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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方舟诊所 ...

  •   三个月后

      凌晨1点,约克赌场地下,阿尔克(Ark)诊所。

      这家私人诊所占用了赌场地下废弃停车场的一小部分,当有人谄媚地问老板怎么想起在下面建一间福尔马林室时,大鲍勃只会抽着大烟,隔着满屋子的白烟,不经意地瞟过来一眼,说道:“如果是想参观一下,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下去。”问话的人顿时噤若寒蝉。最后大鲍勃打断了他的两条腿,没有依言把他送下去,而是吩咐手下把他丢去了垃圾场。

      大半夜才是公路上的货车们发动的时间,充满生活气息的闹市掩盖了黑暗中流窜的交易。

      巷子深处,伴随着闷哼和拳声,一场打斗最后在喘息中结束。

      砰——

      诊所的门被人不太客气地撞开了,准确来说,是被丢开的。

      梳着脏辫,鼻青脸肿的大男孩趴在地上,大叫:“嘿!老家伙,轻点好吗!”

      随后跛脚走进来的“老家伙”戴着破了两个洞的红色针织帽,高颧骨上也青了一块,脸色不太好地指着他咆哮:“闭嘴,莱利!要是想第二天回家见到你奶奶体面全无地死在那张花布沙发上,你大可以现在就走!”

      莱利的鼻血流了满脸,不服管教:“滚开,纳布,滚你|妈|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别忘了我爸就是因你而死的!”

      纳布阴沉着脸,猛地走上前揪住了男孩的衣领。

      “够了——!”

      有人出声阻止,一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攥住了他,并且微微用力,纳布咬牙忍住了脾气,甩开男孩的衣领和那只手。

      穿着白大褂的诊所主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双手环胸,语气颇为不满地抱怨:“哈喽?先生们,如果需要家庭调解服务的话,我建议出门右转,相信水果店的老板娘会更乐意帮助你们。”

      莱利还瞪着纳布,狠狠擦了下鼻血,踉跄着爬起来,扑到洗手台边清理起嘴里半掉的牙和吃进去的血。

      诊所主人柔声夸赞:“好孩子,莱利。”

      纳布半个身子浸没在阴影里,闻言看向诊所主人,粗声道:“我们找·的·是·他,不是你。”

      “知道了,别一来就催。你真的很讨厌我,是吗?”

      “不针对你的专业。”

      “那讨厌的范围也挺大的。为什么?”

      “她”摘下手套,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边问边转回操作台,按下了一个启动键,机器运作时发出了细微的嗡嗡声。纳布眯了眯眼,操作台所处的走道挂了一道隔帘,他只能勉强听着声音来辨别“她”刚刚使用了哪台仪器。

      “他还能为什么!他就是嫉妒每个赚得比他多的人,比如我爸!”正费劲给自己拔牙的莱利疼得要命,还不忘大声囔囔。

      纳布仿佛耐心极差,他恼怒地抓住莱利的胳膊,就要把莱利带走,“他到底在不在,不在我们就走了。”

      抓的那一下,莱利正好捏中那颗牙,不由嗷呜一声痛快地带了下来,再次流了满嘴血的男孩无法说话,只能冲着纳布愤愤伸出一个中指。“她”愉快地发出笑声,蹬着滑轮椅,从这头滑到那头查看另一台早就开始运作的仪器,并且提醒自己道:“还有八分钟就满三十个小时了,记得及时关机。”完了还要抱怨,天知道为什么纳布先生每次来都那么没有耐性!

      纳布听到了。

      他知道帮派里其他人或许会认为女性的“她”更好相处,但他很清楚,在那甜美笑容下的生物本性有多冷血。“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说了什么,至今为止所有表现出来的人类行为都是为了顺从“她”的主人格罢了。

      安排莱利躺上病床后,纳布再次开口:“你不能碰莱利,让他出来。”

      几乎是开口的瞬间,背对着他的诊所主人蓦地转过头来,一双猩红的血眼锁定了他!

      “你之前可没有这么烦人。”她嘶嘶警告。

      纳布抬了下头,暗中攥紧拳头。

      然而诊所主人并没有继续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眨了眨眼,撑着病床边上扶住额头,就算纳布没有那么出色的嗅觉,但依靠不再本能紧绷的肌肉,他也能察觉到,现在眼前的——是“他”。

      总是戴着口罩的医生有头异于常人的白发,尖耳朵,宝石一般剔透的血眼,有人猜他是变种人,有人猜是恶魔,所有的说法中最靠谱的是“吸血鬼”,起码纳布觉得最后这个结论更靠谱,因为医生虽然免费治疗大鲍勃帮派内部的成员,但却要求他们每人都做一次体检。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至少在纳布看来,体检的重点应该是抽血——因为送人来诊所时,纳布总能在医生的桌上,各种角落瞥到血液样品。

      医生检查完莱利的身体,就拉上了隔帘开始治疗。

      纳布走到桌边,那里放着一杯已经喝光的咖啡,咖啡机的线还留有余温,说明主人至少已经熬了一夜没睡。角落的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啮齿动物的叫声,但房门紧闭,他没法一探究竟。

      再说,医生的听力也是异于常人的——

      “纳布先生,如果渴了的话,你可以先将就喝喝洗手台的水。”医生隔着帘子说。

      莱利已经在麻醉的作用下睡着了。

      “不用了。”纳布回答,听起来像是很不满这么久了诊所里居然连台饮水机都没有。

      …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拉开隔帘出来了,他先给自己冲了杯袋装咖啡,随后眼睛瞟到操作台时,低声惊呼着扑过去:“F**K,我几乎忘了……它?”他没问到底是谁帮忙关的机子,因为在场剩下的人只有纳布。

      纳布耸了耸肩,靠在另一张桌边,“我听到她说八分钟什么的。”

      医生古怪地看向他,重新端起杯子灌了一口,揉了揉眉心。

      “他们说你离开大鲍勃了,纳布先生,在这个帮派遭人打击报复的重要时刻。”

      纳布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恕我直言,既然这么在意莱利的话,为什么不带着他和他奶奶一起走?”医生说,“我们都知道你和莱利的关系,就不怕大鲍勃把对你的不满全部发泄到莱利身上吗?”

