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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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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烤鱼回屋,却发现灰狐狸不见了。
也许是等不及本公子,所以到别处觅食去了罢。
我皱了皱鼻子,将那烤鱼置于窗外,方便狐狸回来的时候能够看见。
关好窗户后,我返回房中,找到白天穿着的衣服,翻出里面那块神龙令牌,以及师父给我的乾坤镜,将这两件东西一起放到了枕头下面。
放好以后,我满意地拍了拍枕头。
这次出门,本公子只这两样东西最为珍贵,得贴身放好,至于其他行李嘛……本公子是龙使,自然得住在皇宫里,而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自然不需要本公子准备。
于是我安心地换了身干净衣服,倒在床上,继续我那化龙之梦。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唤我。
我赶紧翻身而起,发现屋内空空,不像是有人来过。
“小九。”
我循着声音抄起枕头,果然在乾坤镜中,出现了元尊那张无声无息无风无波的脸。
我拿起乾坤镜,打了个呵欠道:“师父,早啊。”
元尊青丝合整,双眼紧闭,正襟危坐。
“已过卯时,不早。”
卯时……
我瞅了眼外间天色,夜色黑幕中刚好泛起一抹柔光,隐隐约约能听得到金鸡报晓。
我这师父就算归隐了依旧如此自律,竟然起得比卯日星君都早。
“师父啊,您找小九所为何事?”
元尊那凝静的眸子微微睁开,看了我一眼道:“小九你看起来没睡好,有何心事。”
我揉了揉被泪水浸湿的眼角,都怪那梦中化龙不成又孤立无援之感。
外人都道本公子没爹没娘,平日里无人看顾,乐得自在逍遥,可其中滋味,倒也不是时时美妙啊。
比方说那玄鸟窝,本公子是那里的常客,经常瞧见玄鸟爹娘早出晚归,风尘仆仆,回来还要面对一窝嗷嗷待哺的幼鸟。
有一次我又因为犯事被三哥扔进了那鸟窝,我对那群叽叽喳喳的幼鸟们烦不胜烦。他们整天就知道瞎叫唤,身上还没几根毛,弱得可怜,可食量却不小,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扑来,被我一巴掌扇飞。
扑过来,扇飞,再扑过来,再扇飞……
他们对我扑得义无反顾,我对他们扇得乐此不疲。
直到这一幕,被觅食归来的玄鸟爹娘看到。玄鸟爹娘出手可比三哥狠多了,一下子就啄伤了本公子的手。
是啊,打了小的,老的自然要站出来替他们讨回公道。就连隔壁家的小毕方受欺负了都知道回家找娘亲哭诉,而本公子无缘无故被啄,又能找谁哭呢。
其他兄弟们都不在身旁,七哥又只会看我笑话,所以在这世上能够真正关心本公子的,就是那亲手把我扔进玄鸟窝的三哥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小九又多了一位了不得的师父。且不论师父为何爽快地收我为徒,反正这师徒关系是板上钉钉了。
“师父,小九昨夜做了一个梦。”我将近几日梦中情形讲与师父听。
我本来想让师父帮我解解梦来着,师父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还能从我梦境知晓那龙门的具体位置。
可谁知师父又闭上了眼,缓缓道:“梦魇之事,皆为虚妄。”
虚妄虚妄,本公子何尝不知道这是虚妄。
龙门之事,就连三哥也只是听闻,至于这六界八荒之内究竟有没有龙门的存在,还都是个未知数。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三哥只是比我虚长个几百岁,可灵力修为皆远超过我,就连傲娇的七哥都说,三哥乃一届奇才,叱咤风云,斩妖除魔,立于天地而无所极也。可自从有了我之后,三哥他甘愿隐姓埋名守在这谷里,于是成日里闲来无事,不是欺负我,就是联合七哥一起欺负我。
三哥因为我隐了他的雄心,我却不甘心磨灭了他的壮志。
龙门还是得找啊,化龙之事不能完全给玩忘咯。
见镜中师父的影像淡去,我将乾坤镜放好,穿鞋下地。行至窗前,打开窗户,发现了一只空盘子。
狐狸啊狐狸,本公子今日就要走了,你且去别处找吃的罢。
我将盘子放回厨房,顺便去找了趟三哥。
三哥此时并不在自己屋里,被褥叠放整齐,我伸手一摸,竟然是冷的。
你这是一夜未归么……
我听到从房上传来些许动静,便急忙跑了出去,只见三哥正倚身房顶眺望远方,手里拎着从地底下刚挖出来的桃花酿,和七哥一起,举杯邀初阳,对酒诗两行。
虽然端的是个豪气冲天的架势,可我知三哥酒量,但见他脸色微醺双目微红,就连吟的诗都是上句不接下句的,已然是醉了。
“簌簌冬日雪,皑皑北骑军。军魂雪中卧,染我素衣裙……”
“伴君如伴虎,为国难为家。八百里斡旋兵马,隐隐金骑葬黄沙……”
“三哥,你醉了。”
七哥一把夺过三哥手中酒壶,“他不是因为你才变成那样的,你不必如此自责。”
“酒……还给我……”三哥红着双眼,连秀直的鼻梁都红了,他朝七哥扑去,却被七哥皱着眉头挡下。
“酒是没有了,都被你给喝光了。”七哥无奈说道。
醉酒的三哥竟流露出罕见的稚气,手脚并用地往七哥身上摸索,去够七哥手里的酒壶。
七哥被三哥缠得没法,只得将手里的空酒壶还给他。
三哥接过酒壶,仰脖倒了倒,发现是空的,便将嘴巴一瞥,有些委屈道:“他为何要那样做……”
七哥似乎是不忍心见三哥如此颓废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心里一直清楚,若搁旁人,你早就杀将过去把珠子给夺回来了。只因是他,你下不去手。”
“他为何要骗我……他没有理由骗我……”三哥身影东倒西歪,嘴里哼哼唧唧,反反复复就这两句。
我见此状况,心下明白了几分,默默握紧拳头,扭头就走。
“小九?”
