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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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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
我们并不需要如何去描绘它,因为阿荦和沈化方自进屋起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男子身上。眼前人英气逼人,约莫中年,留着长长的胡须,褐色布衣披身。他有一对很锐利的眼睛,还有一双很有劲的手。他的剑在他的腰系,剑鞘紧紧合著,外面还遮着一条粗麻布,但却阻挡不了剑里的寒气。这把剑就是当世名剑,天下第一剑——捭阖,而持剑者就是天下第一的常邑渊。
沈化方看着,不自觉就握紧了长弘薄剑。他的眼前就是自己追求已久的剑术之极,天下所有学剑之人的目标。想着,他不禁欲拔剑与之一较长短。
就在这时,阿荦握住了他的左手,沈化方一愣,看了看阿荦。男子的脸上依旧是平常的笑意,轻松自如。“天下第一剑如今竟藏身于此。”话里既有嘲讽又有感叹,“想来纵然武功如何了得,到底是敌不过整个武林的。”
常邑渊的表情没有变,他早已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隐藏至今早已淡然一切。其实,人之一世求得不过是闻达于天下,他已得愿,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常邑渊道:“这里又如何?挡得了外界的纷纷扰扰不好吗?”
阿荦笑道:“前辈既如此看开,当初又何必毒杀许靖呢。”
闻言,所有人都惊了惊,唯有常邑渊面不改色。
闻名江湖的“万里追风十三式”就是许靖所创。当年的“许常之交”一时美名,两人以剑相交相知,结为知己。可惜,人在江湖到底受不了争强好胜的影响。常邑渊为夺“天下第一剑”而设计杀害了许靖。
“年轻气盛,难免行差踏错,如今想起,到倒是千万的不该。”常邑渊道。
沈化方听着,心里不禁钦佩。人的博怀在于能够承认错误,尤其在自己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的事件上,而他如今竟能承认得那么干脆,说的那么淡然。
阿荦听着冷笑,道:“是吗?倒不知前辈叫在下来有何要事?”
“我听常兮说,你要离开圣灵教?”
“是。”
“这又是为何。”常邑渊说着这句话,眼睛直直盯着阿荦,“常兮如何待你,你心里应当明白才是。”
阿荦道:“前辈不明白?”
“难道是因为老夫?”常邑渊惊道:“你若是因为当初老夫打败了你爷爷而怀恨在心,老夫大可以……”
“不是。”阿荦冷冷地打断了常邑渊的话。
沈化方听着,诧异地瞧了瞧阿荦,他不明白为何阿荦对于常邑渊没有丝毫的尊重,而且是满脸的愤怒。
阿荦道:“你若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就错了。”
常邑渊看了阿荦,表情还是没有变。
“圣灵教能够征服西域,控制北方,渗透南方,就连鲁春阳,风千万这样的人物都投于其下,你以为一个常兮有如此的力量么?”阿荦道。
沈化方听着都愣了愣,常兮瞧着阿荦,那表情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冷静。
阿荦道:“若没有你‘天下第一剑’压镇,鲁春阳和风千万断不会听命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常邑渊看着阿荦,忽然笑了,倒不知是不是故装镇定。不过他并没有必要慌张,因为以他的武功,在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常兮。
常邑渊道:“你为此要与我为敌?”
阿荦看着眼前的天下第一剑,常邑渊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下摆,他道:“纵然我在背后谋划一切,与你又有何损害。你要的,并不是天下。”
“我要的不是天下,而是你的命。”阿荦道。
这句话惊了在场所有的人,连本来风淡云轻的常邑渊也愣住了,但不过一会儿,他便道:“我没想到,你竟知道那么多。”
“我若连当初陷害我寒家的凶手都不知道,如何报仇?”
沈化方听着,他业已明白,鲁春阳,风千万,原啸,胡一鲸,这些江湖数一数二的名士不过是受常邑渊的唆使,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常邑渊。他想着,心里忽然悸动不止。
阿荦道:“你已是天下第一剑,为何还要对我寒家施以歹手?”
