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之九公子》毛笔小旧

8、第八章 玄鸟灵珠

　　我端着那烤鱼鬼鬼祟祟地从厨房里摸黑出来，迎面便撞见了三哥。
　　“小九。”
　　三哥木着一张脸喊我，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绿光，薄唇紧合，发丝须须在夜风中飘动，看的人心神摇晃，着实比我更像鬼。

　　我赶紧将盘子收在身后，一激动，咬断了嘴里叼着的半根黄瓜，黄瓜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唔，三哥早……”

　　夜风阵阵，一轮明月悬天，掉落在地上的黄瓜骨碌了几圈，滚到了三哥的脚边。
　　三哥随手捡起那黄瓜，用手拂去了上面沾着的泥土，问道：“没吃饱？”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猛然想起我那屋里还蹲着只嗷嗷待哺的灰狐狸，又赶紧点了点头。
　　三哥见我一番头部活动，疑心地挑了挑眉，将手里的黄瓜递给了我。

　　我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无奈只得低头张嘴，咬住了那根沾了唾液和新鲜的泥土外加上三哥龙爪气味的黄瓜。

　　见我靠近，三哥果断地将手下移，在我睡衣上面缓缓蹭了蹭。
　　三哥你要蹭可以，能不能蹭你自己的衣服啊喂！

　　我低头见胸口赫然两处泥印子，顿觉悲从中来。
　　唉，看来回去之后还得搓衣服……

　　我咬咬牙，端着盘子愤然想着，反正本公子那几条鱼都已经喂了狐狸了，总得把它关在家里，先调/教个几日，顺便帮本公子搓几日衣服。
　　三哥欺负我，我便欺负那狐狸，于我而言也还算公平。

　　“小九？”
　　我闻言抬头，发现三哥已经离了我一些距离，见我没跟上来，向我招了招手道：“过来陪我走走，有些话我得说与你听。”

　　我叼着黄瓜，双手背后，横着挪动了几步。
　　三哥见我此番别扭样，叹道：“行了，拿出来罢。”
　　我只得乖乖把身后盘子交了出来。

　　真是奇也怪哉，三哥又没带明察秋毫的七哥出来，他是怎么知道我身后还藏了东西的？
　　三哥见我手中烤鱼，皱了皱眉道：“这东西味道奇特，你竟能受得了。”
　　我叼着黄瓜艰难答道：“粗（厨）旁（房）唔（没）次（吃）的了……”

　　我自小吃过的东西多，吃坏东西的次数更多，所以就算我真吃了，顶多就是闹几天肚子。反正三哥早就已经习惯了本公子的胡吃海喝，也就没再说什么。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房间里还有条来路不明的灰狐狸等着我。

　　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盘子置于旁边的石桌上。
　　三哥侧身对着我，正挨个搓着他的手指，还就着月光照了照，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摩拳擦掌。

　　我紧跟着一个哆嗦。
　　公子我我我就偷了个烤鱼而已，三哥他不至于要揍我的吧……
　　三哥的手虽说又白又嫩，但打起我来也是真疼啊。

　　“小九，我与你七哥已经商量好，由他带你出谷，天亮就出发。”
　　我忘了嘴里还叼着半根黄瓜，闻言将黄瓜囫囵吞下，顿时从食道里传来一阵压迫感，堵得我浑身难受。

　　完了，调/教狐狸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三哥见我难受，以为我是不舍得离开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舍。
　　“我不能陪你前去，你莫怪我狠心。”
　　我边顺气边感叹，让七哥陪我去，这还叫不狠心。

　　“今日太清元尊所说之事，我细细想来，之前确实是对你担心有余，而历练不足，以至于耽误你至此，近百年都未有化龙迹象。”
　　听了这话，天天被三哥他们戏弄玩耍反复折腾的本公子表示，如此这般还叫作历练不足，三哥你也太瞧不起你自己了。

