荡如砥的喜欢才不会曲意求全，跟两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