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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段藏八岁那年,被人送到福利院。
院长温之北蹲下身子眯着缝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人老却并不是不识货了,这不大一点的孩子身上穿着的是高价的牌子货,加之又是一副白净俊俏,细皮嫩肉的模样,心想这准是谁家的小少爷偷偷溜出来给走丢了。
心下百转千回。
用毕生最为慈爱的语气轻声对段藏道:“孩子,不要害怕啊,先住爷爷这里,爸爸妈妈很快就会赶来的。”之后又不忘颇为感怀的叹口气,摸摸段藏的软发。
“可不是咋的,温院长,我一见那孩子黑夜里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湖边树低下,吓了一跳,这也就是遇见了我,这要是什么····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一个中年胖妇人担心的看着段藏,又绘声绘色道:“我问他,孩子,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儿?他也不说,我就想报警,他又一个劲儿的摇头,又不好带家里去,没法,就只好来这儿了\"
温之北叹了口气,“不麻烦,孩子放这儿吧,我来照看”又看向段藏问:“孩子,你叫什么”
“段藏”
段藏就这样暂时留在了福利院。
这次离家他是耍小孩子脾气没错,从小没有妈妈,使他比其他同龄人较于成熟些,没有什么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他尽可能的事事体贴入微。
可·····
想到撞见的尴尬场景,他就忍不住的恶寒。明明是两个最亲近的人,怎么会那么陌生呢?段藏终究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又生气又觉寒战难禁,转头就慌慌张张冲了出来。
刚入住的这日夜里,夜色已经很深了,段藏躺在床上,忽而侧卧,忽而直挺,各式各样的姿势都用了个遍,却依旧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习惯了家里温暖的大床,乍一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可越是着急,困意越是迟迟不肯光临,就越是清醒。
“哎···一只鸡,两只鸡,三只鸡····”
因为还不能够确定段藏的身份,温之北给段藏安排的屋子是一个单人间,离其他福利院的孩子的远些,但此刻本该寂静无声的夜里,段藏在小声念叨的空隙里却隐隐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很是模糊不清。
他马上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像个小孩的哭声。
这也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段藏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的赶着翻了起来。
一时间所以读过了恐怖故事和看过的恐怖电影剧情,记得的和不记得的突然之间就那么被刺激起来了。
他好像听见了无数鬼魂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让段藏头皮一阵发麻,搓了搓胳膊,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害怕,还是耐不住好奇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扯开窗帘的一角往窗外探了探,起初他还有些怕只是眯着眼不敢完全睁开,想如果鬼来了他可以瞬间闭眼装什么都没看见,过了好久没有任何动静才试探着睁开了眼 ,凝神了好一会儿终于借着泛黄的灯光看清了树底下小小的身影。
长长的松了口气,平复了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看着窗外树底下的人影,隐隐传来的啜泣声让他心里也意外的难受了起来,内心挣扎了几番,还是豁出胆子悄悄的出了门。
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出去干什么?
段藏没有放轻自己的脚步声,相反的怕把小孩吓坏他还有些故意的成分。
直到小孩注意到自己,水润的眼眸里霎时布满了紧张与惧意,一副想跑又不敢轻举妄动的模样,段藏突然知道了,原来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刚刚才经历过呢。
那这小人儿又难过什么呢?
一时间,看着这受了惊的小人儿,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温念仰起脑袋呆呆的看着 眼前的小哥哥,茫然无措的同时又有一丝不解:平日里自己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偷偷蹲一会儿,这边人少,藏在这棵大树底下也不容易被人发觉,不明白今天怎么就被人撞见了,温念心里很是郁闷。
夏日的晚风丝丝缕缕的吹过,四下蝉鸣阵阵。
借着灯光,段藏看着温念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仰着头因诧异而瞪圆了双眼,微张着嘴巴看向自己,头发也被风吹的乱糟糟,整个人显得可怜却又说不尽的可爱。
操····长的真···他妈好看
两人的初识是这样的突如其来,那么一刻没人先开口说话,寂静无声的院里,泛黄的灯光温柔的洒在地面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却也能辨的明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在温念苍白无力的记忆中,每每回忆至此,这幅美的极具诱惑的画卷,不能不说是一种深刻的回忆了。
这样维持了不久,段藏打破了这份寂静,干脆走近蹲在温念前面,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小脸,忍下了想要揉他小脸的冲动,极力想象着亲切是什么样子,向一个哥哥一样轻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呀?有人欺负你吗?”。
够近的距离,让段藏更加细致的看清了眼前的小人 。温念生的很是精致,卷而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原本细窄的双眼皮也因此而被藏了起来,只在眼尾出勾勒出浅浅的痕迹。
这让段藏突然想到了家里以前养的小猫。
又对眼前的小儿凭空的产生了几分好感,态度不由得又柔软了几分
温念还是呆呆的瞪着,从未有人对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过话,这让他在害怕之余又有些莫名沉醉。
见温念不回自己,段藏也不介意,毕竟是他突然闯入,又看了看温念脸上还有刚刚哭过的泪痕,便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替温念擦了擦,摸摸他被风吹的一塌糊涂的软发,扬起嘴角再次友好开口:“没关系,我叫段藏,你呢?”