      “大鲍勃不是这样的人。”纳布开口辩解。

      “人总是会变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也想说我背叛了大鲍勃吗?!”他语气尖锐,胸口藏着一股怒气,听起来像是有着什么隐情。

      医生笑了一下。

      下一秒,随着整个地下停车场的电闸一声巨响,诊所内陷入全然的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纳布叫道,立马伸手去摸自己别在的腰带上的尖镖。

      “冷静。”医生那边发出的声响像是在收拾东西,他的动作听起来有条不紊。

      纳布沉下脸来,他意识到对方居然真·的拥有夜视能力。

      医生收拾好东西,准确地朝他走来,就在纳布肌肉紧绷到极致,几乎要掏出武器给他来一下的时候,快速摁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病床的方向带了带,低声道:“带上莱利。”

      纳布耳朵动了动,不再多问,把莱利驼到背上,沉默地跟着他走。

      从停电到现在,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纳布就听到停车场内传来的众多脚步声。医生没有急于解释,只是带着他打开了角落的那间房,纳布已经稍微适应起黑暗的环境了,但周围仍旧一点光都没有,就算眼睛睁得再大也什么都看不见。医生轻轻锁上门,让他不要走动,自己摘下了房间里散布的几样东西——那些啮齿动物的叫声集体消失后,纳布意识到房间里放置的仅是录音设备。

      不仅如此,纳布在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应该是受了伤,呼吸声很重,以至于医生不得不用其他声音盖过他。

      “……医生,”病人虚弱地喊道,“是他们来了吗?”

      “他们都来了。”

      没有详细说明这个“他们”到底是指纳布和莱利,还是外面那批不怀好意的人,医生取下了对方的呼吸机和吊针,换成一个特制的呼吸面罩给他戴上,又招呼纳布过来。

      “莱利交给我,你来背鲍勃。”

      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破门而入,那些人口音都很陌生,并不是大鲍勃帮派里的伙计,手电筒散发的强光四下扫|射,几间简易病房的大门也不断被撞开。纳布还想再听听那些人到底在找什么,但他们通过机关,从储物柜后面降到了下水道,上面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既然这里没人,纳布也就不再忍了。

      “鲍勃是怎么回事?”

      医生肩挎着一个医用包,单手托着背后的莱利,另一只手居然还提着一只挂着血袋的输液架。

      他说:“你知道的,帮派困难时期必然会经历的事——底特律的那笔交易是个陷阱,更不要说他们还在帮派里埋了卧底。”

      这种情况在街区帮派互斗中时常出现,他们会雇佣职业杀|手潜入对方帮派,一方面是透露情报,一方面是当做最后的杀|手|锏。除了钱以外,唯一需要额外支付的报酬就是在被警|察抓住后,干掉负责转移他的检察官,争取到给人逃跑的机会。

      “他伤得怎么样?”

      “不太好,还能活着已经算万幸,”医生瞥了眼伏在他背上平稳呼吸的病人,“他从来都不听电视上提醒‘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的那套说辞,妄图拥有金并*一般的体型,但实际上,据我观察,金并的身体异于常人,庞大的身躯绝不是光用肥胖两个字就能解释的。”

      纳布偏头看了大鲍勃一眼,大块头根本没清醒多久,就又昏睡过去了。

      “所以你们是利用莱利,特地引我过来。”纳布想起打给他的那通电话,电话里头只有莱利和其他人的争执打斗声,但他下意识误解成了莱利在向他求助。

      “你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纳布先生,”医生微笑陈述着,“鲍勃相信你。”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鲍勃解散了帮派,我建议他带着家人们尽快离开,但那些人穷追不舍,”医生说。纳布发现他很有自知之明,甚至可以说是很有谋划的一个人,他似乎从不做没准备的事,也不做超出能力之外的事。纳布至少可以肯定,医生以前做过决策人的工作,他善于观察周围人的性格,话术也相当有水准,比如现在——“所以鲍勃给我推荐了你,他说你还欠他一个人情没还。实际上这也是你还没彻底离开的原因,不是吗?”

      纳布无法反驳。

      大鲍勃也干传统意义上的各种坏事,但他是个有义气的人,道上的事从不牵扯到家人,从不背叛歃|血兄弟,甚至还承诺照顾死去弟兄的遗|孀。

      医生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他笑道:“我正好也欠他一个人情,所以鲍勃对我们两个最后的请求,就是带他和他的家人安全离开。”

      “他的家人?”纳布问,下意识看向莱利,这才反应过来,“不可能,除了奶奶,莱利已经没有其他活着的亲人了。”

      医生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没有亲戚关系,莱利奶奶的继母当年嫁给她父亲时就带了个女儿,鲍勃是她的儿子,鲍勃和莱利他爸是不存在血缘关系的兄弟。鲍勃也很意外莱利他爸的死,但他认为那不是你的错。”

      纳布沉默了两秒,沙哑的声音里潜藏着痛苦:“不,那就是我的错。”

      医生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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