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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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姆斯区位于罗文斯河东岸，原先是布鲁克海文的码头，现在逐渐发展成了居民区，但依旧可见那些极具时代特色的旧厂房和街头涂鸦。
最初选择住在这里，只是图它交通方便，上连美食城，下接艺术气息浓郁的格林区，向左一站抵达友克鑫的核心曼德顿岛，一路向右是惬意的日光森林公园。因为如此优秀的地理位置，伽涟勉强接受了它设施老旧的公寓和荒凉破败的街道。
走在凌晨一点零七分的街头，旧厂区冷风阵阵，把街上的落叶和垃圾袋吹得洋洋洒洒。河岸边的风是如此的大，猛些的时候被铁链拴住的大门都会匡匡地晃。这种场景下，不论是跑出个人还是跑出个鬼都挺吓人的。
穿过公园就到家了。此时的伽涟结束了和朋友的聚餐，多喝了几杯酒，头脑发热，身子发冷，只想快点回家舒舒服服躺床上。她望着不远处那幢已经住了两个月的楼，确认了下离温暖的距离，安慰着自己。
嘎吱——嘎吱——
风吹得生锈的器械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不是太喜欢这个公园，白日里还好，晚上但凡风大些，即使关上窗也能听见那些年久失修的器械发出的声音，很是扰人清梦。
今天的噪音里还夹杂了活物的声音。一群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围在一起，似乎在争食什么东西，时不时互啄几下。这里向来不缺昏睡街头的流浪汉和死去的猫狗，它们是这些鸟类最爱的自助餐，在天亮以前就会被吃得只剩下骸骨。
她见怪不怪，只觉得有些倒霉，又看了眼，忽然发现秋千上站了一个人。那人看身高挺是高大，不像爱玩秋千的那个年龄的物种。
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荡秋千，还离那堆被乌鸦啃食的东西离的那么近，怕不是个醉鬼。她一面想，一面继续走上前去。要往家走，直线距离必然经过秋千边上，到时稍微离远点别看他就好。
她泰然自若地移开了视线，忽觉不妥，稍稍犹豫了下又转回去，这时才发现不对的地方——这人没有影子。
原来是鬼，那就难怪了。乌鸦分食的应该就是他的遗体吧。
她拥有家族遗传的一种极为特殊的念能力，能够看见亡者留下的念，用一种普通人更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能见到怨鬼。
“你能看见我？”吊在秋千上的怨鬼突然激动地喊起来。
伽涟加快了脚步。
“等等，等等！”怨鬼唰地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追来，“你能看到我，对不对？”
她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他，腹部一道致命伤把整件衣服都染透了，脸上好像也被人揍过，时不时嘴里淌下几口血。她见过的鬼多了去了，这个死相不算难看，她甚至还能看出清秀的面部轮廓，生前应该是个难得一见的小帅哥。
小帅哥露出阳光健气的笑：“你真的能看见我啊。那我现在是什么呢，我感觉我好像是已经死了诶...”
“你是鬼。”念能力是极为少数的人才知道的东西，虽然这个小帅哥残念极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她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普遍的称呼来告诉他。
“喔。”小帅哥好像被这个直白的说法稍稍震撼了下，又伸手指指她，“你能看见鬼，那你是什么呢？”
......就这样接受了自己是鬼的事情吗？
“我是死神，管你们这些死鬼。”她决定和他玩玩。
小帅哥露出明显的不相信的神色：“这应该是你的能力吧？能和亡者对话什么的。”
为什么会有鬼对自己变成鬼的事这么风轻云淡，反而对她的身份充满兴趣的？这鬼脑子正常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不了这个地方，只要超过一定的范围就会重新回到秋千那边去，你可以帮我吗？”小帅哥用一双绿宝石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睛盯着她，像一条眼神湿漉漉的小狗。
伽涟头一次感觉面对鬼的时候这么被动，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冷言冷语：“你都是鬼了，还想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的同伴。”小狗的脸色正经了起来，变成一条目光坚毅的大狗狗。
她重新打量了下他，残念很深，像一团烧得正猛烈的火，他死的那一瞬间有着极为强烈的情感。这一仔细看才发现，他何止不是普通人，还是个有些本事的念能力者呢。
并且还很狡猾。
能够迅速分析出自己的处境，算准她是能够求助的人，这种冷静和理智可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得有些可怕。
“那真是遗憾，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们。”伽涟贪色有度，决定还是先不要冲动，于是挥挥手告别了他。
“诶，等等，等下...”