常邑渊听着,笑道:“天下第一剑?我要的是天下第一!”常邑渊说着,左手握紧了剑鞘,右手拔出了捭阖,他道:“你瞧清楚了,这轻寒薄剑,却锋利之极,它有一种欲望,它要天下第一!这才是好剑,这才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
“你要的一直是打败饮马刀?”
“没错。”
“但你早已……”阿荦忽然悟道,“你早已知道,爷爷从未学全过《饮马平川》上的招式,纵使你打败了他,却仍未赢过饮马刀。”
“没错!”常邑渊道:“我如今愿意与你在一个屋子里相谈,不过是因为寒家三代,也只有你习全了《饮马平川》而已。”
“可惜,这次我却未带饮马刀。”
常邑渊笑了笑,“难道你仍愿一试?”
阿荦也笑了,他道:“我记得当年一战,我爷爷用得是一式‘逐鹿天下’,那一招快刀过眼,奇准无比。”
“而我用得是‘夺命追魂’,可惜,他那刀未下,我已能取其性命。”
忽有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檀香燃尽的灰烬,麝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伴随着常邑渊平静的答话,飘进了阿荦的耳廓里。
阿荦笑了笑,但这笑已满是杀气。他道:“却不知我的‘逐鹿天下’如何?”说完,他的刀已亮出,他手里的刀并不是饮马刀,但他的气势却绝不弱于当初的寒磊。
常邑渊瞧着,心里不禁赞道,右手也不自觉的握住了已经合上的名剑捭阖。
阿荦挥刀,使上内劲,一跃而上,转瞬,刀已落下。一气呵成,出乎意料之快,但常邑渊却早已用捭阖相抵,剑未出鞘,杀气却已惊了所有人。阿荦的刀宛如迅雷,白光未见,刀却已下,快刀阿荦实至名归,可惜,常邑渊却更快。
阿荦瞧此,再运劲。“鞍上取首”再接“脚踢八方,刀劈四境”,一招取巧,一招周密。常邑渊却依旧坐于椅子上,只见他身形晃动,右手使剑,左手成掌,一一化解,神情气定。阿荦瞧此一怒,他运起内力,一刀劈去。这一刀势破山林,威不可挡。
常邑渊却又轻笑,这一式阿荦已怒,威力虽大,出招却过于鲁莽。他的捭阖忽出剑鞘,横剑抵刀,这一瞬,内力相冲,气劲四溢。电光火石间,两人对视,阿荦忽然惊愕了,他竟瞧出了常邑渊的嘲笑。
一愣间,他的刀已断。
麝香味随着风慢慢溢出了屋外,寂静中风声轻起。
“恍铛”一声,刀落地。阿荦忽觉身形不稳,无意间,眼前已暗。
不知过了多久,阿荦被咆哮的大风惊醒。他一惊,双手撑地,却发现地上皆是流沙。他慌忙环顾四周,宽广一片也是荒芜一片。阿荦看着,忽然就笑了。这笑里皆是悲壮。他输了,输的惨烈,而这,就是结果。遍眼的沙漠,沙漠,阿荦瞧着天空,如今,也只剩一轮圆月伴我。
如此躺了一会儿,阿荦便站了起来。他心里明白,常邑渊并非要他的性命,不然便不会将他置于这残酷恶劣的沙漠中。他们给了他一丝希望,他便决不让它流逝。阿荦心里明白,自己要在乎的还有许多,无论报仇还是沈化方……对,沈化方,阿荦不禁笑了笑。他从没有那么怯懦,所以向来不相信命运。纵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依旧能够生存。他们能把他送进来,他便能出去。
阿荦想着,四下环顾。寂静的空气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崩裂,远处隐隐传来狼的吼叫。阿荦心里一紧,绿光已直扑眼帘,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四周竟已围着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狼。他们张着大口,已欲趁势扑上来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