　　“此次出谷，于你而言当务之急是增长见识，磨练意志，以后行事，方能长久。”
　　我捶胸顿足，仰脖吞了半天，终于把堵在喉咙里头的东西给顺了下去。见三哥抬眼瞅我，我赶紧拍了拍胸脯，向三哥保证道：“三哥你放心好了，小九一定会找到那什么南昭三皇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哥闻言又用怀疑的眼神瞅着我，似乎觉得我这三句话哪句话都不怎么靠谱，又道：“寻人之事不急，此次前去，你得先去见一个人。”
　　“谁？”我心中纳闷，还有比找人更重要的事么？
　　“南昭皇帝，南宫单。”
　　南昭皇帝？
　　我愣了愣神。
　　他不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吗？

　　“目的何在？”
　　总不会是三哥嫌他死得太慢，让本公子前去送他一程吧？

　　“南宫单手里有一颗灵珠，此物能凝聚天地灵气，流落人界已有近八百年，恐遭邪祟，须得尽快拿回来才好。”
　　“不过，说起那灵珠……”
　　三哥停顿了一下，碧眼凝波，半晌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知道三哥这是又要开始讲故事的节奏，只可惜身边只有石桌没有石凳，可怜本公子大半夜的被三哥抓来听他讲故事也就罢了，现下还得站着听。

　　“那灵珠，乃我玄鸟族羽化之后所得，也是我娘亲当年留给我的遗物。”
　　夜风习习，三哥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间透着一股子的决然之气。
　　玄鸟羽化，灵识散尽，只体内灵力尚未完全散尽，继而化作一颗灵珠。若凡人拿去，可开悟灵根，若精怪拿去，可涨灵力修为。
　　如今人界各种小国割据，纷争不断，南昭国能得神龙庇护，再加上这灵珠在手，自然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天下精英趋之若鹜。
　　要我说，这南宫单莫不是紫微星附体了吧，运气还真是爆好。

　　我又问：“可是经过上古蚩尤一战之后，整个玄鸟族不是和龙族一起隐居起来，凡人再难寻见了吗？那这灵珠又如何会落到那南昭皇帝手中的？”

　　三哥背对着我看向远处夜色，半晌叹了口气回道：“……不怪旁人，是我一时疏忽。”

　　随后，三哥与我讲了一个故事。
　　三哥没骗我，这故事确实说来话长，须得从三哥还是颗蛋的时候说起。

　　三哥化龙之前，确实不如我想像中龙身鸟首鸟身龙首的那么重口，甚至还有些普通，普通到生下来时，真的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鸟蛋。
　　只不过三哥他娘把他生下来的位置有些与众不同，是在一家官宦之户的一只金盏里。
　　真不怪三哥他娘随处下崽。
　　玄鸟喜爱闪耀之物，满城人家皆财不外露，只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而那只金盏又放在显眼处，三哥他娘连夜赶路疲惫不堪，本欲休息片刻就走，谁知一时没忍住，只好将就将就了。
　　只是龙族之子好怀，却不好生啊。
　　三哥他娘揣着三哥，千里迢迢从玄鸟林飞到南昭，身子本来就虚，所以生下三哥没多久就羽化了。
　　当年我那鱼族娘亲虽不待见我，却好歹帮着三哥照顾了我几日。三哥比我还惨，有娘生没娘孵，一颗蛋在金盏里头遭受日晒风吹，好在及时被官宦人家的小姐发现，连蛋带盏一起给端进了屋，没让三哥彻底从实心蛋变成空心蛋。

　　这小姐小名为玉，算是三哥的救命恩人了。
　　三哥孵化后便知恩图报，每每栖在玉姑娘屋檐下，日日夜夜守护她。玉姑娘有什么烦心事，也会讲与三哥听。
　　明明是一人一鸟岁月静好的事，可谁知后来皇帝旨意一下，召令各都城郡县官宦子弟家的适龄女子入宫选秀。玉姑娘没法，只得进了宫，还被皇帝一眼相中，封了妃，之后还怀了娃。
　　人间皇宫里从不缺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玉姑娘从小养在宫外，性情又纯良，少不得受人蒙骗，又遭小人陷害，一番折腾，最终生下孩子便失了宠，被老皇帝打入冷宫。
　　玉姑娘才刚生产完，身心皆受重创，当即在冷宫中自尽而亡。