小帅哥急急忙忙追赶上来，但如他所说，一旦超出那个范围就自动消失，重新回到了那个秋千上。
身后的鬼依旧吵吵嚷嚷，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了家。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她舒舒服服躺到了床上，裹着蓬松的羽绒被，感觉几日没回的家分外温馨。
楼下的秋千依旧吱呀吱呀地晃着。
她的床靠窗摆着，一来为了给本就不大的房间多腾点空间，二来她喜欢早晨晨曦撩动窗帘的感觉。如今躺在床上，爬起身看窗外也很方便。
于是她撩起了窗帘的一角，趴在窗口看下去——
公园里不知何时来了五六个人，高矮不一，都穿着深色的衣服，他们正围着先前那一堆被乌鸦啃食的残骸。一个很高的男人挥拳赶走了乌鸦。
好可怕...
伽涟只听见脑中一根线绷断，然后发出尖锐的蜂鸣声警告。
此刻这些人的杀气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卷来，让整个公园仿佛成了一个通往地狱的漩涡，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卷入死亡。即使在三楼远远地看着，她都感觉心脏仿佛被对方无形的手紧紧捏着，随时都会炸开。
她哆嗦着放下窗帘，卷起被子缩到床沿。稍微缓了缓，又嫌还不够远，索性抱着被子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念能力的原因，她从小就和亡者打交道，对恨最是熟悉。即便如此，这几个活人还是吓到了她。在短短的一瞥中，她感受到了其中一个男人的杀气最为强烈，他的杀气中带着极度任性妄为的残酷，好像要整个世界一起陪葬一样，对所有的事物都没有留恋的意思。她隐隐感觉到，他们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在复仇的途中，若是这个世界挡在面前，那就毫无犹豫地将整个世界毁了。
她在忧虑中昏昏入睡，做了一夜破碎的梦。
家里没有吃的，扒拉了一遍冰箱扔掉过期的牛奶和水果，她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购物。
走到公园门口花坛时她才想起昨夜那个小帅哥的残念。其实这里是住宅楼的后门，平时没什么人走，只是她发现穿过这里马路对面就是地铁站和满是超市早餐店的街道，每次都喜欢往这儿走。今天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已经自动地朝着条老路迈开了脚步。
“早啊。”
小帅哥神清气爽地坐在秋千上晃啊晃，见到她扬着眉毛打了声招呼，丝毫不介怀她之前冷酷的拒绝。中午阳光正盛，落在他的头发上，照得发丝如同金色纺线一般。先前那堆残骸已经被昨夜来的人带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深褐色的血迹和稍许碎末。夜晚过去，一切都很明媚，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看上去习惯得挺快。”伽涟并不是很善于言辞，讲完之后自己都在心里吐槽了下自己——这家伙何止习惯得挺快，简直就像能给新鬼整个迎新仪式谈谈心得体会和注意事项。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面前抓握了下，本就白皙的皮肤看着近乎透明：“明明看得见、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触感和以前完全两样，也感觉不到阳光和风，真是神奇呢。”
“...因为你是鬼啊。”她直言不讳。
“啊...”他抬头看她，嘴角颇为有规律地流出一口血，“当鬼原来是这样的感觉。那我是不是可以吓人了？”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看不到你，但是大晚上的光是看到秋千在这儿晃动也够吓人的了。”
难以置信她现在居然在教坏鬼。话又说回来，她此刻站在这里对着一个节律性晃动的空秋千说话的模样应该也挺吓人。
“我一直以为鬼是碰不到东西的呢，电影里不都是可以穿墙而过什么的吗？”他的秋千晃的更起劲了。
“你只是一团残念附着在秋千上，如果你把自己从这些物质上抽离开，也可以做到穿透它们。”她解释。
他顿了顿，突然就从秋千上落到了地上。
“呀，还真是。好酷哦。”他双手撑地坐在地上，出于惯性还在晃动着的秋千穿透他的身体来来回回。他的目光落在秋千上，突然伸手停住了它。
伽涟：...
她只是简单说明了下理论，但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掌握了感觉，还能如此自如地操作。虽然昨晚见到他的同伴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他也绝非常人，但还是碳基生物吗？
“我会一直在这里吗？”他忽然站起了身，歪头问到。
“嗯。”
“一直一直？”
“直到你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消失了。”
“这样啊。”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感叹，仿佛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却唯独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无论是从此在世上烟消云散，还是永久地、孤独地存活着都是可怕的事，眼前的人看似对此无动于衷。伽涟并不愿为这些仅仅只是维持着生前人类外形的残念动容，说了声饿死了吃饭去了，便再次告别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