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Romantic horror novels（一）厄舍府 ...
-
敦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座在山间依傍着湖水的古老建筑。那湖水黝黑又阴森，倒映出府邸的墙壁和湖边灰白色的芦苇。
“这是……什么地方？”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繁复华丽的陌生衣着，太阳穴一阵刺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充斥着脑海，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唔……”
“你受到儿时好友的邀请，前来拜访一座古老的府邸。”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在敦的脑海中回荡，“而你需要拯救的人，就在这座府邸之中。”
敦缓步踏入哥特式的大厅拱门。一位男仆沉默着将他引至房屋的主人面前。
“你总算是来了，我的朋友。”
面如死灰的房屋主人见到友人到来，从沙发上坐起，面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敦打量着眼前名为厄舍的男子。苍白到近乎骇人的面容上略长的发丝拂落，半盖住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我想，这大概是先天的疾病。”厄舍用带着神经质的高亢语调开口，下一秒声音又蓦然变得忧郁低落，“家族遗传，我已经对此绝望，不想再治疗了。”
敦在犹豫着开口想要安慰他，他却又突然恢复了神采，直直摆手，口中念叨着“不过是神经上的毛病”和“过一阵子就会好”。
眼前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格外神经过敏，情绪反常。敦对此作出结论。难道自己需要拯救的人是他吗？
敦盯着那张滔滔不绝的惨白面容，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这一定是某种……来自家族的诅咒。”厄舍用瘦骨嶙峋的十指捂住脸，“我爱着的妹妹，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一直重病缠身，快要死了。”
……妹妹？敦安抚着友人，敏锐地捕捉到这条关键信息。
难道他的妹妹，会是自己的“爱人”吗？
晚餐之后，厄舍因为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敦坐在客房的床沿，轻声开口问着系统。
“你说的‘爱人’，是指本人吗？我要拯救的那个人现在也在这个时空？”
“这个时空中存在的，是精神体的碎片。”机械音在敦脑海中响起，“你需要经历的这些世界，都由那个人的作品衍生。”
“救出那个人在作品中倾注的灵魂，那个人就会醒来。”
“‘作品’吗……”敦愣了愣，轻声问道，“那么我究竟需要经历多少个时空？”
“创作者的精神世界充斥着无数复杂的感情。”系统以毫无感情的声音答复，“每个作品，都含有心血与灵魂。”
“所以，数量暂时无法估计。”
当天夜间，厄舍的妹妹，玛德琳小姐病逝。
————————————————————
敦从窗边向外眺望，入目却是黝黑如死水的湖泊和惨白的树干，一幅凄清诡异的景象。
如果这是那个人创作出来的世界……敦的思绪回到了那日和系统的对话上。那个人创作了这样的景色，是想表达什么呢？
他在其中，又倾注了怎样的灵魂？
耳边萦绕的六弦琴音戛然而止。敦收回视线看向一旁面带哀愁与晦暗的厄舍，暗叹一口气。
从那日夜里玛德琳小姐去世后，厄舍的阴郁和病态一日浓过一日地展露出来，在画作里，在琴声中。
这是下葬后的第八日深夜。敦坐在黑洞洞的客房内，内心却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这感觉随着门外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而愈发浓烈。
古老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来人打开。厄舍掌着一盏灯走进客房，灯光下死尸一般惨白的面色更显诡异。
见来人是这房屋的主人，敦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听到那声音了吗？”厄舍眼中洋溢出压抑的狂喜，他将灯在桌上小心放好，冲到窗前推开窗，狂风急雨的声音瞬间传入了敦的耳中。
敦向外望去。明明是暴风雨肆虐的漆黑夜间，天空中滚滚的乌云却能被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着身旁厄舍脸上近乎歇斯底里的神态，从内心升腾起熟悉的恐惧感。
“风太大了。”敦掩上窗，将风雨声隔绝在外，在厄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下掩饰般地胡乱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不如我们来读一本书，消磨这难熬的一夜吧。”
