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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盲 ...

  •   佟怡变得格外殷勤。一大早买了早餐,来田歌家。
      “你这也太早了吧。”田歌抱着娃娃倒在沙发上,困意还没有消退。
      “别懒了。起来吃饭。”她将吸管插进一次性豆浆杯。
      “让我缓一缓。我再眯5分钟。”田歌把脸埋在娃娃身上。
      “多大人了,还抱着娃娃。抓紧找个男朋友,把这个娃娃替换掉。”佟怡扯着娃娃的一条腿摇晃着。
      田歌坐起来,将头发挽起,“年龄再大,我也依然是喜欢抱着娃娃,随手抓起笔乱画,看动画片成瘾的人。你猜,这样的我会持续多久?”
      “也许会一直持续到你老得没有力气。”佟怡将豆浆递给田歌,又开始翻塑料袋,“你吃油条,还是油炸糕?”
      “都想吃。”田歌伸出双手。
      “一样一个,给你。”佟怡一手捏着一样食物。
      “你还真用手抓啊?不许把油蹭到沙发上噢。”田歌从纸抽盒里抽出纸巾,递给佟怡。
      “又不是你的房子,瞧给你仔细的。”佟怡满不在乎地咬着油炸糕,嘴唇已经被油涂得亮晶晶。
      “就因为是租的房子,更得格外注意,避免退房的时候因为琐碎小事惹不愉快。”田歌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住酒店,离店时都会自己把垃圾收好。
      “那我蹭在你的娃娃上面。”佟怡将手伸向田歌的娃娃。
      田歌挡住她。田歌知道她是开玩笑的,只是有点意外,她竟已经这样不见外了。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闺蜜之间完全不生分的感觉,好像彼此的关系更近了。“娃娃绝对不许你碰。要不蹭我身上。”田歌也跟她开起玩笑。
      “我怕你讹我给你洗衣服。”佟怡笑着,“为什么这么大了还喜欢娃娃?很多时候感觉咱俩很像。可有时候又觉得不像。你内心像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看不懂你。”
      “由自己做主的年纪开始放肆呗。这是童年缺失的代价。”田歌大口咬着油条,又啜了一口豆浆。
      “哦。”佟怡露出懂了的表情。
      “昨天忘了问你。你俩和好了?”田歌问。
      “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就那样呗。反正日子还要继续跟他过。”佟怡无奈地说。
      “那你这贪黑起早地往我这儿跑,他不反对了?”
      “他又出差了。”
      “这次出差多久?”
      “没问。管他呢。我现在是自由一天算一天。”
      田歌突然不知如何安慰。也大口咬着油条。
      佟怡举着油条,对着田歌手中的油条撞了一下,“干杯。”
      田歌也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两人迅速吃掉早饭,像小孩子比赛那种吃法。
      “你有没有觉得我活得很被动?”佟怡问田歌。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总之,人生近半却没有甘愿的目标。工作和感情双双沦陷。被动人生啊……”她感慨着。
      “别想那么多了。你今天打算干嘛?要是无聊的话,跟我出车去啊。我可以拉着你到处转。”
      “算了,还是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回家看看书,写点东西。你也快点收拾收拾,上班去吧。”
      “好吧。”田歌将豆浆纸杯塞进垃圾袋,抽出纸巾擦过茶几,又坐回沙发。
      “对了。我这两天准备去看看莫尔。你要一起不?”佟怡问。
      “真的吗?太好了。我太久没见过她了。不要告诉她。我们给她个惊喜。”田歌从沙发上跳起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她约好时间,叫你一起。”佟怡伸出一只手掌。
      “嗯嗯。”田歌与她击掌。

      田歌跟佟怡一起逛了商场。给莫尔的孩子选了玩具。
      莫尔开门见到田歌,几乎要疯狂了。她扑上来抱住田歌。“天呐?我以为你失踪了呢!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说来话长。都是缘分。”田歌回答。
      “快感谢我帮你把田歌找回来。”佟怡跟莫尔说话的态度,好像更亲近自然一些。
