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祭》彼岸彷徨

3、恋

　　日色西沉，不多会，夜色就笼罩了天空。点点星光镶嵌在黑色的夜空，蜿蜒出寂静的虹。一轮圆月静挂于中空，照亮一片土地。柔美的月光照在了人的身上，就像是给人披上了一件美丽的银纱。夜晚清凉爽人的风拂过每个人的脸颊，留下淡淡的凉意。
　　蛮骨坐在高高的山坡上，迎着凉意一阵阵的袭来，轻呷了一口酒，身后传来熟悉的淡雅的花香。蛮骨放下酒坛，“你怎么会来这里？”
　　铃子莞尔一笑：“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什么会在深夜跑到这里来？”
　　蛮骨低下头又饮了一口酒，“闷的慌出来走走。”
　　铃子笑道：“那我也是出来走走。”
　　蛮骨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为什么说谎？”他的目光移向铃子手中的篮筐，“这是什么？”
　　铃子微笑不语。她坐在了蛮骨的身边，“知道吗？在这里能看到最美丽的月亮。”
　　蛮骨望向那一轮明月，皎洁无瑕，通透明亮。铃子接着说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这样说过，每一颗闪耀在夜空的星星，都是亡者逝去的灵魂，一直都在天上看着我们。白天的阳光太明亮，遮盖住了它的光芒。但是每个晚上他们都会在天上出现。为我们照亮前进的路，守护着我们，伴着我们。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蛮骨又咽下一口酒“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我不知道，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活着的话就得快乐的活，好好的活。”
　　铃子站了起来，“带你去个地方。”蛮骨充满疑虑的看了她一眼。
　　渐渐走向山的深处，铃子开口说道：“其实在我之前，清泉家还有一位公主的。清泉银子！”
　　蛮骨答道：“是吗？我没有听说过。”
　　铃子低下头，“不会听说的，因为她死了。”
　　蛮骨的脚步顿了下来，“怎么死的？”
　　铃子转过身，直视着蛮骨。“自杀！姐姐她大我九岁，姐姐她很静，很美，总是一袭白裙，长发垂地。总是温柔的笑着唤我‘铃子’。可是父亲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姐姐她嫁给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将军。姐姐哭诉，绝食……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可父亲什么也不听。在出嫁前的那个晚上，她服毒自杀了。清晨我去她的房间找她，姐姐她穿着飘逸空灵的白衣，倚在梳妆台上睡着了。我去叫她，她不应我。我上前去摇她，就看见她软软的垂倒在地，头发散落着披落在她的肩上。双目紧闭，睡的既恬静又安详。可是……她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连姻失败了，家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父亲把错全怪在了姐姐的身上，派人火葬了姐姐，将姐姐的骨灰洒下了山崖下的河里，连家坟都不让她进……太过分了！”
　　一行清泪滑过铃子的脸颊。
　　“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对我微笑的人了，再也……没有了。”
　　蛮骨轻道：“她一定很美丽！”
　　铃子点头，岂止是美丽！脑海里又浮现出姐姐的轮廓，清明流泻，万里无云，一袭白衣似雪。长发如云流瀑，垂至脚跟，挽着极美的云髻，几缕白色的丝带随发在空中飘荡，双手交拢于胸前，细唇上抹着薄薄的一层朱砂，水艳清柔。肤若凝脂，发似流云，娥眉淡扫，一双清澈的水眸闪动着奇异的色彩，静若处子，深遂如黑夜，眼波流转间显现万分娇妍。又岂止是风华绝代！
　　铃子微叹：“我怎能与她相及！她若是还活着，就不会有清泉铃子这个人在本州的传说。因为她在，只要她在，万千事物都会黯然失色。
　　蛮骨也不住轻叹了一声。两个人慢慢的前行，行至崖边。下方是一潭清泉，幽蓝明艳。铃子慢慢的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的祈祷。姐姐就葬在这里，下个月我就要出嫁了，就再也不能来这里看她了。姐姐……姐姐一定会很寂寞的。”
　　轻轻打开手中的篮盖，取出一根白烛，轻轻点燃，铃子用手挡着它，小心的不让它被风吹灭。将白色的招魂宫灯打开，将刻有姐姐名字的白烛放入，铃子的面容随着摇曳的烛影若隐若现。将宫灯轻投于水中，水面漾开一道道的波。铃子看着招魂灯远去，“真希望姐姐能找到回家的路。”
　　天上的星星不断的闪耀，就像是一阵阵无声的叹息。夜色已深，两个人默默的向山下走去，一路沉默无语。脚下的山石晃动，铃子失去重心向前倾去。一双手轻轻地扶住了她，铃子摔到在蛮骨的怀里，他们靠的是如此之近，甚至蛮骨都嗅到了铃子发间溢出的清香。
　　铃子下意识地推开蛮骨，抬起头去看他，铃子睁大了双眼，清冽的眼中映了一层淡淡的紫色。
　　蛮骨正正视着铃子的眼睛，目光认真又固执。风轻轻的吹着，夹带着深夜的寒气，吹动两人的衣袂。两人的身上都沾染上了潮湿的空气，微微的凉，铃子额前的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
　　“回去吧。”蛮骨淡然说道。铃子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慌乱：“是时候该回去了。”
　　水面的招魂灯摇动了几下，慢慢的熄灭了，沉入湖底，就好似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暗黑色的天空不知掩藏着多少的黑暗。

