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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求亲 ...

  •   《凤凰行*求亲》

      《凤求凰》向来是戏台表演的经典戏目,就算是乡里的草台班子,搭台唱戏也必定是要会唱这一本戏的,更何况这还是庄青岚的成名曲。不需要多少准备,表演要的行头、器乐一应俱全,一切妥帖,只等商量一个逃命的对策。

      和庆班一众被山匪安排在匪寨偏僻一角的院落,即使平常没什么人出入,可这边的守备依旧森严,轮值防守,毫无间隙,众人根本逃生无望。

      几个师兄弟坐在院子里,盯着天上飞着的一只黑鸟,心如死灰,无比希望自己此刻能长出翅膀。突然,不知是从哪里射出一支羽箭,黑鸟惊叫一声,便被射杀下来。

      众人看见都哆嗦了一下。

      “我们真的要死在这群山匪手上了……”十六颤声道。

      “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抱玉山,别说我们逃出去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十三摇头叹气。

      “这匪寨盘桓在此地这么久,怎么也没见官府来清缴……”阿九忿忿道。

      阿七打断他的话:“清缴?这座山又不是坐落在什么重要官路上,周围十里没人烟,也没听说什么官绅贵胄死在这里,传来传去却连死在这里有哪些人都不知道,还不都是死了些无关紧要的平头小百姓!此地更是出了名的‘两不管’,没好处的事官府怎么会管?就算官兵来缴,你也看见了,山匪个个武艺高强,杀起人来不知道多凶残,一群酒囊饭袋怕是清缴不了吧!”他越说越忿然,捏着拳头,恨不能冲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没人来救,又逃不出去,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等死了……”十一绝望道。

      “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现在离寿宴还有两天时间,先别自己吓自己。”大师兄安慰众人,但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庄青岚在屋内听着众人的话,凝着眉沉默不语。荀秋临坐在一旁,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生死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既然没有办法,不如静观其变。

      ……

      那山匪少主一大早就过来偏院,只坐在一旁,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山匪或多或少都性情乖张暴戾,一个不顺眼,就要拿刀削着人脑袋玩。众人战战兢兢地排练,却见那山匪少主好像根本不是过来督练,一双眼睛只时刻黏在荀秋临身上,随着他的行走左右摆动,荀秋临望过去,他便从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众人不明白他看着荀秋临那千年寒冰、万年寒山的表情,为什么不怒反笑,还能笑得如六月艳阳般灿烂。

      见其他人看他,他便也对众人挑着嘴角一笑,众人觉得那笑容怎么看都无比地不怀好意,直笑得他们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庄青岚见他坐在那里不笑的时候目光沉沉,表情不可揣摩。饶是走南闯北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庄青岚也看不透这少主的想法,又不知道这山匪少主的心性如何,都道山间匪徒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怒无常,参差一句就要取人性命,不敢贸然试探,只能静观其变。

      “你叫十七?”突然,那山匪少主笑问道。

      闻声,众人的动作都戛然而止,全都屏着呼吸望着他,仿佛他下一秒就要血性大发,将众人拆骨吃肉。

      荀秋临知他是在问自己,冷冷看他,捉摸不透他待如何。只听那山匪少主又对他笑道:“我叫钟郁。”

      本是极为平常的自报家门、相互认识的桥段,可众人却听得浑身发颤,心惊胆寒。一个山匪让你知道了他的名字,下一步应该就是杀人灭口了。众人看看门外的山匪,只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冲进来将他们大卸八块。

      正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僵在原地把遗言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听那钟郁又对他们道:“你们不用管我,继续排练啊。”

      众人像得了特赦令一般,迅速接上了刚才戛然而止的排练,一时院中又响起了“咿呀”吊嗓声。

      庄青岚见他看荀秋临的目光分外炽烈,内心突然升起某种不好的猜测。

      ……
      被山匪少主盯了一天,众人感觉像是被他拿刀架了一天的脖子,刀尖上爬行,命悬一线,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碎嘴十三惨哼道:“他坐在那里,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僵的,总觉得他要是一个不开心,我随时就要小命不保了!”

      “谁不是呢!山匪都喜怒无常,这种少主什么的,从小把杀人当游戏玩着长大的,性情更是乖张暴戾,看谁不顺眼就一刀宰了。”阿九说着比划了一个动作,众人又是齐齐一个寒颤。

      “再这么下去,我人都要疯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这样每天提着脑袋,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阿七哀叫。

      “你不怕死明天可以问问他,要他给你个痛快!”十三道。

      “你这是巴着我早点去送死吗?”阿七生气道。

      十三白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要痛快吗?”

