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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首 ...

  •   几瓶啤酒下肚。突然聚首时的疏离与陌生都已散去。气氛已经不用胡生刻意调节了。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仿佛回到了当年。
      “你们还记得大庙后面那家小店吗?”曼曼问。
      “当然记得,我们都去那买过衣服。”莫尔说。
      “不能说买。是淘。”于敏纠正着。
      “对对对,是淘。”曼曼说。
      “老娘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什么叫贫富差距。”于敏对后四个字加重了语调,接着说,“它背面就是重庆路,多繁华的商业街啊。全都是品牌店。只有大庙后面藏着的那家小店卖廉价货。”于敏很自然的伸手拿起胡生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接着,又给胡生点了一支。“你们几个依然不吸烟吧?我不给你们点了啊。”于敏吐着烟圈。
      “我抽。”莫尔摸着裤子口袋。
      “给你抽这个。”胡生要把烟递给她。
      “不用,我抽这个就行。”莫尔已经把自己的烟摸了出来。
      于敏将打火机扔向莫尔。莫尔一把接住,娴熟地点燃。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曼曼惊讶地看着莫尔。
      “很奇怪吗?”莫尔反问。
      “当然。你以前不吸烟啊。而且你一个富太太……”
      “什么富太太?怕是负数的负。以前没干过的事,以后都会干。”莫尔的酒气已经漫到脸上,整张脸在灯光下黑红黑红的,但她保持神情镇定。
      于敏好像用鼻腔发出了笑声,“接地气了?我现在看你顺眼多了。做人不那么端着多好。轻松自在。”
      莫尔吐了口烟雾,“本来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
      气氛又冷下来。
      颜硕见状,岔开话题,“接着给我讲你们淘货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咋不带我一起淘?”
      “女生买衣服,带你干嘛?其实也没啥故事,就是那个阶段的习惯。我们通常会把一整条繁华的商业街都逛完,满足一下眼睛和梦想。然后再去那家小店消费。”于敏说。
      “对。每次在那淘到既便宜又好看的衣服,都开心得不得了。然后一起去对街的火锅店吃饭。逞疯地吃火锅店给客人准备的免费冰淇淋。有一次给我吃得肚子都疼了。”曼曼说。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马路上挎着胳膊拉成横排走路,还大声唱着歌。背后疾驰而来一辆客车。司机突然猛踩刹车,摩擦声和喇叭声由远及近。我们头也没回,一同跳上花坛。当时看到客车司机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从我们面前驶过。我们搭着彼此的肩膀,大笑难止。”于敏说。
      “嗯,那次的默契别提了。”田歌笑着。
      “我怎么没印象?”莫尔问。
      “你谈恋爱去了。那是我们三个人的危险时刻。”于敏说着又独自喝了一杯。
      “现在想来,突然觉得那时候我们好坏啊。”曼曼也拿起酒杯浅酌一口。
      “嗯。那个时候真的很不懂事。”于敏感叹。
      “你还有脸说。当初,我们都不会喝酒。你心血来潮带着我们喝酒。第一次就喝多了。你说先给我们送回寝室,然后你再回自己的寝室。结果你爬到我铺上倒头就睡。害得我没地方睡,在桌子前趴了一宿,你才一脸懵逼地爬下来。你知道,夜里她俩吐了多少回?她俩坐在宿舍的地砖上,抱着盆对吐。后来满屋子的味,给我也熏吐了。”田歌说着,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于敏肩头。
      “哈哈哈……我还干过这事?”于敏一脸坏笑。
      “这事,你没少干。”曼曼说。
      颜硕拍着手掌,“精彩。于敏,干得漂亮。”
      胡生对于敏说,“你不愧是我内蒙老乡。一人喝倒三个。”
      “那是。”于敏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吐着烟圈。
