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刀》楼无木

70、阿荦的法子

　　沈化方瞧出了沈无辰的想法，但心下却觉得不妥。他们三人此刻都是心急如焚，思考无法，根本就是在被眼前的殷器摆布。然而阿荦却不同，这种时刻，阿荦却依旧能心如明镜，把整件事看得通透。
　　如此想着，沈化方转头瞧着阿荦喊道：“阿荦？”
　　众人听着都是一愣。
　　阿荦转头瞧着沈化方，自然瞧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阿荦瞧了瞧面前的殷器，又看了一眼沈无辰，想来他们都是束手无策，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放手一试。如此，阿荦便开了口：“跟踪你亦没有用，因为掳走沈珂的人与你们虽是同一伙，但你们的目的地却并非同一个。”
　　沈无辰和沈岳麟听着都是一愣。
　　殷器的表情却微微变了，却强忍着，不发一言。
　　阿荦自然是瞧出来了，心里便更有了谱，“开头沈无辰一直问你们有何目的，你们却都是一言不发。并非你们不愿意说，而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目的。”
　　“我若猜的不错，你们此举本就是受人之托，绑架沈珂。”
　　“……”
　　“我们此刻若放走了你们，你便会立即下令，让属下将沈珂带到那人手中，然后由那人同北岭进行交涉，而我们就更无法掌控沈珂的安危了。”阿荦瞧着殷器说道，“然而此刻，沈珂却仍在你手中，只要我们绑着你，你的属下便不敢轻易动沈珂一根毫毛。”
　　殷器听着脸色一白，他自然没想到，阿荦竟看穿了这一切，虽然手头仍有人质，但心里却不由担忧起来。
　　阿荦瞧了眼擂台之上的隋小天，说道：“你虽只说了名字，我却知道你的身份。”
　　隋小天听着一愣，脸色不由红了起来，“你知道我？”
　　阿荦点了点头，“你手上那柄金色蛟龙的大刀，在江湖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众人听着一愣，却又反应过来。
　　沈化方瞧着阿荦，说道：“他手中的这把大刀是刀霸隋齐天的。”
　　阿荦点了点头，“他便是隋齐天的幼子。”
　　隋小天被戳破了身份，脸色却由红转白，嘴巴微张，想说却又说不出口。他原本就不齿今日的计划，然而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法子，然而没想此刻却还要为父亲抹黑……
　　阿荦瞧着隋小天的神情，说道：“你既然不甘心，为何还要前来？”
　　“我……”隋小天瞧着阿荦说道，“父亲他当初死得不明不白，我如何能甘心！”
　　阿荦一愣，说道：“所以对方是用隋齐天死亡的真相和你进行交易的？”
　　“对！”隋小天说道，“身为人子，我自然要为父报仇！”
　　沈化方听着一愣，瞧着阿荦，却只见阿荦叹了口气。
　　听着隋小天的话，阿荦对幕后黑手却有了估量，能知道隋齐天死亡真相的人本就不多，而眼前的殷器又是……
　　阿荦瞧着殷器说道：“你原本就是圣灵教的干事。”
　　殷器自然知道阿荦知晓自己的身份，倒不意外，“自然。”
　　“可是金明峰却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殷器听着一愣。
　　“金明峰前些日子才掌权，没想你们就已经要反他了。”阿荦瞧着殷器说道，“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鲁刀山庄。可是鲁春阳为人虽然急功近利，却惦念常邑渊的旧恩，所以他纵然不屑金明峰，却只会退出圣灵教，独立拓展鲁刀山庄的势力。”
　　“……”
　　“然而刀剑寮却不同。”阿荦瞧着殷器沉下去的表情，说道，“秦雁野心勃勃，对圣灵教自然有兴趣，更想取金明峰而代之。而称霸的第一步，便是扩张自己的势力，北岭沈家的归顺便是最好的敲门砖。”
　　众人听着都是一愣。
　　“所以此次你们背后之人，便是秦雁。”
　　殷器倒没想到阿荦凭借他们的身份便轻易看穿了他们的背后之人，只是这样又如何？
　　“纵然你知道是秦雁又如何？如今的实情便是，我若不在限定时间回去，沈家小公子便是性命不保！”
　　沈无辰听着一怒，却知道此刻得沉住气，便死死攥紧了拳头。
　　阿荦竟笑了笑，说道：“若知道了你背后之人，做起事来岂非就方便了很多。”
　　“……”
　　“秦雁为人，老奸巨猾，但是指使人的手段却是一成不变，携人弱处，敲诈威胁。所以你对于她，不仅没有忠心，反而是满肚子的愤怒。”
　　殷器听着一愣。