      “那我先给你个痛快!”阿七说着就要扑上去大打出手,众人一时扯成一团。

      “闹什么?有这窝里横的力气出去跟山匪拼啊!死到临头还在这抢白自家人!真是丢了和庆班的脸!”二师兄吼道,“咱和庆班的人就是死,也死的体面,不要落人笑柄!”

      大师兄及时出来圆场道:“此刻身在匪寨,应该同仇敌忾,商量生路要紧!别逞口舌之快,伤了和气。大家的命都栓在一起,先想想对策吧!”

      庄青岚无声叹一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荀秋临。那人微阖着双目,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不关己的表情,灯光下肤色如玉,不似真人,像是个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玉人。

      庄青岚回想起那山匪少主看他的眼神,又无声叹了口气。死不可怕,只怕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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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郁给荀秋临单独安排了一间房,怕生变故,庄青岚晚上坐在院里守夜,院门外的山匪远远看他一眼,又正目回去,继续防哨的僵直站姿。

      大师兄心思向来细腻,跟着庄青岚的时间也最长,一眼便看出了庄青岚的不安。

      他坐在庄青岚对面,盯着庄青岚紧缩的眉头,宽慰道:“班主,不要太过忧心了,事已至此……”

      “惠安,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一些事的发生,却无能为力。”庄青岚打断他,深深地叹一口气,看向荀秋临的房间。“十七他,可能被识破了。”

      “识破?识破什么?”王惠安疑惑,突然想起那天钟郁在厅堂内对荀秋临说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望望外面守备的山匪,把后面的半句话吞了下去。他们朝夕相处数月,他却从来没发觉过,不知道是荀秋临藏得太好,还是他眼拙。

      庄青岚点点头,“我一开始也没看出来,那天那山匪少主一提,我才发现。”饶是常在台上反串的庄青岚,也实在是没看出来。

      人的第一印象是极重要的,它会形成一个形象定式,若无特别大的反差,没有人会重新再去给一个人定象。荀秋临给他们的第一面就是一个冷漠公子的形象,不喜说话,不喜与人过多触碰,偶尔说句话,也是十分低沉有磁性的男子嗓音。谁会怀疑呢?

      王惠安明白过来庄青岚所说的“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了,他知道庄青岚的戏班为什么不收女子。

      庄青岚之前所在的那个戏班,有一个与他齐名的角儿,叫白月华。

      白月华生得极为貌美,身段优美,嗓音动人,当时的盛名甚至压过了庄青岚。她的戏场,从来都是座无虚席。甚至有权绅贵胄出千金为她筑高台,只为她能登台唱一曲《昆山台》。然而,正如庄青岚说的,女戏子,太容易遭贼惦记了。

      即使白月华清者自清,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与妓子并列而称的戏子,更何况还是个女戏子。

      有权绅贵胄开始打她的主意,虽然不止这些权绅贵胄,也有许多泼皮无赖或道貌岸然的看客,但他们是最能威胁到她的存在。

      白月华的下场不必言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戏子有什么清白,就算有,那也都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不在深闺绣花,而去台上卖唱呢?所有人眼里,都或多或少的觉得戏子就是货台上的一件商品,有人买她登台,有人买她上榻,只要钱给足了,她就是自愿的;不自愿,那就是钱没给足。

      白月华最后被那些权绅贵胄差人扔到了乱葬岗。庄青岚去收尸时,看见她脖子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是自己用钝器割的。该有多生不如死,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自杀,割了一道又一道,疼都疼死了,还没割断自己的喉咙,但还是反复的割着。
      有比死更可怕的事逼着她只一心求死。

      庄青岚不忍再回想白月华的惨状,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被人带走,最后也只能替她潦草收尸。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再发生一次。

      可是,当他感知到这样的事情将再次发生时,他还是跟当时一样无能为力,甚至更无能为力。这一次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条生命,而是十几条。
      他甚至可笑的想,如果当时他为白月华站出去了,拦在那群暴徒面前,死在了那时候,就不会遇到现在的状况了。

      “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你们的性命,这该多好。”庄青岚叹道。

      “班主,如果能换,我断然第一个站出来。”王惠安深叹一口气,“十七虽然面冷,但心善,我的腰伤他一直都记挂在心,天一转凉就给我熬药膏热敷……要真到了那时候,我不要命也要跟山匪拼上一拼的!反正大不了是一死!”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这次却不能带你们回去了……”

      “班主,我们都是乞丐孤儿,蒙您收留才有个家有口热饭,心里早就认定要与您同生共死了!”一直在后面听着二人说话的二师兄终于忍不住出声,他上前几步,“真要拼命,我第一个上!”

      “是啊,班主。别担心,师兄弟们唱的虽是软绵的戏腔,骨子里都是血性男儿,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十七受难的!”王惠安握拳道,“十七既然入了和庆班,便是我们的家人,大家同生共死!”