厄舍在桌前坐下，但从他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神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埃塞尔雷德感觉肩膀上落了雨点，唯恐暴风雨来临……”敦低声读着书中的情节，“‘噼啪’一声，门被撕裂，接着扯得粉碎……”
这是这本小说情节中的高潮部分。敦顿了顿，正待继续向下读，耳边却听到了什么声音，霎时冷汗遍布了额头和脊背。
他听到府邸的一角似乎传来模糊的回声，像是木板被砸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慌。
因为暴风雨正将窗棂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敦一时间也没有从厄舍脸上看出什么非同寻常的神色来，于是把声音当做自己的幻觉继续向下读：“埃塞尔雷德挥动钉锤，龙头应声落地，叫声凄厉刺耳……”
一种微弱，刺耳，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尖利摩擦声在府邸中响起，与书中描述的情节分毫不差。
敦惊悚之余，总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底产生。
与书中情节相关联的世界……
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来着。
厄舍的方向发出的骨骼摩擦声将敦的思绪打断，他望向厄舍，只见那可怜的人浑身战栗着，口中吐出含混不清的喃喃低语。
“我……我早就听到了……是她回来了……”厄舍翕动的嘴唇上颤抖着惨淡的笑容，“几天前我就听到了，只是我不敢说，因为，因为我……我们把她活埋啦。”
敦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然缩小。
“几天前我就听到了……可是刚才，刚才……”厄舍直勾勾地盯着客房的门，似乎要将门外的什么东西看穿，“你当那真是门板碎裂、巨龙惨叫的声音？那是她破开棺材，地牢铰链的摩擦声！”
厄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惨白的脖颈上青筋绽起。
“……我听到她的心跳声了，她就在门前！”
在厄舍歇斯底里的吼声中，客房的门从外部大开。一个身量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前。
看清来人后，敦愣住了。
那是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青年男子。稍长的蓬乱发丝堪堪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弧度优美略显苍白的下颌，复古华丽的正装更显阴郁的气质。
从那道身影出现起，敦的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是你……我的妹妹……”厄舍像是已经陷入了极端恐惧引发的癫狂的状态，“我就知道是你……”
敦想起玛德琳小姐下葬那日，自己看到的与厄舍颇为相似的女性遗容，再看着眼前与玛德琳无一分相像之处的男子。为什么厄舍会把那个人当做妹妹呢？
敦突然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作品传达的理念即为灵魂。
也许在原作中，“妹妹”是象征着什么的重要角色，所以在这个世界中，灵魂碎片取代了那个角色？
可是这么想的话……
一时间混乱复杂的思绪在敦脑海中翻涌着。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究竟怎么做……才能算是“拯救”呢？
古老的府邸突然从底部震颤起来。扑朔朔的土石从头顶掉落，墙壁裂开的缝隙如张开的血盆大口，想要伺机将屋内的活人吞噬。
敦下意识地拉住门口站着的陌生男子。被敦抓住衣袖，他只是顿了顿，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整个人如同这厄舍古屋一般死寂。
离开前，敦向屋内瞥了一眼，厄舍直挺挺倒在地上，比任何时刻都要苍白，似乎已经不知何时因为恐惧而死去了。
屋外风雨肆虐。敦拉着那个人一路跑到厄舍府前的堤道，因为剧烈运动和胆战心惊而微微喘息。
一轮血红的圆月不知何时在厄舍府后升起。墙壁的裂缝不断增宽，坚固的高墙崩为碎片。
厄舍府倒塌了。
“拯救成功。”系统的声音在敦脑海中响起，“即将传送至下一个世界——”
敦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在敦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人突然转向他，对他轻轻开口，声线低沉。
“……敦君。”
————————————————————
横滨。市立医院的病房内。
病床上昏睡不醒的青年微微蹙了蹙眉，像是快要醒来。
床头的病历卡上，是用潦草笔迹书写的“埃德加·爱伦·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omantic horror novels（一）厄舍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