“温念”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被父母遗弃或意外走失,年纪大一点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年纪小的则多是冠了院长之姓。
“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啊?”
“我已经六岁了,不怕的”
得,他还挺骄傲
段藏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忍不住噎他道:“那你也比我小,你的叫我哥哥”
温念又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段藏,无话可说,鼓了鼓腮帮子,但还是乖乖的瓮声瓮气的应的一句:“哥哥”
真好骗
段藏暗暗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很是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弟弟。
“你不用怕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就当我是走丢了吧,被你们院长暂时收留了。”段藏移开眼,转而看着地上的石子,沉默须臾,又笑着抬起头双手环膝抵着下巴,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的小孩,温言温语道“你长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孩都好看。”
温念有些不好意思,羞怯的笑了笑,这一笑,段藏才发现小孩脸上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
温念被这轻柔的触感弄的脸颊发痒,但温热的指腹贴在脸上让他又很是舒服。看出段藏没有下一步动作,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怎么会有人抛弃你呢,啧,亏大发了。小朋友,你什么时候起在这儿的啊?”
“我一直在这里,一出生就在了。”温念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发热的眼睛,但段藏还是窥探到了伤心的气息。
直到手上突然湿润,他简直要被这灼热的温度灼伤,一面唾弃自己嘴欠,一面又手忙脚乱的替哭泣的小人儿擦泪,一边擦一边捧起他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哄道:“别哭,别哭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夸夸你,没想故意让你难受···不要哭了好不好?没爸爸妈妈有什么,我也没有妈妈啊,我····对,对对,你一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弟弟···弟弟啊··”段藏一着急,想出了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烂注意,抱着呆着的小人就是一顿瞎嚎。
果然,小孩似是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不再哭了,安安静静的窝在段藏的怀里。
等段藏嚎的差不多,他才把人放开。不管怎样,效果显而易见是好的,他想。
看着温念一脸茫然的模样,段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咧了咧嘴笑着说:说一不二,我对你挺喜欢的,你哥哥我做定了。
有了这个啼笑皆非的小插曲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聊中,温念稚嫩的面容上渐渐带上了笑脸,那可爱的模样直让段藏看呆了眼。
直到段藏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想送温念回去休息。温念却很是抗拒的一个劲摇头,满脸写着不开心。
段藏看着他愣了一会儿,不会是有人欺负这小孩不让他回屋睡觉吧?
犹豫着张了张嘴,又觉得这样问出来不妥
“那····你总不能一直待这儿吧”
温念往常自然不会一直留在这,可今天他却非常不想离开。
段藏踌躇片刻,弯下腰又试探的问了一句:“想不想去哥哥那儿?”
温念看着他的眼神亮了亮“想”
温念接的没有一丁点儿拖泥带水,不得不让段藏产生一种他就在等自己这句话了的错觉。
但温念对自己这样信赖,坦毫无防备的模样又让他有些得意。
温念一路上都很乖,软软的勾着段藏的手,从段藏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头顶的软发和被风冻的有些发红的耳尖。
段藏心情很好,率先开口:“小朋友,以后心情不好不要一个人在那哭嘛,太闷了,你过来找我,我免费给你开导。”说完段藏顿了下,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又补充了一句:“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哥哥可以看你哭····”
怎么好像不对劲,段藏烦躁的皱了皱眉,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整日嘀嘀咕咕让他聒噪的语文老师了,说不定他可以解决自己眼下的难题。
“反正你来我这儿,哥哥保证不笑你就对了。”
对,就是这样。
温念抿着的嘴唇毫无察觉的向上翘了翘。
心里甜滋滋的想:原来被人在意是这样的感觉···令人心醉神迷····
上弦月的月光,静谧如水,轻柔洒落。
小小的房间里因两个人的依偎取暖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温馨。把两人的灵魂搅和成一个。
段藏是被热醒的,这个晚上他睡的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总觉的有时候东西压的自己喘不过来气,甚至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印象比较清楚的是梦里的他玩着在自己六岁生日时爸爸新买给他的变形金刚,他还记得当时激动的赏了老爸一个吻,父子二人很少有时间那样单独相处,段纪总是很忙,也很少匀出时间陪他,那是第一次,也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惊喜,两人的隔阂也随之迅速被抹平。
可这才多久啊····
梦里的段藏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开心的抱着玩具,笑的一脸天真。可就在这时,段藏怀里的变形金刚却突然变大,直把梦中的段藏压在身下,无法挣脱。
等段藏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事这样一幅景象:某个小奶猫趴在自己胸口,大手大脚的紧紧抱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脖颈,软发直让段藏感到一阵发痒。
段藏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的看了一会天花板,把趴在自己身上的温念揽在身侧,细细的看 了会,对这个眉眼精致的弟弟很是喜欢。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黑线子弹头吊坠,上面刻了一个藏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他最喜欢的,取下来轻轻的戴给温念。
这是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
温念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两个人皆被了吓了一跳,温念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自己鬼使神差的赖上了这个小哥哥,眨了眨眼,突然有一些羞怯起来。
“你醒啦”段藏打破了这份尴尬。
“嗯”温念将下巴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还记得我是谁吗”
“段藏”温念的记忆向来很好。
“谁”段藏翻起身来陡然提高音量,一脸不可置信,又恶狠狠的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谁?”