      荀秋临睁眼望着房内的横梁,听着门外三人的轻声商议,闭了闭眼。

      第二日众人早早便起了,在院子里操练开,没一会儿那山匪少主就带了一大群人过来,那玄衣少年也在其中,一起送来了早饭。
      早饭荤素搭配,种类多样,南北兼顾,热气腾腾。只是一群山匪院里院外围观,场面十分诡异,众人瑟缩着不敢吃,十三在人群中嘀咕道:“这么丰盛,不会是断头饭吧?”

      那山匪少主拿起一个糕点,递向荀秋临,笑道:“这个红豆糕很甜,要不要尝尝?”

      荀秋临看着他,也不伸手接,身后一众山匪都盯着他笑。众人大气不敢喘,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荀秋临不接过去,钟郁也不把手收回来,就那么伸着,和庆班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那块红豆糕上。

      “会不会有毒啊?”十六瑟瑟道。
      “应该不会吧,我们都已经在他们手上了,没必要下毒杀人。”阿七迟疑道。
      “说不定这山匪少主就喜欢用毒呢?有些山匪的癖好千奇百怪……你看看这一院子的山匪,像不像来围观……”阿九吞了吞口水。
      “我……我听说有些人就喜欢看别人的各种死法……越难看越好……”十四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荀秋临定定看他一眼,伸手把红豆糕接了过去,钟郁脸上的笑更灿如艳阳。

      “你们也吃啊!”钟郁转身向众人招呼道。和庆班一众都倒提了一口气,往后不甚明显地退了退。

      荀秋临盯着手里那块红豆糕,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咀嚼咽下。味道的确很甜。
      “十七吃了!”十一小声惊呼。
      “不会有事吧?”众人都望荀秋临,生怕他下一秒就毒发身亡。

      庄青岚撩衣坐下,拿起一个包点开始吃,大师兄王惠安也随他一起坐下开始用早饭,二师兄盯着钟郁,也抓起一个包点咬了一大口。众人见他们都吃了,也不好再拖,便都排着队上前拿了包点。
      一顿早饭用得心惊胆颤、食不知味,大家都没说话。被一众山匪围观用餐,能把东西吃下去就已经很有魄力了。

      庄青岚看着那山匪少主不时给荀秋临递糕点、见荀秋临接过便笑得灿烂的模样,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以至于碗里的粥都喝光了,他却还在用勺子勺了往嘴里送。

      “班主,班主?”王惠安把他叫转回神,往他碗里放了个糕点,“吃这个吧。”
      庄青岚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那山匪问了荀秋临一句什么,一时院内山匪全噤了声。

      钟郁笑问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抱玉山?”

      此言一出,整个和庆班都大气不敢喘,一时院内寂静无声。

      荀秋临疑惑又防备地看着他,脑中电光石火,细细揣摩这句话的意指。

      许是觉得不够严肃有诚意,钟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认真道:“我是说,我钟情于你,你愿不愿意与我成亲?”

      这下和庆班众人的神色更惊疑不定了,全部人都盯着钟郁,仿佛他刚才说的话不是求亲,而是恐吓。

      钟郁身后众山匪都笑着起哄,和庆班一众被吓得齐齐抱团往后退了几步,更为惊恐犹疑地盯着这群山匪。

      荀秋临只微瞪大了些眼,盯着这山匪少主,并不说话。

      钟郁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没听到荀秋临答话,看他一副还没明白过来的表情,便认真指了指荀秋临,又指了指自己道:“你,愿不愿与我成亲?”

      和庆班众人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位山匪少主。

      碎嘴十三惊道:“天!这山匪男女不忌啊……”他声音不大,只身边人听清了。

      阿九接道:“我以为是我耳朵听错了……他要和十七成亲?抢压寨夫人抢个男人?”

      胆大一些的阿七冲钟郁惊疑道:“他他他……十七是个男子啊!”

      钟郁闻言只莞尔一笑:“男也好,女也好,钟意就好。”

      身后有山匪笑道:“你们这群跑江湖的,眼睛怎么那么不管事,这明明就是个姑娘嘛!”

      “哈哈哈哈……”身后一众山匪闻言都哄笑出声。

      和庆班众人又全都不敢相信地看向荀秋临,朝夕相处的十七师弟是个女子?这比山匪少主开口求亲还让他们震惊不已。

      庄青岚看着钟郁,刚要开口,却听见荀秋临道:“那他们呢?”

      钟郁愣了愣,没明白过来。荀秋临又道:“我留下来,你会送他们下山吗?”

      钟郁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和庆班一众,笑道:“当然送他们下山。”顿了顿,随即惊喜道:“你答应了!?”

      钟郁身后众人皆欢呼叫好,“恭喜少主!!!”“哦!!抱玉山要有少主夫人了!!”