　　“我虽不屑这种方法。但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殷器忽然睁大了眼，半信半疑地说道：“你知道？”
　　阿荦却说道：“不然你以为秦雁从何处知晓这些事？”
　　“……”
　　“你们的这些事原本就被记录在密室的书本内，就连证据也登记在册。”
　　“……”殷器虽不说话，脸色却已白了。
　　“你若是不信，我如今便可以讲给他们听。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虽然难免看不上你，却也不会以此威胁你。”
　　阿荦瞧着殷器说道。
　　正当阿荦再准备张口时，殷器却忽然说道，“不！”
　　“……”
　　“不要！”殷器慌忙说道，“你想我怎么做？”
　　阿荦听着说道：“将沈珂交回来。”
　　“……”殷器却有些犹豫，“我若将他还给了你们，秦雁怎么会放过我？”
　　说着殷器倒想明白了，“但我若将人质交给了秦雁，秦雁自然不会追究我，而因为沈珂在她手中，你自然也不会多说话。”
　　如此一想，殷器竟又放心下来。
　　一旁的沈无辰、沈化方瞧着心却又沉了下去。
　　阿荦却忽然笑了笑，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你说的自然在理。”
　　“……”
　　“可惜，你以为自己还有性命回去吗？”
　　如今的阿荦，身边并没有饮马刀，但杀气却肆意地散了开，纵然手无利器的阿荦，依旧是人人惧怕的武者。
　　殷器心里一突，忽然忐忑起来，却还是强忍着，“你就不担心沈珂的性命了？”
　　“我担心什么？”
　　“……”
　　“我如今对你好言相劝，不过是卖沈家一个面子，成功了自然是好事，但若卖不成，我便是丢了颜面，如何能让你活着回去？”
　　殷器一愣，下一刻却说道：“但沈无辰他们一定会阻止你的。”
　　阿荦却又笑了笑，说道：“你认为他们阻止得了我？”
　　“……”
　　常邑渊天下第一的剑术，却最终败在了阿荦手中，身为圣灵教教徒的殷器，如何能不知道阿荦的厉害。
　　阿荦自然也瞧得明白，殷器为人既会被秦雁胁迫，那么看重的也不过就是名声和性命两件事情而已，所以近在眼前的杀意，便是此刻最有效的威胁。
　　“我……我知道了……”
　　殷器说着忽然从腰间掏出了信号弹，对着天空放出了一炮，“过一会儿便会有人将沈珂送返。”
　　阿荦心里明白，殷器思虑缜密，自己尚未脱险，自然不会将沈珂轻易送走，反而会将他作为自己交易的筹码，到了万一的时刻，也可用来交换自己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便有黑衣人抱着婴儿自远处而来，可惜他们还未到达目的地，沈无辰已一个起步落在了他们眼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们手中夺过了沈珂。沈无辰怀中抱着儿子，对这些人便也没有施以重手，然而他们却仿佛被沈无辰吓到般，愣在了当地。
　　殷器心里不由害怕起来，他哪料到沈珂如此轻易便被夺回，而自己却仍处于危险之中。
　　阿荦瞧着有些慌乱的中年人说道：“这次之后，你最好去找金明峰。”
　　殷器一愣。
　　“金明峰为人正直，你若不想再被秦雁胁迫，最好找他相助。他的为人，只要你诚心悔改，便是能帮就帮的。”
　　“你……”
　　“还不快走？”
　　殷器又是一愣，这种情况下，他怎能想到自己竟走得如此轻易，却又担心阿荦他们反悔，便一个起步离开了这里。而后来的黑衣人瞧着首领离去，也撒开了腿，跑了。
　　沈无辰自然心头气愤，却也不管他们，放任他们离去了。
　　沈化方瞧着阿荦，不由笑了笑。
　　阿荦此时又走到了擂台之上，瞧着还留在此处的隋小天说道：“你为何不走？”
　　“……”隋小天说道，“我做出了这样无耻的行为，怎么能一走了之。”
　　几人听着倒是一愣，齐刷刷地瞧着隋小天。
　　隋小天脸涨得通红，心里愧疚，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紧紧握着大刀，一言不发。
　　阿荦瞧此笑了笑，说道：“你做了什么？”
　　“我……我……”
　　谁能想到开头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此刻竟仿佛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但愈是这样，阿荦却愈欣赏眼前的年轻人。
　　沈化方自然知道阿荦的心思，不禁笑说道：“你不过是到北岭，摘了杆上的旗帜，想要寻我一较高下而已。”
　　隋小天听着一愣，虽仍旧说不出话来，表情却缓解了许多。
　　阿荦瞧着，忽然说道：“你可知你的父亲？”