　　不巧的是，玉姑娘受人陷害之时，正是三哥化龙之日。
　　三哥化龙归来，将整个皇宫翻遍，都不见那玉姑娘的踪影，只在偏殿一角的土堆里翻出来一个襁褓裹着的小娃娃，正是那玉姑娘刚生下来不久的儿子。

　　那娃娃本来命数将尽，是三哥渡了一口龙气给他，这才勉强活了下来。三哥对没能救下他娘亲感到颇为自责，便寸步不离那娃娃，直到看着他长大，还给那娃娃取名为“钰”，以寄哀思。
　　钰者，金玉也，指的便是金盏和玉姑娘。

　　说起这南宫钰，他生之时没有我，我生之时没有他，明明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关系，而我却对他颇有耳闻。
　　有人说他天生妖相，视为不详，他的皇帝老子自然也不待见这个儿子，谁知这南宫钰办事毫不留情且出手果断，杀死自己的兄弟，气死自己的老子，为自己的母族平反，最后让当年惨死冷宫的玉姑娘以太后之礼重新入殡。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当年南宫钰虽然对待自己的亲人心狠手辣，对外却举齐若贤，推行善政，一手将南昭国打造成凡间的第一强国，比起他老子倒是厉害多了。
　　然而南昭国明明已经强悍如斯，早就具备了吞并其他各个小国的实力，从南宫钰到如今的南宫单，几百年过去了，历朝历代的君主竟然都没有任何吞并举动。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还是说历任南昭国主都与世无争，无意挑起战事？

　　“……他虽为凡人，却颇具灵根，当年若能受得道之人指点一二，将来飞升之日可期。不过，他从小就立志要为他母亲报仇，心不在此就是了。”
　　三哥所说的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南宫钰。

　　在我的印象当中，三哥开悟早化龙也早，不像大哥有混元祖师教导，三哥能有所造化，全靠自己先天的悟性够高，能得三哥如此高的评价，这南宫钰也一定是一位天赋异禀之辈，倒是没有白瞎当年三哥渡给他的一口龙气。
　　只是，凡人不像三哥，有龙阳之气护体，能够守得住本心，一口龙气能让他慧极，也能让他必妖。

　　“那灵珠呢？是怎么落到南宫单手里的？”我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三哥顿了顿，脸色有些奇怪道：“……当年，我与小钰以师徒相称，有一次，我见他不怎么高兴，以为他那几日为国事伤神，便约他出来一起喝酒。”
　　若此时有茶，我定会一口茶水喷出来。
　　三哥你这收的是徒弟还是酒友啊？
　　我摇了摇头，对三哥如此误人子弟的行径表示不理解。

　　“那时候的小钰，似乎还在为一些别的事情犹豫不决，便来征求我的意见。那些年，我难得见他向我撒一次娇，便没念辟水诀，也放任自己喝醉了。待酒醒之后，我才发现随身带着的灵珠不见了，还以为是喝酒的时候不小心丢哪了。”

　　我啧啧两声道：“我说三哥啊，当时就你们俩，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是他拿的吗？”

　　谁知三哥竟低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小钰他喝得比我还多，醉得比我还深，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所以我才没怀疑到他。”

　　我仰天长叹。
　　三哥啊三哥，你拿人家当作你的乖乖徒弟，可人家没把你当作亲亲师父啊！什么为国事伤神，什么犹豫不决，八成就是为了让你陪他喝酒，好把你灌醉，目的就是你的那颗灵珠！
　　毕竟这东西，对于那些没啥见识的凡人来说，可是世间罕见的宝物。

　　“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谁知就在刚才，我白天派出去的海东青回来禀报，说南昭皇宫有隐隐灵气环绕，似乎是受什么东西牵引，我这才想起来，应该是那灵珠的聚灵效果。”
　　我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看来这灵珠，铁定是还在那南昭皇宫之中了。

　　难怪三哥要本公子先去见南宫单，至少在他驾崩前，本公子得帮三哥问出那枚灵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