      和庆班一众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个个都怔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又大,嘴巴张得圆又圆。

      庄清岚拉住荀秋临的手,似乎又觉得不妥,松开手道:“十七……这……”

      荀秋临看他一眼,又转向钟郁道:“何时送他们下山?”

      钟郁疑惑看他,似是在思索什么,又笑了:“要劳烦大家唱完戏,之后什么时候想下山都可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既然要成亲,那自然要喝了我们的喜酒再下山吧?”他询问地看向荀秋临。

      荀秋临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应了声:“好。”钟郁便对他笑得灿烂,瑞凤眼弯得很好看,心情颇为愉悦。

      一旁的庄清岚拉住他的袖子道:“十七……你……”

      荀秋临又道:“那婚期能否尽早举行?”

      “嗯?”钟郁有些惊讶,随即又喜出过望:“真的吗?那真的是太好了,我这就去跟爹娘报备,尽早安排婚期!”他高兴得几乎雀跃而起,忙跳转身奔出了门,一众看热闹的山匪也都跟了出去,有人欢呼道:“这可是抱玉山难得的大喜事。”
      那玄衣少年临走时疑惑看了荀秋临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等一众山匪都走远了,和庆班的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十……十七,”一向嘴快的碎嘴十三也结巴了,盯着荀秋临上下打量,“你……你是个姑娘?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阿九一把推开他,“十七,就算你是个姑娘,你怎么能答应跟山匪成亲呢?你这不是自己跳火坑吗?!”

      “十……十七,你……你……”十六“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庄青岚一把拉住他,“十七,你不必如此的!”

      “是啊,十七,”大师兄道,“我们都……”

      荀秋临打断他,转身对庄清岚致礼道:“多谢班主收留,十七永怀班主大恩。”又转向和庆班众人,致礼道:“承蒙各位师兄照顾,十七有愧,待喝过喜酒,再送大家下山。”

      和庆班一行师兄弟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外,都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还没褪去,又换上了新的目瞪口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生死在瞬间就因为一个人而天翻地转,他们不知该喜、该惊还是该先为死里逃生松一口气,亦或是该先问明白事情原委。

      “班主,十七,这是怎么回事啊?”碎嘴十三终于缓过神来,看看庄青岚又看看荀秋临,想要探究明白事情的始末。

      庄青岚上前道:“十七,你……”
      “两天后就要登台了,未免旁生枝节,大家还是快排练吧。”荀秋临打断他,转身就要进屋。
      大师兄拦住他道:“十七,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没必要赔付上……”
      “是啊,十七,我们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生死由命,实在不必……”二师兄皱眉上前道。

      “二位师兄,”荀秋临打断他们,“我没有什么不愿的。”他转过身看着庄青岚重复道:“我没有什么不愿的。”

      庄青岚身后的众人才明白过来班主和二位师兄话里的意思,荀秋临是在用自己作为筹码去换得他们平安下山。众人静静地没说话,都兀自沉默了。

      当一群人在面对生死的抉择时,人们总要在心底作出一个衡量,以选取损失最小的部分来做出牺牲。牺牲小众以保全大众,这通常都是最后的选择,没有人觉得不公平,甚至觉得相当划算。既然牺牲无可避免,那总要有人牺牲。牺牲的那些小众,如果大众在安稳后还能记起他们,便称他们为英雄。这与皇帝追封阵亡前线的将军是同样的道理,用无上荣誉的称号,来让你的牺牲看起来公平公正,也好求得自己余生的一个心安。
      而被人们选择出来要被牺牲的人,此时若是不愿牺牲,人们便要唾骂他们,逼着甚至强迫他们去牺牲自己。最后这些人自然是难敌众手,还是要被牺牲掉。但因为他们在面对牺牲时的犹豫与抗拒,显得他们自私卑劣,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大众便还要在他们的坟墓前吐上一把口水,骂一句自私自利。
      他们把这称之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鹅毛”。英雄往往就是这么来的,用大无畏的牺牲来换取人们一句高功颂德,顶着英雄的那顶泰山之冠,把自己压进了泥土里。

      身后众人的询问只是惊讶荀秋临的身份,却没人想要阻拦他以自己做交换来保全大家的这种做法。即使有那么一点为他着想,也在一想到若非如此就要面对山匪的血刃时,荡然无存了。

      谁都想活着,在认为已经走到绝地的时候,突然出现生的希望,没有人会轻易放手。

      于是庄青岚身后的一众都沉默了。十三没再说话;阿九愣在那里,只微张着嘴要说什么,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其他人都低下头或移开眼不去看荀秋临。

      此时他们都需要英雄的牺牲。一个人换一群人的平安,很划算。更何况,荀秋临自愿作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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