　　又是一震雷声震耳而来，雨下的更急了。铃子躲在亭子里轻拭着身上的水，铃子望着倾盆大雨，乌云密布发了愁。铃子索性在亭子中央坐了下来，昨晚的情景又在眼前回想了起来。铃子浅浅微笑，很奇怪的人呢！铃子喃喃念道：“为什么我竟会茫然无措呢？好像就连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在意。不过……”铃子眼神黯了下来，“我就要嫁人了呢！以后都不可能见他了……我在想什么啊！真是！”
　　一个人影闪入亭中，“是谁？”铃子抬头望去不禁愣住了。“蛮……蛮骨。”铃子不禁有些恼怒，“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蛮骨目光冰冷，“没什么，正巧路过。铃子直起身来，刚准备说些什么，目光瞄见了蛮骨的右手，鲜红的血液随着水珠沿着手腕一点一滴的蔓下。
　　“你的手……”铃子不禁担忧了起来。“你怎么了？又去和别人打斗了吗？这么大的雨，伤口会感染的。”
　　铃子刚想去拉蛮骨的手却被蛮骨别开。“别碰我！”“怎么了？”铃子不知所措，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蛮骨望了铃子一眼，“算了，没什么，我没事。”铃子皱了皱眉，“可是你的手……”蛮骨摇头：“没事，只是不小心又让伤口裂开了。”
　　“是这样吗？”铃子忧心不解。“我陪你回去包扎吧！你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必须要赶紧止住血才行。
　　蛮骨淡道：“这么大的雨，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怎么回去。”
　　铃子又望了望连绵不断的雨，“这雨眼看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但我可以淋雨回去。”
　　蛮骨慢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他转身走入雨帘里。
　　“你……”铃子唤道。她皱眉跑出了亭子，追了出去，雨点狠狠的打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她的衣服便全湿了。
　　蛮骨回头去望她，大雨一遍又一遍的洗刷过他们的脸。铃子说道：“反正连受伤的人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我又不是娇柔的女孩。”两人在大雨中伫立着，蛮骨的目光松动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
　　铃子笑道：“我喜欢，我喜欢啊！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一次可以不顾规矩不顾礼节不顾身份不顾形像的就这么活着。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我也要学会这样随心所欲的活着，哪怕一生也只有这一次也就够了。”铃子的唇边绽开了灿烂的笑，第一次如此灿烂。她奔向回去的路，“不如我们比比看吧！是谁能够先一步回去。”她快步向前跑去。蛮骨也终于随着她的脚步笑了，“你比不过我的。”他毫不费力的追上了铃子，铃子不禁有些沮丧。蛮骨轻轻的笑着，拉起了她的手，“一起跑吧！”铃子的手轻颤了一下，随着他一起向前方奔去。
　　轻轻的将手握紧，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了吧！铃子如是想。

　　擦干发间的水，蛮骨抚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我该走了。”铃子抬着头，“你会再来看我吗？”
　　蛮骨答道：“我会的。”铃子微微笑着，脸颊边染上了一层红晕。
　　在蛮骨推开门的那一刻，铃子轻唤：“蛮骨……”蛮骨回头，“什么？”
　　铃子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蛮骨望着低头不语的铃子，“去喝碗热姜汤吧！要不会生病的，女孩子就是麻烦。”蛮骨转身离去。
　　铃子使劲的抿了抿嘴，“真是的！到底我在想什么啊！不过……他在关心我呢！”铃子起身望向窗外，已不见了蛮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