      “感谢你,感谢你。”莫尔给她俩拿了拖鞋,“快进来。”
      田歌学着佟怡的样子,将鞋子脱在门外。很明显佟怡不是第一次来莫尔家,更清楚她家的规矩。
      迎接她们的还有一位气质不凡的老太太。老太太抱着孩子,堆了满脸的笑容,眼睛却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田歌和佟怡。
      “这是我婆婆。”莫尔介绍。
      “阿姨好。”
      “你们好。快坐。这俩丫头长得真水灵。”莫尔的婆婆继续打量着她们。
      佟怡在逗莫尔的孩子。
      莫尔拉着田歌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毕业的时候,我只知道你去广州了,竟不知道你回来。回头想想,这些年真的对你关心太少了。”
      “别这么说。人长大了,都有各自的担子挑。我也没顾得上关心谁。”
      “你内心还是那么冷静。只是这张脸也一点儿没变,还是个孩子模样。”莫尔掐了一下田歌的脸蛋。
      “怎么有了田歌之后,感觉你跟我不亲了呢?”佟怡看向莫尔。
      “我们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对了,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是她的乘客。”佟怡说。
      “嗯。我开出租车,她坐过我的车。而且我们现在是邻居,住一个小区。”田歌说。
      “你开出租?我咋不信呢?”莫尔一脸诧异。
      “为什么不信?她就一车神。丝毫不逊色于男司机。”佟怡抢答。
      “她以前就是个路痴。真的是难以置信啊。”莫尔仍然一副惊讶的表情。
      “的确。曾经有亲戚来到这个城市,我还打车去接。因为有时候自己开车会迷路,怕亲戚笑话。但我慢慢克服了不认路的障碍。每天做功课,看地图,走过的路一定要仔细记路名及路边的参照物。”但田歌没有告诉她们,即便是现在,她对这个城市,也依然觉得陌生,没有归属感。
      “你干嘛抢了我的爱好?生意做够了?还是恋爱谈够了?”莫尔笑道。
      “都够了。”田歌回答。
      “你一个富太太,什么时候有过开出租车的爱好,我怎么不知道?”佟怡问莫尔。
      “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有很多不适应,于是有过天真的想法,觉得开出租自由,又能解决温饱。当时跟田歌说过。不过,我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那个勇气去实践。没想到,她却做到了。”
      莫尔的婆婆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摇摇玩具。但她们都能感觉到,她在听她们聊天。老太太脸上那些微表情,田歌和佟怡都察觉到了。
      “孩子长得真漂亮。比你好看。”佟怡岔开话题。
      “嗯。孩子长得像我婆婆。”莫尔说。
      “确实。她婆婆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佟怡故意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跟田歌嘀咕。田歌见状,也只好配合着。
      老太太听了心里自然高兴,忙过来把孩子交给莫尔,“你抱一会儿,我去给这俩丫头弄点儿水果吃。进屋半天了,你就拉着人家说话,也不说给弄点吃的。”
      “不用了,阿姨,我们就来看看,坐一会儿就走了。”佟怡说。
      “着急走什么?来了就留在家里吃晚饭。”莫尔的婆婆动作麻利地端来两杯水,“我家莫尔啊,在家呆久了,没啥心眼。看见你们来,一高兴就更不会待客了。你们先喝点水。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不用,不用,阿姨您快别忙了。”佟怡客气道。
      “你们以后有时间要常来。多给我家莫尔讲讲外面的世界。她太久不接触社会了也不好。我们全家都希望她出去工作,锻炼锻炼,不图她赚钱,多少接触接触社会,不能总跟社会脱轨。你们说是不是?”莫尔的婆婆开启了话匣子,好像是在跟她们聊天,表现自己的开明,征求她们的认同。其实话都是说给莫尔听的。
      她们看得出莫尔的微表情。嘴上不吭声,脸上却变了颜色。
      她们婉拒了莫尔那个热情的婆婆,识趣儿地离开。

      田歌和佟怡走向轻轨站。
      “晚上一起吃饭?”田歌问。
      “嗯。”
      “去吃什么?”
      “回家做饭吧。”
      “我家还是你家?”
