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齿》轩枭

13、1月29日

　　1月29日
　　我今天第一次发现，卫铖也是个小帅哥啊。
　　黑色的长羽绒服，没拉拉链，里面红色的卫衣，黑色牛仔裤，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妥妥的阳光小帅哥。
　　卫铖看见我们，就放下手机，朝我们走过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个红包：“你们老师我比较穷，就意思意思得了，要求别太高。”他还记得我那天说的谨哥给老大红包的事儿。
　　我和老大一起说：“谢谢铖哥。新年快乐。”
　　卫铖开了个玩笑：“好了，意思完了，可以还我了。”他在我们两个的脑袋上一人摸了一把，“逗你们玩儿的。”
　　我们三个在商场里溜达，我发现卫铖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看什么都淡淡的。
　　卫铖拿着个茶壶慢慢看，说：“贫穷使我理智，贫穷使我冷漠。我又不是赵谨之，我已经自力更生了。我这点工资还要用来买房买车。”
　　卫铖的生活理念和消费观非常有意思，我上中学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想法，就是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其实卫铖的工资应该很高，但是迫于生活与职业，他活成了一个精致穷。存款颇丰，但手头可以用的零花钱不多。他过两天就三十一岁了，年少有为，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吧。
　　不谈工作时的卫铖非常活泼可爱，让我们得以以“卫老师红包给的少”为理由，让卫铖请我们吃饭。卫铖自然包揽点菜大权，我看着桌上风格千差万别的菜式，深觉卫铖此人癖好奇怪，难以捉摸。
　　卫铖吃得很欢，谨哥身材好是因为吃得少、运动量足够，卫铖可能单纯是体质原因。他一个人吃得比我和老大加起来还多。
　　老大今天非常沉默，卫铖明知故问：“小严同学怎么了？一句话都没有。”
　　老大摇摇头：“没什么事。”
　　卫铖不再装蒜，直起腰坐好：“听说你跟赵谨之表白了。”
　　老大看看我，我立刻摇头。卫铖又放松了，靠在椅背上：“昨天赵谨之找我，他自己跟我说的。脸都不要了来问我怎么办。我和赵谨之认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他在情感问题上吃瘪。他原来可是个脸皮比命都重要的主啊。”
　　卫铖边吃，边跟我们细说谨哥原来的事迹：“你别看赵谨之现在跟谁说话都好声好气的，他小时候脾气奇差——虽然现在私底下也好不到哪去，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性子。除了被他的美貌所迷惑的小姑娘们，也就我这种傻子跟他玩儿了。”
　　卫铖塞了满嘴的桂花糕，慢慢咽下去了，接着说：“他刚说要学医的时候我都懵了，你说就他那性子，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碰上个医闹的，他不得往死里打？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谨之练就了一张金刚不坏的脸皮，他觉得跟患者生气掉价、丢脸、不值当，他就忍着。”
　　卫铖说，投诉的、骂人的先不说，谨哥职业生涯中碰到的第一次恶性事件，是刚毕业的时候，正式工作没几天，有个在急诊大厅抡着输液架到处砸人的，据说当时照着谨哥脑袋就去了，被另一个人挡了一下。
　　卫铖撸着头发回忆：“赵谨之打电话跟我哭了一整个晚上啊，说是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哭到后来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请了三天假，在我宿舍里窝了三天没动过地方，然后直接辞职。正好他有个师兄——就是他那个诊所的老板——当时正在招人，他就去了。现在跟我说他混得比原来留在大医院的同学舒服多了。老板家有人脉，他们那儿就有病源，就有钱。而且他们患者的素质都配得上这些医生的专业技术，沟通也方便。”
　　我妈也在医院工作。每次看到有人问“医生还要吃饭啊”或“医生还要休息啊”这种话，我都想回一句“你怎么不问‘医生为什么也要工作啊’”。
　　老大展现出政治优秀的功底：“任何一个人在被赋予他的社会属性或是职业属性之前的大前提，是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就是不把他当人看，他起码也是个生物，他就有正常的欲求。天赋人权，没有人有资格或有理由剥夺或削减别人，甚至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
　　话题突然变得如此哲学，卫铖又是个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谈自己关于这种事的真实想法的人，眼看着桌上安静下来，再说下去就要冷场了，我只能奋力救场：“有人还有胃口吃甜品吗？”谁能拒绝甜品呢？
　　吃得最多的卫铖第一个举手：“我！”
　　一份烧仙草的量确实很大，我们三个并没有吃完。卫铖是一开始响应最积极的，也是后来吃得最少的。他用勺子挑起了一点点碎冰，跟我们说：“吃甜品是一种享受，牛嚼牡丹似的就没意思了。”他把这点冰含进嘴里，好像在等它融化。
　　甜品店隔壁是个类似游戏厅的地方，摆了一排的抓娃娃机。作为一个刑法老师兼职刑事辩护律师，卫铖抓娃娃比他出庭做辩护还厉害。
　　旁边一对小情侣，也就高中生的样子，看着卫铖一次接一次的抓。女生悄悄跟她男朋友说：“你看他好厉害。”
　　我在他们身边，手上挂了四个不同款的小娃娃。我笑咪咪地问：“这几个有你喜欢的吗？”
　　女生愣了一愣，大概是看出来我确实是想送她一个，怯怯地指指一只粉色的小长颈鹿。我回头看卫铖，他正好又抓起来一只同款长颈鹿。我便果断地把女生喜欢的那只给她。小姑娘笑得灿烂，男生小声说谢谢。
　　我给了小姑娘一个，卫铖又抓了六只上来，一把过足了瘾。他把两只明显粉粉嫩嫩容易脏的给我：“给你女朋友吧，小姑娘能喜欢。”然后把一只龙猫给老大，“你不是喜欢龙猫吗，刚才给杨凯宁的那两个是我抓这个没抓上来的失败结果。”
　　剩下三个他放包里，说是给赵慎之小朋友的。
　　我估摸着再见卫铖可能就得开学以后了，然而卫铖的生日在二月初，我和老大衬着卫铖去卫生间的时间，进了旁边的文具店，给卫铖买了礼物。
　　我们回去，卫铖背对着我们，站在卫生间门口四处张望。我把给卫铖买的那个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他猛地转身，一脸茫然。那顶帽子上带着两个小恶魔的角，邪恶得可爱。
　　老大把那个装着脆弱的捕梦网的袋子放在卫铖的手上，说：“提前祝铖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