温念有些忐忑,怔怔的回想,满脸露着愁闷和怀疑,犹豫了一会儿,糯糯道:“段”,不等说完,就被段藏弹了个脑嘣,但是一点不疼,显然只是吓唬自己。
“笨死你得了,要叫哥哥”段藏都被温念这认真的小模样逗乐了。
温念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缕艳丽的阳光正射到他的脸上,温暖又惬意,直达心底,让他不禁微醉如痴如迷。
直到温念离开的时候,段藏蹲下来碰了碰他的小耳朵,想起昨天的事,冲温念眨了眨眼说“有人欺负你就来找哥哥,不要怕,哥哥给你打回去”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是我我认的亲弟弟噢”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一路上温念都在想。
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吊坠,心里默念:哥哥
······
“喂,你昨跑那去了”温昊见温念回来,跑了过去关心的问道。“我被温航那小子支开了,不知道他们又···你没事吧”见温念沉默,温昊有点担心。
“没事,就和往常一样,不理他就好了”温念生的瘦弱白净,又不挣不抢,很难不成为院里被欺压孤立的对象
“还好你昨晚没回来,我去找你的时候,看见你床铺都湿透了,一定是温航他们,我去找他们”温昊咬了咬牙握着卷头转头冲了出去,温念拦不住他,匆匆追了上去。
“温航,你就这点本事了。”温昊冲到院里,一眼看见了温航一伙人交头接耳,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温航转头,轻蔑的看了几眼,迈着八字步趾高气扬走了过来,戳了戳温昊的胸口:“有你什么事”温航比温念温昊大很多,体型上占很大的优势,无端有些气势汹汹。那帮以温航为首的狗腿也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三四个人狠狠的按住了温昊,温航拍了拍温航的脸,见到发红才住手,往下一揪他的头发,压低嗓音道:“你他妈这么爱多管闲事,你管的起吗?啊?警告过你多少回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完又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想要逮住温念,温念见状,转身就跑。
他听到他们嘲讽的笑声,以及温航讥讽的声音:看看,你替他出头,他却给吓的屁滚尿流,哈哈哈
温念自然不是临阵脱逃,也来不及解释,一溜烟跑到树低下,从树洞里掏出藏好的水果刀,猛一转身狠狠划向冲出来的人。
他真的早就想这么做了,要不是昨天的事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围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早就习惯了温航他们的欺霸,只要不欺负在自己头上,也乐的见别人的热闹。而眼下这一幕,可以说是再热闹不过了。起哄声一时间一声大过一声,都摆着一张看好戏的脸。
没人敢贸然靠近温念,温念纵使心里想象这种情况无数次,此刻也不免手慌脚乱,脸上泛起一阵苍白,浑身哆嗦,竭尽全力才不让刀掉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出生他无法选择,他从来没有和其他小朋友争抢过什么,他没有向谁撒娇的权利,努力做一个乖孩子,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呢,他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他也想相安无事,他也想身边可以有很多很多朋友,可为什么一切都是反的?反而···反而像温航这样的人却可以有一对人围绕。
对这样恶心坏透了的生活,他不是没保留好意,就像昨天他还····他的心也燃烧着更热烈的希翼。可为什么换来的是他们更多的得寸进尺?他有什么错啊?怎么···就被这个世界摒弃了呢?
处在这种冷漠的环境中,没有什么朋友,在他倔强的心灵中,还未曾认识这个世界,就已经被浓郁的窒息感包围。
此刻的温念也许弱小的让他们不足为惧,他看的见那些人眼里从开始的吃惊到现在的逗弄,可他无路可退。
其久被压迫,也要挣扎过
正要拼过去,突然被人从身后制住了手,温念挣脱不开,又惊又恐,他无力的反抗就要到此为止了,他想。
“温念?”
就在温念万念俱灰的时候,身后的人出声了,带着诧异与化不开的心疼。
段藏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能发生了这么多。
他透过窗户看到温念慌慌张张,飞快的跑过去,好像怕被人追上,在逃跑似的。
来不及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又看见三四个小孩紧跟着追了过来,紧接着又有一堆人围了过来,各个摆着看戏的架势。
眼见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就要扑过来,却看见温念飞快的从树洞掏出一把水果刀,不禁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喷发,生气的要命。
他亲口认的弟弟,可由不得他们来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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