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个什么主儿》白衣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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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经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他双眼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山林鸟鸣不止。

　　“公子醒了？”服侍他的小童上前扶着他。

　　莫离经道：“天是不是黑了？”

　　小童微微一怔，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让人告知邵老。莫离经见他不答话：“是不是天还没黑？”

　　他惶恐不安，接着手足无措，内心一阵慌乱，眉眼几乎扭在一起。几番挣扎后，莫离经结结巴巴地说：“劳烦将我扶去坐着。”

　　虽说是没有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不见的痛苦，是没有曙光的未来。

　　他作耳细细听着周遭的一切，努力的辨别摸到的东西，磕磕碰碰毫无章法可言。不久之后，邵老来了，让人将莫离经扶去床上。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你祖父年轻的时候？”邵老帮他把脉，一边笑着说道。

　　莫离经心中有了几许安定，摇摇头。最后还是托了莫老爷子的福才能活着，他苦笑连连。

　　“只是中毒，这毒霸道慢慢调理才行，自是时间较长。”

　　“老人家，这时间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莫离经猜想，这毒应该出自春花之手吧，这么多年的陪伴终究不堪一提了，和一个暗卫提感情那不是可笑吗？可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邵老见他一问，皱着眉道：“你这小儿怎能如此沮丧。”

　　本要好好训说一顿，却又想起前天查到关于莫离经的生平，知他那几年处境，也便作罢，只好又道：“明日起，你随我学一些东西。”

　　这一学便是两年，只是他的时见时瞎，苦恼不已，听莫老解释那是余毒未清，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一年，慢慢的莫离经也便习惯了。到稽山第五日，便知他因何故在此，将山主的责任落他身上太诧异。

　　住在稽山日子久了，知群山之间的链接，都是工部的巧夺天工之妙，各个山头紧密联系，又隐于山间让人无从查知，他想着自己如何下山呢。

　　再度见到邵同时，莫离经只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只管叫他师兄就对了。这两年学了不少东西，他不算是聪明人，有些东西着实羞涩难懂只好死记硬背，倒也没让这邵老失望。

　　第两年零三个月，他思念莫钱钱他们，更思念一个人，他开始确定的自己的心意，却不知将这心思放于何处，夜里他看着房屋四周的树林随风而动，迎着风站着，那一轮新月散发银辉，想起北地的白玉兰树下他和李修道说话的场景。

　　“下山去看看吧。”邵老在他身后道。

　　“我听师兄说，在那里我是个已死之人，那坟头的草茂盛的很。”

　　“如今六根清净了？明日让你师兄带你下山。”

　　邵老没有与他商量，第二日便让人领着莫离经下山，这山路本来不好走，所以工部的人设计了类似电梯的云梯，可直接从半山到山脚。这设计听邵同说，花了好多年的心血才完成。

　　此地离北地军营，不算太远。

　　他刚下山后，往北地军营那处看，在邵老的教导下，他对几个国家的地图早已了如指掌。

　　邵同道：“回京都不是那个方向。”

　　说着催着他赶紧上马车赶回京都。邵同瞒着他很多事，或者说是邵老的吩咐，稽山的情报网是何等的通达，如今新城爆发瘟疫，这场瘟疫不断往北戎与北国扩散。对峙几年的两军损失惨重。

　　于是大皇子赵让提议，两国交恶已久，如今瘟疫蔓延，北地甲兵多数染病，北戎盘踞之处也是如此，何不两国交好，停歇战事控制瘟疫。

　　正逢那日九皇子赵初赶回京都，将北地的情况告知国主，驻守在北地的李修道也染上瘟疫，只是病情较轻，国主无奈只能采纳大皇子的进谏。不日后，北戎使者来凉城觐见国主，达成结盟事宜。那使者来此，不走寻常路，当真是爬山涉水，万分惊险才来到凉城，绕过北地瘟疫重灾区只能如此，刚到那会儿别提有多狼狈，听闻途中扈从死伤不少。

　　新城问题国主并不退步，北国兵强马壮，诸多能者。所以国主承诺北国疫情得到控制后，自是会派人前往帮助北戎。北戎使者虽是不满，却也同意。

　　莫离经下山时，北地将士大抵上已染上瘟疫，常州县地界开始早已被隔离。邵同带他回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不寻常的小路，虽然路途远了一些，倒也无碍，莫离经开始的时候以为邵同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月后莫离经才回到京都中，他与邵同住在稽山的据点，是京都的郊外，与他之前住的城南莫府是有脚程。

　　莫离经迟迟没有去看望莫钱钱他们，因他打听之下知道，顾鱼将一切照顾的很好，把莫钱钱当做主人，似乎没有他都是也是可以的。

　　他从未稽山的情报网打听过与自己有关的那些人，那些长老一直对他不满，少在他们跟前出现便能少一些事情，莫离经知道若无邵老在上头压着，怕是他举步难行了吧。

　　作为将要主持稽山人学习起来并不轻松，莫离经只是憋着一口气，不想其他去做这件事情，成不成功他也不知道。

　　至京都第二日，他与邵同在茶铺上，几个人守在他身旁，听着这里的说长论短才知道北地的情况。

　　“你说并肩侯也染上这瘟疫，这仗还能怎么打，国主只好与北戎结盟，只是可惜了这年少的将军，听说前两年他的那位也死在新城了，听说这个将军去哪里都带着牌位，你说可笑不可笑。”

