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无独有偶》婉央

22、催眠与妖怪

　　晚上到了要睡觉时，楚莫表示他可以变成原形在地毯上睡觉，白天感觉还挺不错，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咳嗽又脸红，看起来一副非常难过虚弱的样子，我想起他重伤成那样，怎么能让他睡地上。
　　“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我抱着被子准备铺在地上，被楚莫拉住。
　　“最近天气都冷下来了，动物们的感觉很焦躁，可能要变天，你别睡地上，睡床上吧，我没事的。”他摇晃着尾巴和耳朵说。
　　“不不，你睡吧，你不是受伤了吗？”
　　“小花你睡床吧，我没关系~”
　　“你睡吧。”
　　“你睡吧。”
　　“算了，你变成原形跟我一起睡吧。”我只好服输了，被子放在床上，“那我们就有三床被子了，你多盖一床吧，晚上早点睡。”我抱着被子放到床上：“你不是说这个伤有药也要两天才会好？要好好养身体才行……你干嘛抓着尾巴摇？”
　　楚莫正专心抓着自己的尾巴上下摇动，听见我问红着脸抬头：“啊，没有，那个我、我尾巴有点痒。”
　　我看了看他尾巴一半掉毛一半乱蓬蓬的，非常理解：“妖怪愈合力都很强，你是伤口在愈合吗？虽然我跟葛家学了很多妖怪的东西不过没怎么学给妖怪疗伤……你自己把握好，有事一定要讲哦。”
　　“恩恩。”楚莫高高兴兴的放开手，摇起了尾巴。
　　真的是狗……
　　俊秀青年拆掉包扎的绷带走到卫生间，须臾一只小小的胖犬就拖着一叠衣服摇摇摆摆地从里面走出来。
　　我眼皮一跳。
　　是小白。
　　“变大点吧。”
　　“呜呜？”小白放下衣服，歪了歪头，然后似乎是想起自己能说话的，舔了舔嘴巴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有伤啊，尽量贴近原形对伤口比较好吧。”我才不会承认是我看到小白心里发堵，楚莫高高兴兴地汪了一声，走到床前比了一下大小，便将身体变成正好占床一半的大小。他跳上床用爪子拨好枕头，趴下来将头搁在上面，眼睛看着我，尾巴悠闲地一摆一摆的。
　　我愣了一下：“你干嘛趴着，你腿上和肚子上有伤口不痛么？快转过来。”
　　“呜。”他呜咽一声，耳朵都塌下来了，我奇怪地看着他。“你还不快转过来，我好给你盖被子啊。”
　　幼犬不知为何意志很消沉地将身体翻过来，我给他盖好被子，他就开始在那边偷偷地舔毛。我问他：“你干嘛？”
　　他耳朵抖了抖：“没有，那个，我那边伤口在愈合，有点痒……”
　　我一听，这怎么行，“别舔了，刚不是还给你伤口喷了药，舔来舔去一嘴药味不难受么。”他就不舔了。我总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但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心里正因为老爸失踪的事情烦，懒得多追究，简单洗漱就睡觉了。
　　半夜被热醒。
　　我们订房间太急，要的是大床房不是双人房，所以才在睡前争论什么睡地上睡床上的事情。我本来以为大床够用，入睡的时候两人的被子中间还能隔着一条很粗的缝隙，结果半夜就被热醒了。我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被一堆白毛包围，挣扎着往上一看，楚莫巨大的狗脸安静沉睡着，我正被顶在他的下巴处，被一只爪子和尾巴牢牢地包围着。
　　“楚、楚莫？”我试着叫他，他动了动尾巴，仍然沉睡。压着我的那只爪子沾满血腥气，应该就是受伤的那只，我不敢动了。
　　“ 楚莫？”我犹犹豫豫，又试着叫了一次，楚莫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就这样被扒拉在他爪子底下过一晚上？我本想忍耐，但是翻了几个身就受不了了，实在太热了，越不让人动就越想动，一个人睡习惯了，才知道被人固定着姿势睡觉是件多讨厌的事情。
　　“楚莫？”我推推他，他气息微弱，呼吸急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小花……你没事吧？别怕，我保护你……”他温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大爪子动了一下，把我滚进怀里更深处，然后继续趴下来沉睡，任我喂喂的叫也再没有反应了。
　　他是有意的吧！他绝对是有意的吧！
　　我在他那堆毛里憋得脸都青了，身上遭到重压，难受的快死掉。沉浸在睡梦中的楚莫嘟嘟囔囔地说：“小花我喜欢你……我可以当你的坐骑，不要找别人……”
　　他到底做什么奇怪的梦啊。我叹口气，突然灵机一动，妖怪在疗伤沉睡的时候是没有防备的，楚莫好像有说梦话的习惯，说不定我能套出点什么东西来。我叫道：“楚莫？”