      “现在再也不会做那些危险的事了,甚至将来有了孩子,还会从孩子几岁时就开始教他对错。”曼曼给莫尔夹肉,“你别光夹自己眼前那一盘啊。什么时候变得跟田歌客气起来了?来都来了,多吃她点儿再回去。”
      颜硕接着前面的话题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但我赞同曼曼的说法。我们小时候都是被放养的,没有人告诉我们对错。所有事情,都是在做错之后,从他人眼中捕捉到异样,再通过独处时那些来自本性的反思,慢慢长大。”
      莫尔起身去了卫生间。动作迅速。走路不稳。
      颜硕有点儿神情紧张,“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碰巧了,她去厕所。”田歌安慰道。
      “哦。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八百年不发一言,一语惹怒了莫尔。”颜硕说。
      “碰巧,碰巧。没事。”于敏又一口闷下一杯啤酒。
      “她喝多了吧?”曼曼回头看卫生间的方向,然后小声说,“于敏,一会儿莫尔回来,你少跟她碰杯。”
      “哎,没事,在家里喝多点儿怕啥的?又遇不到坏人。”于敏大大咧咧地说。
      “你要把她喝吐在我家。你给我收拾干净。”田歌歪头看着于敏。
      “我保证给你收拾干净。没事。有我。”于敏拍拍胸脯。
      田歌心想,看样子,真的只有自己知道莫尔的状况。莫尔应该是听到“孩子”两字,想她女儿了。
      莫尔回来后。她们已经聊起了新的话题。
      “莫尔,你还记得大庙周围有很多算命的人吗?”曼曼问。
      “记得。一帮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女。每天拿小板凳,坐在寺院墙壁外面。一坐就是一天。我还算过一卦呢。”莫尔说。
      “算准了吗?”胡生问。
      “准啥,都是骗人的。”莫尔回答。
      “对,就是一帮骗子。每次路过一个接一个与我们搭话。上午到达时如此,晚上返校的时候又如此。只要你敢问卦,他们就敢早晚各一套说辞。根本不会记得你是谁。”田歌说。
      “看样,你也算过!”胡生看向田歌。
      “算过。不过我只是为了求证他们是神棍。同一天找同一个人算了两卦。”田歌说。
      “你那个时候好欠儿啊。”曼曼双手轻拍桌面,笑道。
      “还不是因为她。我说肯定是骗人的。她不听。我只好证实给她看。”田歌的眼神递到莫尔身上。
      “原来你俩一起算的啊。”于敏笑起来,“你这么犀利一人,都拦不住她吧。”于敏又把手搭在田歌肩上,有点儿醉意熏熏了。
      “她犟起来牛都拉不回。不撞南墙不回头。田歌能拦住她就怪了。”曼曼三言两语说出了田歌的心声。
      “怕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于敏对莫尔的性格也是了解的。
      莫尔笑了,自己补充道,“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在大家的笑声中,莫尔悄无声息地将眼睛对准田歌。
      田歌假装没看懂。但曼曼和胡生都注意到了。胡生吸着烟,看着莫尔,眼中隐隐闪过深不可测的神情。曼曼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心里已经确定田歌和莫尔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田歌将目光移开,说:“我继续跟你们讲那些神棍。他们呢,说来说去,大体也差不多。无非就是你整体运气不错。最近会遇到一件事情,需要破解。具体事件很随机。你给了钱。他们会给你一个纸包的三角形卡片,上面画着你看不懂的符文。然后,对你说些好听的宽心话,让你放心离开。”
      “那些神棍应该没少赚年轻女孩儿的钱。那个阶段,很多女孩儿都比较关注命运吧。”于敏说。
      “嗯,有段时间热衷于星座和塔罗牌,也会偶尔进庙里祈福抽签。偶尔算一次街边的野卦。”曼曼说。
      “难道你也算过?”于敏又眨着她的大眼睛。
      “算过。不过是我自己去的。你们都不知道。”曼曼回答。
      于敏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转向颜硕,“那你算过没?”她问唯一一个男生。
      “没。你们女孩子关注的东西,我又不关注。”颜硕回答。
      “这么说,我妈给我生错了性别?我就从来不求神问卦。”于敏自豪地感叹着。
