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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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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唤说起此事,怨怒难消,怒到极致时身上佩剑出鞘,划破这春日月夜:“那老匹夫欺将军重伤卧床,欲夺军权自揽在怀中,心之险恶。”
“莫不是怕李修道功勋过高,故而为之?”
“自然不是,将军功勋朝中无人能比,他年为十七被封为并肩侯,那丁奉老匹夫不过是想要兵权。新城易守难攻,将军已攻有半月,眼看就要攻破,谁知……被这老匹夫乘虚而入。”
莫离经沉思半响,叹息不已:“不曾想,身为朝臣不顾国之大事,为一己之私而耽误军机,陛下派这丁奉来,原意是让朝中对李修道的猜测消除,却不知此人隐忍许久,只待这一时机!”
“方才与那老匹夫大吵一架,出来透透气,我这便回去守着将军,如今不能出兵,老匹夫说要攻新城需缓图之,当真可笑!”
说着,李广唤便领莫离经进营,绕了些许营帐,终是到了李修道所在之地,刚进去便闻见一股血腥味,小七晕血,莫离经便让他守在军帐之外。
此处李修道已重伤不明,一直昏睡,而另外一头的丁奉早却谋划兵权如何处置,他埋案书写,身侧之人将信带去,赶着出营,所去方向乃凉城。
莫离经迈进营帐,军中大夫已慌忙为李修道止血。中医的止血方法还是比不得西医,莫离经看着血哗啦啦的往外蹦,那胸口的箭被剪,只留下箭头。刚刚拔出,才有血冒出的景象。
莫离经看着此景,心中顿时似被大石压住,喘不过气来,那躺在床上的人,因血流过多,脸上尽显惨白。大夫忙碌之间,他们都自觉让开空间,营帐内只留李广唤与莫离经照看。
不知为何,莫离经眼睛有点发涩,心中有一阵慌乱:“为将之人,难以避免。”
大夫道是这箭伤靠近心脏,若是今夜能醒来,还有机会救活。
李广唤与莫离经不敢闭眼,守着李修道。油灯如豆,微光明了这营帐之内,莫离经靠坐在椅子上,盯着床上的人,心中已乱成一团,这是对朋友的担忧吧,他对自己这么说的。
下半夜,李修道猛地睁开眼:“杀!”
一声大喊,让迷迷糊糊的莫离经清醒过来,他倒杯水过去:“你已在自己的帐内。”
“不行,新城需极快攻下,要是北戎整兵安顿,安能再度破之。”他虚弱地道,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却被莫离经按下去。
“好好躺着。”
李广唤上前道:“将军有所不知,丁奉已下令休整十日再出兵攻城。”
“这老儿!”说着又猛然起身,若错失时机,日后再难攻下,军中粮草也难以维持这般状况下去,虽已入春转暖,可连续几月与北戎交战,甲兵多病且有疲惫之状,一口气攻下新城,稍作整顿再另行他计,如若不能他时难以击败北戎。
莫离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才按住他:“重伤不得起来,不想要命了吗!躺着!”
“身为将领,不去镇守疆土、安、邦一方,驱逐平定北戎,如何对得起这七尺之躯。你身为文臣,难免有书生迂腐言语,妇人之见,自是不知其中之义,让开!”
好一阵大义凌然的说辞,若是旁人莫离经倒也不会信。李修道语气十分不善,那嘴侧的梨窝早已沉在他惨白冷厉的脸上。莫离经被他激怒,一时无法言语,两人双目相看,谁也不肯认输半分。
李修道这伤势莫说骑马指挥,起身都成问题。
莫离经不顾他怒瞪,将人继续按下道:“此事交给我!命有什么都有,死了别说七尺之躯男儿丈夫壮哉快语,便是蚂蚁都能将你啃个精光,尸骨难存!”