      “你家吧。我那个家回去就抑郁。”佟怡长出了口气。
      “好。”田歌挎起她的手臂。
      “以后他出差,我就去你那透气。你不会嫌我吧?”
      “说什么呢。当然不会。有人陪我一起吃饭,还不好吗?”
      佟怡对着田歌笑。她们继续走路。
      快到站点的时候,佟怡突然开口,“莫尔过得好像并不好。你觉得呢?”
      “我看她家小区环境不错。”田歌所问非所答。因为不知如何回答。
      “她之前打过一次胎。”
      田歌一脸疑惑地看着佟怡,“什么时候的事?”
      “她结婚的第三年。怀孕的时候,没有戒酒,又吃过药、打过针。郭寒害怕胎儿不健□□出来成为他的负担,所以执意叫她拿掉。她婆婆是在她打完胎之后才知道的,对莫尔误会极深。但郭寒不愿意在家人面前承认是自己的意思。没有任何解释和维护。莫尔就一个人担着这罪过。她和郭寒的感情,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破裂了。”
      “怀孕为何还不戒酒,还吃药打针?”
      “她说都是巧合。那段时间只是有预感会怀孕,但不足月,也没去医院检查过。郭寒的家人又连续去她家搞了几次聚会,经常喝酒,几乎每周末一次,而且有那种爱劝酒的亲戚。吃药打针是因为碰巧她长智齿,疼得厉害,去医院治疗。”
      “既然他老公不想被家人知道,为何还跟老人说,瞒过去不就免了他妈对莫尔有误会了。”
      “想瞒的。可是没瞒过去。她堕胎后第二天,凑巧她婆婆要把郭寒的姥姥送过去,想让莫尔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可莫尔在妇产医院挂吊瓶。郭寒在他妈面前没扛住,就说莫尔打胎去了。”
      “他可真是个男人啊?他只说了莫尔去打胎,别的都没解释吗?”田歌有点儿感到惊讶。
      “莫尔没跟我说得特别详细,只说她婆婆误会她了。但我猜是这样的。他把锅甩到莫尔一个人头上,才会造成婆媳之间有误会的吧。”
      “呵……无语。她婆婆也是个人才。为什么让莫尔照顾姥姥呢?第一次听说父母健在,让孙媳妇照顾隔辈老人的。”
      “谁说不是。”
      “你为什么不让莫尔跟她婆婆解释清楚?我看她婆婆挺开朗热情的,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多沟通一下不就好了嘛。”
      “我没法说什么。也许她是维护郭寒吧。”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维护的?你总维护他,他就越发不会维护你了。”
      “你说的对,这句话对我也实用。我常常觉得自己对宗俊的家人好,他都当作理所应当。他大姐和三姐有事没事拿话戳我的时候,他也不会感觉到有人在欺负他老婆。大姐和三姐也越发没有界限,手伸得特别长,什么事都过问,什么事都管。到我家来,相中什么拿什么,连招呼都不用跟我打。在婆家人面前,我给他面子。回了娘家,我又维护他的面子。但他从来不会维护我。日子过久了,感觉他彻底失去为人老公的作用了。”
      “对不起。”田歌不知如何安慰佟怡。
      “没事。但是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要跟莫尔说,答应我。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佟怡定定地看着田歌的眼睛。
      “哦。知道了。放心。”
      “其实,这么多年,莫尔也只在打胎后跟我发过那么一次牢骚。大多数时候,我问她过得怎样,她都说很好啊。然后她问我,我也说挺好的。”
      田歌依然不知道说什么,这些真正的婚姻生活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她还在执着于遇见。遇见一个她想象中的男子。温暖、体贴,情感细腻,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干净、不邋遢,没有攻击性,不会与女人较劲、撕扯。她知道,自己没那个好命,也许一生都遇不到。可她总把未来想得很美好,不甘心将就。
      她们一起进站,在轻轨上找到一个座位,互相谦让,最后让给了一位年长的伯伯。一起回家、做饭、吃饭。像关系很好的闺蜜那样相处。可她不曾想过,有的时候自己像个盲人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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