      于敏话音刚落,田歌留意到胡生的喉咙动了一下。胡生表面上是个嘻嘻哈哈,什么事都很无所谓的人,但实际上对‘生错性别’这种字眼有些敏感。
      “我们男生去市中心购物,一般都很快,买完就走。关注点从不停留在商店里。”颜硕说。
      “那你们关注些什么呢?说来听听,我判断一下,我是不是跟你们男生更像。”于敏问。
      “没什么特别关注的。一般穿过寺院后面的小巷子,到达广场,周边有很多卖电话卡、点卡、改装手机、游戏机……很多人会在那里逗留一会儿。”颜硕回答。
      “无聊。你就不能讲点儿炸的信息出来?”于敏追问。
      “有……一些中年妇女躲在不太显眼的位置,拿着硬纸壳牌牌。每个人手中的牌牌上面写着不同数字,30、 50、 80…… 搭话的都是些东张西望的老汉。”
      “哦?原来如此。”于敏一脸坏笑。
      “那是干什么的?”曼曼问。
      “这个不好说。”颜硕脸上露出尴尬与羞涩。
      “有什么不好说?”曼曼的反映总是比其他人慢半拍,所以大家给她起了这个名字,一直沿用下来,从来没人叫她大名。
      几个人都笑起来。
      胡生一脸坏笑地问颜硕,“你搭过话没?”
      “没。都说了是些老汉在那里搭话。”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胡生又问。
      “我听其他男同学说的。”颜硕的脸泛起了红光,他揉着脸说,“完了,喝多了。”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曼曼。
      “你咋那么坏呢?我们颜硕有喜欢的女孩儿,怎么会去找老女人?打你哦。”田歌拧着胡生的胳膊。
      “哎呦,疼。松手松手。我开玩笑嘛。他看起来憨憨的,逗他有趣。别掐了。你这指甲打架不能吃亏。”胡生揉着胳膊说。
      “可不,从小我妈给我补钙补的好。我这指甲挠鱼鳞都行。打人不在话下。”田歌举起五指在她们面前伸了伸。可她心想,母亲是不知如何爱孩子的人,有我的时候,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根本没做好当妈的准备。童年记忆里,母亲唯一明确表达过的爱,就是给我补钙。
      曼曼突然,“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摸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十年了,你这反应依然没有提速。”于敏说。
      “我以为是做保洁的。我之前的工作单位附近有家保洁公司。每天路过他们门口,都看到有很多人聚在外面等雇主。身上就挂着牌牌。”曼曼解释。
      “保洁都会明言是保洁,而且身上带着打扫用的工具。有人搭话,会主动问新房开荒还是日常打扫,用几个人?可是他们刚才说的那种行当,你问她擦玻璃多少钱,她能白眼翻死你。”莫尔说。
      “哈哈哈……难道你出去雇保洁,问错人了?”于敏的大眼睛里满是问号。
      “是啊。当年婚前,新房开荒。我出去雇人,就搞错过,被人甩了一脸的白眼。回去跟我婆婆说,她笑我幼稚,差点笑得背过气去。”莫尔提到她婆婆时,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我们曾经读书的城市竟然有这种乱象。人间太可怕了……”曼曼皱着眉头。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被整治了。”莫尔说。
      “那还好,就该好好整治她们。”慢慢义正言辞地说。
      曼曼是心地纯良,且有点糊涂的女孩儿,容易感受到他人的好。眼睛里从来看不见丑恶。在感情上,对未来伴侣没有硬性要求,可以飞蛾扑火。对婚姻和家庭生活充满美好期待。只是她不喜欢模糊的关系和不明朗的表达。暂时未遇到那个感情表达明确且热烈的男人。

      胡生问颜硕,“你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才跟她们几个混在一起的?”
      颜硕憨厚地笑着点头。他并未说出是因为这个小集体里有一个他喜欢的人。
      他们五人有个共同点,跟表达自己相比,他们更擅长隐藏自己。哪怕他喝多了,也会理性压制内心的声音。即使是曼曼那种感受灵敏的人,也无法知道他内心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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