莫离经许是一时着了魔,对他这番话动了心,男儿七尺之躯,若是可为之呢,暗下做了决定,一个连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修道在军中凶狠出了名,并不是莫离经平日里看到他那样阳光毛头小孩,他军纪严厉,无人敢犯,便是李广唤此刻也不敢帮他做决定。
“还不让开!”李修道兀然甩开他,虽然身体虚弱,身体力量还有余下,甩开莫离经这般弱小之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莫离经被甩在营帐边上,半响才爬起来:“小七进来,将这犊子给我看住,不要让他起来,他要是挪开半寸,就给我往死里打!”
李修道没有见过这样的的莫离经,眼中坚定无比,完全没有因自己推倒怒骂他而生气,那一刻,他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只想他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
小七能作何,看着这一身血都要晕过去,只好忍耐些许,希望自己能完成莫离经托付之事。
说完拍了拍身上尘土,又于几人目光下,在李修道身上胡乱摸了一通,目光转移到脖子上,扯下那块玉石,喊了跟随李广唤,离开李修道的营帐。一路无人敢拦着,就连一旁的大夫都不得不佩服莫离经的勇气。
李广唤以一己之力说服所有将领,带着他们去丁奉营帐。
丁奉此时正在看书,听人来报,便起身:“常州县县令怎能到军营中来,这是枉顾军纪,让他进来!”
莫离经带着不少人进来,当然这些人不过是听命与李广唤,而不是他。
“常州县县令如何能出入营中,军法何在!”
还未行礼,丁奉已下足了马威,这才是让莫离经进来的原因,他的算盘虽然打的响震天,还是算错了。
莫离经先礼后兵:“见过丁太尉。”
营帐外将士已进来,要将莫离经拿下。
莫离经又道:“太尉莫急,听闻太尉下令休整十日在攻新城,何时太尉又能有此权,陛下不过是下旨让太尉辅助李将军。”
“区区七品县令,如何管起本官之事来了?来人啊!将人拖出去,乱棍打出营外,不得再入!”
莫离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些麻烦李广唤自是会帮他处理:“下官审时度势后,做了决定,明日便举兵攻下新城!”
丁奉狂笑:“无知竖子,军法严明哪有你撒野之地!还轮不到你这小儿指手画脚!”
见李广唤等人拦住两侧将士,他指着李广唤道:“李副将,你想造反不成!”
“血炼男儿何在!”莫离经举起玉石,大喊问道。
当下几人跪下齐声:“属下在!”
这军营中,大多数将领都出自血炼营,他们手下的兵,自然听他们命令,进来时莫离经便问过李广唤,知道营中兵力有三分之二是血炼营可动用。
丁奉霎时傻眼,这几个将领怎地全听命于这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莫离经轻笑悠然道:“丁太尉,记得给陛下送去的奏疏多多参下官几条罪状,莫让下官失望啊。”
丁奉不知其中缘故,只觉莫离经要起兵造反,血炼营玉石召人前来,而能下命令的只有李修道,幸得他已醒来。
丁奉指着莫离经一直:“你、你……好一个常州县县令!好大的胆子,给老夫等着!老夫会好好参你一本!”
话语刚落,莫离经便让李广唤把人绑上,用布条堵住他的嘴,绑住手脚,又将丁奉的随从看押起来。丁奉是太尉,官职比在场的人都高,不过他忘了在营地中,是将领的天下,五花大绑抬出去时,军中一片哗然,却因着军纪不敢大声喧哗。
此举不知解了多少人的恨意。这丁奉刚来军中诸事不理,李修道凶狠但将士还算自由,众将士以为是个明理的文官,如同先前来的萧奈一样。谁知他们都看错人,丁奉不过看准时机,一举而成,眼看李修道受重伤,可新城再攻必定破之,李修道倒下前曾命李广唤等人继续攻城。
丁奉待李修道昏过去后,便用了国主给他的官权,发号施令!