我估摸着七哥早就发现我来,见我要走,这才开口叫住了我。
“作何去?”
我咬牙回道:“去南昭,夺回那灵珠。”
“哦。”
身后再无动静,我回过头来,惊讶道:“七哥你都不拦一拦的吗?”
“拦你作甚?”
七哥将三哥的身体扶正,淡然回道:“谷中设有三哥结界,你又出不去。”
“那也不能眼见三哥受此等委屈,你我兄弟却不作为!”一想到那该挨千刀的南宫钰,我就恨得牙根都痒痒,“该死的南宫钰,三哥扶养教导他,他却窃取灵珠,背叛三哥!”
“南宫钰确实该死,而且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再者,”七哥瞅了眼醉倒在他肩头,已然睡熟的三哥道,“三哥他自己的事,你我不好插手。”
我心中有怒,为三哥抱不平,但也十分不理解三哥。
南宫钰此人如此阴险狡诈,据说他当初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甚至是兄弟手足都能下狠手,又怎会因为三哥的教导转了性。
这人啊,天生贪欲重,且本性难移,连我都能看清是非,三哥比我聪明多了,为何却看不清呢?
七哥将三哥扶下房顶,见我还杵在原地,便道:“你怎么还不走?”
“去哪儿?”
我一愣,七哥他不会真的叫我去杀人吧?
七哥见我又开始犯傻,只得无奈道:“是让你回去收拾行李。我回去安顿好三哥,咱们即刻启程。”
“哦,哦。”
我一个火气上涌,竟把正事给忘了,赶紧溜了。
我本以为七哥快去快回,谁知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眼瞅日头偏西,我不耐烦再等下去了,便揣好神龙令与乾坤镜,直接出门去找七哥。
远远见着两个身影,我呼啦啦甩着袖子疾步而去,果然是三哥和七哥。
此时三哥除了眼圈微红,其他一切均正常,仿佛之前那个醉酒说胡话的不是他一样。
三哥将手中行李交给七哥道:“银钱就放在左边包袱的橘黄色口袋里,一共一百两银子,节省些花。”
七哥接过行李,微微点了点头。
三哥又道:“还有冬装与夏装我都分开放置了,一个是蓝色包裹,一个是红色包裹,现在人界天气热,等冷些再拿出来穿。”
七哥又点了点头。
只见三哥将手搭在七哥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叹道:“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
我杵在一旁看得眼疼,总感觉七哥才是要出远门的那一个,而我只是顺带的。
“小九。”
听到三哥喊我,我赶紧凑了过去。
三哥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见三哥如此依依惜别之情,我这天真的眼睛唰地就流出了咸水,哭着道:“三哥,小九会想你的。”
三哥终于叹了口气,“小九啊,我总怕……”
我抢着回道:“三哥别怕,小九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七哥的。”
“我还用你保护?”七哥在我身后冷哼了一声。
三哥道:“我已经托人打点好一切,离卧龙湾最近的是巨石镇,你们可以在镇上买下两匹快马,三五日便可到达南昭国都郓城,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们入宫。”
巨石镇?好土的名字。
我疑惑道:“七哥你不是可以飞吗,为何还要骑马?”
七哥在我背后,暗搓搓来了句:“傻。我会飞,可你不会。”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可是七哥你可以带着我飞啊?”就像三哥带着我一样。
七哥斜睨了我一眼道:“你太沉了,带不动。”
“……”
看来本公子出谷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得很了。
我本以为用走的也无不妥,悠哉悠哉,路上还可以看看风景。谁成想七哥的走路真的是在走路,而且是以他的速度在走,完全不顾在他身后跟得呼哧带喘的我。
他还讥笑我:“以你这速度,半个月都到不了郓城。”
七哥停在路旁,随手扯了根杂草叼在嘴里。
我扔下手中行李,擦了擦满头的汗。
正当本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歇一歇脚时,突然从道路两旁杂草丛中冲出七八个蒙面人来,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看得本公子眼前一亮,继而口水直流。
那蒙面人却道:“站住!打劫!”
我和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