　　狗狗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我慢慢地、试探性地将手放上楚莫毛茸茸的耳朵，挠了挠，第一次他摇头把手摇掉，当我第二次放上去时，他就温驯地接受了，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小白？”
　　狗狗的耳朵动了动。有反应，我再次试着叫：“小白，吃饭了。”这是我每天喂他都要说的一句话。
　　“主人……”狗狗动着鼻子，把大头死死压在我的脖子里。“小白喜欢你……”
　　“楚莫？”
　　“喜欢你……”
　　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只说这句话，我内心挣扎了一阵，困难地伸出手来，从他的狗牌里摸出一瓶催眠药水。这是葛林林怕被葛伯伯发现才寄存在我这里的违禁品，他也不怕我乱用，因为这个是要配合灵力或者妖力才能生效的。但他不知道我偷偷从妖魔特别行动组购入了灵力储存器，就为拿这个东西尝尝新鲜。我本想出其不意给葛林林来一次偷袭，没想到这世道会变化这么快。
　　我咬咬牙，朝楚莫的鼻子喷了两下，他睡得更沉了。我屏息等了十秒钟。
　　“楚莫？”
　　“……是……”
　　回话好像开始有逻辑了，我心里一喜。
　　“你是谁？”
　　“我是犬妖楚莫……”
　　“萧华的爸爸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他去找朱湛了……”我心里一惊，他果然知道。朦胧的灯光里巨大的白团子伏在我身上，都觉得可恨起来。
　　“朱湛在哪里？你知道朱湛是谁吗？你为什么要隐瞒我？”
　　“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是谁……小花，要保护她。喜欢她，不能让她接触朱湛……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死……”楚莫毫无知觉，说了很多喜欢不能的话，内容非常凌乱，我皱着眉毛听了好久，才听明白大概。
　　他是什么意思？不能让我知道什么？我问他的问题是不是没问清楚，他回答的内容是不是包括了我还没想到的东西，这中间是不是还有更多秘密？满月的晚上始终在我心中盘旋，我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是妖怪呢？朱湛在树梢上悠闲地说出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今天是满月，快唱吧。”
　　我犹豫了很久，才做好心理准备，问楚莫。“我是妖怪吗？”
　　“……”
　　从没觉得沉默这样难耐持久，我又问了一句：“我是妖怪吗？”
　　“小花，你在干什么？”
　　黑暗里这句话像惊雷击中我的心脏，我倒吸一口气，毛茸茸爪子动了，巨大的头颅转过来露出晶亮的黑眼睛，我感觉楚莫在审视我。温热的手指摸到我的手，也摸到我拿在手上的那罐东西。
　　“这看起来不像是好东西。”楚莫把罐子拿回来仔细地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喷嚏，他自然地将东西塞回了狗牌里。没有质疑，没有愤怒，没有结结巴巴的掩饰和解释，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他记不记得我之前问他的那些问题？他为什么不生气？我脑子乱哄哄一片，失效了？这么快就失效了？！葛林林明明告诉我喷两喷就可以持续半小时！还是我给储存器存的灵力不足？
　　“你怎么可能是妖怪呢，你浑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人类味道，好香好香。”楚莫亲亲热热地将湿漉漉的鼻子在我脸上顶着。“小花你一定是担心伯父才胡思乱想的，睡吧，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我们明天就去找你爸爸好吗？”
　　“没、没关系，不用勉强，我知道你的伤没那么容易好……”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可以过两天，那个，多利克很有可能还在监视这座城市。”
　　“好，都听你的，小花这么关心我，好高兴。”我感觉他摇了摇尾巴，呼吸夹杂着雄性气息喷上来，舌头都快舔过来了，我本能地闪避了一下，他顿住，然后就收回舌头，把大头乖巧地收回来抵在我肩膀上。“那，我们睡觉了？”他好像没意识到我们入睡前有一条鲜明的三八线，非常自然地踢开被子，用大白爪子把我往他胸前紧紧地捂住，尾巴也圈了上来，就像狗狗护食那样，他睡了，很快发出平息绵长的呼吸声，留我在黑暗中僵硬地睁大眼睛。我从来没有觉得楚莫这么恐怖过，尽管他和颜悦色，态度亲昵，可能是我事败感觉心虚。
　　他是妖怪，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