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刀》楼无木

62、破庙遇佳人

　　三十年前，那时的常邑渊已经在江湖上浪迹了近五年，身上的那柄长剑是自常家堡中带出的，而如今的他早已过了对剑术一无所知的阶段，已经能熟练自如地使用常家剑法了。只是常家剑法着实太过平庸，反而阻碍了他剑术的进一步提升。
　　就像刚才，他以一敌三，对方虽然是经验丰富的江湖人，但自己却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剑中的破绽。然而自己却被常家剑法里的架势所束缚着，无法趁机出剑进攻。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最终杀了他们三人，但自己却也身受重伤。
　　常邑渊明白，自己已经到了要摆脱常家剑法的阶段，他也知道自己还可以变得更强！如此想着，胸口的疼痛也不由舒缓了些。只是身上还不住地冒着冷汗，而且全身发虚，无力可施。
　　这时，常邑轩已经回来，瞧着常邑渊苍白的神情，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哥，你怎么样了？”
　　听着声音，常邑渊缓缓睁开了眼睛，忍着伤痛点了点头。
　　常邑轩轻轻揭开了常邑渊的衣裳，又卸下刚才慌忙中系紧的止血布。常邑渊胸口的刀伤很深，不仅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而且鲜血还在缓慢地流出。
　　常邑轩的手不由一抖，却强忍住，轻着手为常邑渊敷上止血草药，换上干净的纱布。
　　纵然他们离开常家堡已有五年，但这么重的伤却是第一次。
　　常邑轩终于清理好伤口，常邑渊已经由于疼痛而陷入了昏迷，常邑轩轻探常邑渊呼吸，起伏平缓，节奏顺畅，便放下了心。
　　当年的常家堡，名号虽然说不上响亮，在江湖上也算有名，几个父辈在外头做了不少大事。常家堡是一座五层高的土楼，里面住了几百号人，一家人平时也都是热热闹闹的。
　　常邑渊是家中长子，而自己却是庶子。
　　父亲在外面私通母亲，生下了自己。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亲便将自己接到了常家堡内。这个偌大的家族对于自己的到来也没有多少忌讳，却也没多少热情。
　　大哥也是如此，说不上冷漠热情，与其说是兄弟，倒更像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直到几年后的一次打猎，对于自己来说，平日努力学习的骑马和射箭终于派上了用场。然而天公却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好天气却忽然转阴，大伙只得在半途中败兴而归，走到一半天空甚至飘荡起了雨点。然而自己骑着马却一眼就瞧到了远处树叶底下的白兔。一时兴奋，竟也没有细想，骑着马便拉开了弓，“嗖”得一声箭朝兔子射去。
　　那时大家都是一愣，唯有大哥一拉骏马就奔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将兔子拿了回来。
　　众人都是一阵欢呼，没想到常家堡出了一位如此年轻的神射手。
　　自己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反而有些难为情地笑着。
　　只有大哥，虽是不说话，却是淡淡地笑着。
　　从那之后，自己和大哥一起的时间便多了。那时才明白过来，大哥身为长子。自小便被父亲叔伯们严格要求，同辈们对他也没有多少亲近。其实他和自己的处境没差多少。
　　说不上寂寞孤独，只是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惯了。
　　常邑渊忽然醒来，瞧着一旁的常邑轩，说道：“我睡了多久？”
　　“一炷香时间而已。”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刚才这些人只是先锋，只怕援兵一会儿就到。”
　　“但是你的伤？”
　　“不碍事。”
　　常邑渊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但是伤口刚止住血，根本没有愈合，轻轻一扯，鲜血便又慢慢渗了出来，逐渐染红了纱布。
　　“哥！”常邑轩瞧着一惊，立马止住了常邑渊的动作，“你的伤口！”
　　常邑渊双唇煞白，脸色如灰，刚才一番逞强，反而让他连喘气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没事。”
　　虽然如此说着，但常邑渊却在常邑轩的帮助下，又坐在了地上。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
　　“……”
　　“就算现在离开，我们又能走多远。”
　　“……”
　　“只要我们俩一起，便没什么好怕的。”
　　常邑渊叹了口气，瞧着常邑轩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再休息一会儿。”
　　常邑轩点了点头，看着又闭上眼睛的常邑渊，握住了他的手，神情不禁哀愁了许多。
　　常邑渊明明闭着眼，却仿佛瞧穿了常邑轩的担心，“没事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
　　常邑轩刚才还忧心忡忡的心头，此时却舒缓了些。
　　常家堡出事是在五年前，二伯在外面惹上了纠纷，一不小心夺了某位少主的性命。由于不知道来头，大家便也没有当回事。哪知道才过了一个月，仇家就带着手下上门了。这些手下各个都是武艺不凡，对常家堡又怀有深仇，堡内几百号人顷刻之间便被他们杀光了。
　　而他们的首要目标之中，自然也少不掉常家堡的少主——常邑渊。可惜大哥带着自己却偷偷逃了出来，而这一逃便是五年。没杀成少主，仇家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便跟在他们后面追杀了五年。
　　所以他们这五年便一直躲躲藏藏，颠沛流离。
　　但心底里却又不觉得苦。
　　这五年，大哥最开心的便是自己剑术有所精进，每一次剑法进步后，大哥都会兴奋地找人对战，一开始自己还能应付，久了就明白，无论如何勤练武艺，没有天赋的自己是如何也追不上大哥的。所以大哥有时甚至会期待仇人能找上门，大哥总说，这种以命相拼的比试，最能提升自己的剑法，也最觉得满足。
　　而自己却是第一次，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这五年，虽然辛苦，却从不觉得苦，有时甚至会有些开心。
　　只是有时候，他又会担心，终有一日大哥会因为自己掉了性命，就如这次一样。
　　这五年，仇家派来的杀手武功越来越强，大哥却都能比他们更强，唯有自己剑术却总是无法进步，越来越成为大哥的累赘。这一次也是，若非自己武艺不到家，大哥便不用一人之力对抗三人而受伤至此。
　　若非为了保护自己，大哥刚才定能安然脱身。
　　如此想着，常邑轩不由握了握拳头，如何，到底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功夫更进一步呢？