　　“我自然知道。”隋小天说着，言语里充满了自豪，“父亲他刀法精绝、独步江湖，而且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江湖人人敬仰，有‘刀霸’的美称！”
　　沈化方听着一愣，“那你为何会与秦雁合作？”
　　“我……”
　　阿荦听着一叹，“隋齐天亦是圣灵教的干事。”
　　“那他当初前往祁族……”
　　沈化方说着瞧着阿荦点了点头，原来当初隋齐天偷袭祁族还有这般的渊源。而隋齐天死后，隋小天年纪尚轻，自然会被收养在教内。而前些日子刀剑寮又被常邑渊教入教中，秦雁与隋小天自然就有了交际。
　　如此看来，秦雁应该是看准了隋小天的年轻气盛，便将其收为己用。
　　而如今，不仅事情未成，难以知晓杀父仇人的身份，还丢了父亲的脸面，为父亲抹了黑。如此想着，隋小天心里不禁难受起来。
　　阿荦却忽然说道：“你真想知道杀父仇人是谁？”
　　沈化方和隋小天都是一愣。
　　“你知道？”
　　阿荦点了点头。
　　隋小天瞧着脱口而出：“是谁？”
　　“我。”
　　隋小天一惊，“你！”
　　“对。”
　　“为什么？！”
　　“你真得想知道原因？”
　　隋小天一愣，却立刻说道：“不！我不想知道！”
　　“……”
　　“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就可以了！”
　　隋小天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双眼通红，直瞪着阿荦。
　　阿荦却并不在意，说道：“现在的你杀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隋小天说着，大刀业已挥上。他的刀法自然是不错的，更何况如今满腔的杀气，出招速度更是快了许多，开头的犹豫全然不见，出刀点更是犀利、毒辣。杀父仇人近在眼前，他自然是要他的性命！
　　阿荦此时并没有刀，却没有丝毫的慌张。隋小天的刀法虽然上乘，落刀点却不够快，或者说，远没有他快。阿荦从容地躲着攻势，一边观察着隋小天的刀法。
　　年轻人的刀法太过稚气，阿荦轻易便猜出了他的动作。下一刻阿荦已经伸出左手，运气真气一掌便打向了隋小天的右手腕，隋小天瞬间无力，大刀顷刻落下。但尚未落地之时，阿荦的右手已捞起了大刀。
　　阿荦的快自然是名不虚传，饮马平川的刀法想来没有多少花枪，快而简洁，要的便是呼吸之间取你项上人头。所以当隋小天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是白光过眼，大刀近在眼前。
　　隋小天一下便惊了，他自然知道阿荦的厉害，却没想过，阿荦竟这般厉害。他们之间的武功简直是云泥之别，如此，他又如何能报得父仇？
　　阿荦怎么会不明白隋小天的心思，他放下了大刀，叹气说道：“你如今连你父亲的一半都比不上，如何能来寻我报仇？”
　　“……”
　　“拿着你的刀，回去勤练刀法，我等你来报仇。”
　　隋小天瞧着阿荦递过来的大刀，一愣，“你等我？”
　　“不报得父仇你岂会甘心？”
　　“……”
　　“你的刀法太过稚气，明明是攻敌不备，却总在关键时刻犹豫，不知何处落刀。”
　　“我……”
　　“回去好好练你的刀法！”
　　“……”
　　阿荦瞧着说道：“还不走？”
　　隋小天有些犹豫，“我……我一定会再回你报仇的！”
　　阿荦却也不说话。
　　隋小天瞧着阿荦，忽然下定了决心，一个起身便离开了此处。
　　沈化方瞧着隋小天远去的身影，说道：“没想你倒有了一个仇人。”
　　阿荦笑了笑，说道：“倒像是因果循环。”
　　沈化方听着一愣，“这孩子资质不错，现在刀法虽然不济，但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刀客。”
　　阿荦点了点头，“而且他还是一个正派的孩子。”
　　沈化方听着笑了笑，“你却也不担心他为了报仇而变得不择手段？”
　　“不会的。”
　　沈化方瞧着说道：“或者你其实想趁机点化他，更准备以后传授他刀法？”
　　阿荦瞧着沈化方，不免笑了笑。
　　沈无辰在一旁瞧着，心下不由一叹。
　　这时沈岳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瞅着正在沉睡的孙儿，不由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你可看明白了？”
　　沈无辰点了点头，他自然瞧得出刚才阿荦和沈化方之间的温情，以及阿荦的为人。而这倒的确如化方所说，与“珍不珍惜”没有多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