　　茶客说个不停，另一个附和道：“谁说不是，那位是一条铁汉啊。可旧人去自然有新人来，王长鸣将军不是让他妹子去北地了吗，还是国主同意的，那女子一点不比男子弱，在蜀地军中撂倒诸多大汉！”

　　“对对！那个母夜叉现在人家可是将军喽，北地瘟疫她又没染，为何不回来？”

　　“你说你傻不傻，她爱慕并肩侯在那儿陪着呗，便是侯爷喜欢男人她都要一心扑上去！况且那莫公子早就归西去了，谁还和她争。不过去了也只有苦头吃。”

　　“对啊，李将军两年都没笑过，她能有好果子吃，扮成男人也无济于事，她又没那把子，除了莫公子谁还能入了李将军的眼！”

　　左右几人要去制止那两人，被莫离经拦着。时间会流失，人也要往前看，想起杜老太傅的托付他的事情，怕是不用担忧了，他与李修道的事情到了现在是最好的。

　　一路上他彷徨若失，坐上马车去了子衿书院。他远远便看着莫钱钱坐在书院的亭子上，一个人安静看书，顾春顾夏在侧，这孩子长大了。

　　“我的儿子长大了，都不需要我这父亲常伴左右，真是好啊。”莫离经欣慰地笑起来，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留恋的东西。

　　马车上准备了许多东西都是给莫钱钱的，让人将东西交给夫子，再通过夫子的手给莫钱钱，连姓名都不报。

　　莫钱钱收到东西的，他翻开一看，都是他以前喜欢的木雕，还有一些衣衫裘衣等等，这些都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他跑去问了夫子，夫子自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急急跑出书院左右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走吧。”莫离经藏在一旁待莫钱钱进去后才出来。

　　“不去看一眼吗？”邵同在他身后问。

　　满地的夕阳余晖，接着就是暮色苍茫，莫离经慢步走到马车前，他眉间一直没有舒展过，对于邵同的这个问题，他同样也是问自己，不去看看吗？

　　当他看到莫钱钱满是期盼的跑出书院门时，他的激动似是要冲出腔子。可他知道自己已死的这件事已成过去，如今他眼睛好坏不定，服下那百年珍馐之后，却说保住了性命，身体却比以往差。

　　即便是邵老不说，他也明白，那是药对于普通人来说虽好，对于本就身子羸弱的他却是太过刚猛，是以留下了后遗症，纵使稽山医部人医术超群，也只能稍作调理，想来也是需要长年累月才慢慢好起来。

　　若是好不起来，又与莫钱钱相见，岂不是让他再去失去自己而痛苦，思至此处，莫离经面色戚戚然，这样的春日，理应春来花香，为何只见树林摇动，余下的皆是一片青翠与炊烟。他本就不是开朗的人，对生死事情看不淡。

　　上了马车，他眯了眯眼，而邵同早已坐立不安，想了半响后邵同道：“师弟，你不问问为何瞒着你吗？”

　　莫离经算不上聪明人，但也知道说的是北地爆发瘟疫之事。他有什么自己去问别人为什么瞒着自己，往好的说，他是稽山未来的山主，去到坏里想着，他怕是个短命鬼，当日邵老在聚贤堂内的话，不过是无措之举，以一人之势碾压全场。

　　至于他莫离经是否真为稽山之主，世上变化无数，谁又能说的清。

　　稽山医部的人每日以名贵药物帮他调理，只确保他能多活几年，确切来说，他只是寄人篱下罢了，没有什么资格去想别人为何隐瞒自己。

　　莫离经满是病态的脸上露出轻轻笑意，问道：“我能去北地一趟吧？”

　　“使不得。”邵同猛地抬头说道。

　　莫离经轻轻回了一句哦。

　　邵同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师父知你心思重，你身子骨还未养好，怕你更是思虑过甚而心力交瘁。师父当日在聚贤堂说的是真话，日后你定是稽山主人。”

　　马车颠簸不止，邵同冷声叱喝外头驾驭马车的随从让他仔细点。

　　“师父为何对我这样好？”莫离经就是想不透，这人与他素不相识，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经过春花的事后，他后怕了。

　　“老护国公曾救过师父一家，有寻不到报答的机会。那日虽事出无奈，师父却也是真心实意，若是身体硬朗，恐要吃尽了苦头去学武功了。”

　　莫离经睁开眼睛，笑意渐退：“还是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可信的，几十年前师父算是人中风龙，眼高于顶，不将一切放在眼中，才落在奸人手中得老护国公相救，虽然……师父一家除了他，都因此事而死……你日后莫在师父跟前提及。”

　　说着邵同转眼看莫离经，且见他五官暗藏的缱绻，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