　　正在这时，破庙外却忽然有了动静。
　　常邑轩警惕地瞧了瞧一旁的常邑渊，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常邑渊身前，拔出了剑。
　　正在这时，常邑渊却也睁开了，瞧着眼前的常邑轩，用力拉了拉男子的衣角。
　　常邑轩一愣，转头瞧着常邑渊，却只见对方摇了摇头。
　　这时，来人已经走了进来，两个人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对方身上。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来的竟是一位女子。
　　女子只是穿着蓝色的细布衣裳，简单而朴素的打扮，但却是一位亭亭玉立，温柔似水的美人。
　　又有谁能想到在如此破的房子里，竟还能遇见这样一位佳人？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了瞧常邑轩的长剑，却没多少在意，眼神随后又落在了常邑渊伤口上，也并不诧异，“我每日都会路过这间破庙，但今天却发现了人迹，便进来查探，没想原来是有人受了伤。”
　　两人都是不说话，但常邑轩握着长剑的右手却松了些。
　　“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常邑轩说道。
　　“我不过是住在这附近的普通村民。”
　　常邑轩听着，便接道：“我们只是途遇意外而落脚这里的江湖人。”
　　“……”女子倒不以为意，说道，“他的伤，很重。”
　　“……”
　　“我瞧你应该为他敷了止血草，止血草虽可止血却无法愈合伤口。这么大的伤口，若要痊愈，他需要地方长期静养。”
　　“……”
　　“我家就在前面，你们若是需要帮助便可以来找我。”
　　两人听着倒有些意外。眼前的女子竟会有如此好的心肠？一位弱女子竟然会对素昧平生的两位男人施以援手，如何不让人心疑有诈？
　　女子瞧着常邑轩的疑惑却笑了笑，等着常邑轩还未作反应，却已经一掌拍向他的右臂，常邑轩吃力，右手的长剑更是一松。女子却已瞧准时机，趁机左手一捞，便夺走了兵器。
　　“如此，你们可还有疑虑？”
　　女子拿着常邑轩的兵器，一脸得意地瞧着两人。
　　常邑渊虽然伤势严重，却在一旁看得清楚。刚才邑轩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女子夺了他的长剑，要瞧得便是女子下一步的反应，而女子此刻虽处于优势，却并无杀气，于是便笑了笑。
　　常邑轩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们？”
　　“因为我看上他了。”女子瞧着常邑渊说道。
　　如此直接的话倒是让两人都是一愣。
　　常邑轩竟笑了笑，瞧着女子问道：“既然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阿璇。”
　　“常邑轩。”
　　阿璇有些意外，说道：“你这是信我了？”
　　“这样充足的理由，我如何能怀疑？”
　　常邑轩说着瞧了瞧后头的常邑渊，大哥身上的伤虽然经过处理，的确需要地方静养。虽然不知女子到底为何要帮助自己，但是因势而行倒也没多少坏处，全当是一片好心便是。
　　只是没想，在这破庙里，竟也有这一番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