他们血流成河,尸首满地不就是为了攻下新城,如今转头退兵是何缘故!军中将士早已恼怒,此刻绑起丁奉来,真是解气解恨。
末了几人来到李修道帐内。
李修道被小七看着,无法起身。
“好了,这些人等你吩咐接军令。”莫离经将玉石丢在李修道怀中,靠在一旁。
几个将领看着李广唤,又看李修道目光已然不一样。
他们眼中交流无非是想,京都中的传言流到营地,李修道与莫离经的那层关系,便是因为如此,才听了李广唤的劝说,各自前来先观望,不曾想莫离经此人,胆子如此大,将太尉直接绑了,文弱之人也有如此气魄,难怪将军会看上此人。
李修道按照之前的计划,吩咐麾下之人继续攻城,他已然不能起身,方才挣扎又开始流血不止,军中大夫此时满头大汉:“将军莫要在动,血止不住了。”
就是李修道想起来也不能了,他已无力气,只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李修道不能亲自出战,他命令已下,隶属血炼营之人必然从之,而听命与朝中太尉之命令的兵力当然是不能动的,便留着给丁奉当陪衬,算是给朝中一个交代。
“李兄,你若不出战,怕也难以攻下去。以你将军的凶猛,北戎人必有忌惮,攻城之举便能事半功倍。”莫离经听着他们的对话,自是明白了一些,李修道在北戎军的印象中,刚猛善战,北戎士兵对他有惧意,在新城城下,才让努巴尔射死他。
李广唤问:“公子有何高见?”
“可有一人,身形气势与李修道相似。”莫离经问。
“公子稍等。”李广唤似乎想起什么走出帐外,不久便将人带来,道:“此人是前锋,名唤李之。”
莫离经瞧着不论是身形还是那股带着血腥的气息,都与李修道又几分相同,二人在容貌上竟有些相似,同样是姓李。李广唤带来的人,莫离经自然信得过,当下便道:“此番莫某觉得,少了李将军恐新城难破。若是他穿上李将军的战袍在马背上,让北戎人以为是李将军,诸位觉得如何?”
李之却不愿:“末将只想上阵杀敌!”
“当然可以上阵杀敌,城门一破,你为何不能上阵。若是减少伤亡岂不更好吗?”
李之不认得莫离经,他凭什么在此发号施令,将军还未发话,冷冷瞥了莫离经一眼,仍是拒绝。
这一瞥,让莫离经毛骨悚然,似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转念一想,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之人,那个不是死人堆爬出来的。
“李之,本将军命你穿上战袍。趁着天黑时,速速攻城!”李修道侧着身子道,他这般狼狈的模样,不应该让他的下属看到,平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此战已交托李广唤指挥,两月前他与李修道多番推演进攻北戎战事,交托于他最为稳妥。
李常与李大早些便被李修道吩咐在新城门下,查探情况,还未归来。
众人出去后,只有莫离经与大夫在里头,李修道伤口发炎,身体开始发烫,把大夫急的手忙脚乱,刚稳住一些的伤势,被他先前这么一挣扎又陷入恶化中。
莫离经困极了,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小七扶着他坐在椅子上,他知道他家公子今夜奔波已经虚弱无比,期间半口热汤都没有喝过,此刻他的手怕是有些冰了,为了李将军,他家公子这样值得吗?
李将军性子刚猛,生气起来如虎,还把他家公子推了,小七心想虽然为李将军不值得,可为这些全营地士兵还是可行的。
不知觉时,莫离经靠椅便睡着,当他醒来后,天已经灰蒙蒙,大夫收着自己的银针,长吁:“这将军真是不顾死活,若非公子将军定会命损于此啊。”
大夫出去煎熬,营帐内不见小七,只有安静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李修道,他慢慢走过去,撩开衣衫看他的伤口,听大夫所言,这箭差点就射中心脉,莫离经皱眉头,又将李修道的衣衫合上,刚要帮他盖上被子,手却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