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茧》勇敢的心

4、004 换

　　布鲁诺像座滚动的巨山一样引起人潮的避让，于是很快地追上了乔。
　　“没有相关资料，你怎么找到爱德华和大卫的交谈地点？你先冷静一下，乔！你先冷静一下！”布鲁诺脸色微带怒气，双手并用把乔扳回自己的身前。
　　“且不说你对现在的形势一知半解，就算你去了又能怎样？单枪匹马地送死吗？”
　　在外力强势的介入下，乔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并无意义，他沉静了下来。
　　“布鲁诺，我很看重你们！”他抬眼坚定地说道。
　　“嘿嘿。”布鲁诺憨笑一声，“我们是家人嘛。”
　　乔呼了一口气，绕过布鲁诺并从他的背包中掏出一部手机，还有那张黑色的面具。他开始熟练地使用起手机上的地图功能，这很简单，但想精通却需要一定地理学的基础。
　　“原路返回，以你们的速度完全没有问题。地点已经给你们标好了，完事记得帮忙把面具摘了。”乔脸色复杂地看着手中弧线优美的面具，空灵的眼洞中似乎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徘徊。
　　他是个人格分裂患者，而且是极其罕见的案例，具体病因他一点也猜测不到，就像他从来都无法在记忆的大海里找到自己的姓氏一般。
　　罕见是因为双人格的记忆共享不对等，另一个人格拥有至今以来他活过的与乔活过的所有记忆，而乔，只能在每次思维中断后拼命依靠某些零碎和周围的口目来得知“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嫉妒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大家都叫他乔二，可乔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被叫做“乔二”的人。
　　等眼角的一丝伤悲破碎，面具已然被乔戴上了，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冰冷却坚固的触感，面具里有着怎样的世界，只有乔自己与他的另一半知道。
　　“唔——”布鲁诺看着“乔”突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是他每次切换回来时所习惯的，好似常人睡了一场大觉。
　　“欢迎回来，乔尔。”布鲁诺爽朗地亮出一口白牙，将自己的大手递了过去。
　　“嗯，你辛苦了。”“乔尔”微微一笑，一句流利的拉美西语脱口而出，并伸手与布鲁诺握了一下。他抬起手中的手机，看着屏幕中详细标点的地图失了笑。
　　“他知道我能看见他的，真是傻孩子啊。好吧，虽然干得不错，但你们成功将事情复杂化了。”乔尔耸了耸肩，将手机塞回布鲁诺的背包里。
　　布鲁诺又憨笑一声，他相信他独有的，那傻傻的笑容和宽宽的脸庞，仿佛真的有缓解尴尬和活络气氛的魔力。
　　“要原路返回吗？”
　　“算...”乔尔话刚出口便止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面具下深邃的眼睛好看地眯了起来，“对，原路返回。”
　　此话一出，两人十分默契地在人群中穿梭起来，出了机场后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离机场不远的私人停车场，付了停车费便驾车驶向麦德林的市中心。
　　布鲁诺充当司机，乔尔正坐在他的后方翻阅着什么，路上时不时会与专心驾驶的布鲁诺交谈两句，问的都是工作内容上的细节。
　　等二人下了车来到市中心时，街道上已经少了一部分相聚在一起娱乐的人们，和那些有丰富夜生活的国家不同，若是在这片国度的深夜没事瞎逛，很可能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厄运。
　　不出所料的是，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到他们想去的拉斯阿尔杜拉斯，连专用app也几乎找不到一辆乐意匹配的车，最后还是二人承诺了一笔不菲的小费才有人接活。
　　花费了十四万多比索（约50美元），司机堪堪将他们留在拉斯阿尔杜拉斯有宾馆的一片，最后还是靠乔之前标的点来到之前逃出的地方。
　　“乔的方向感的确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好的，他在中学呆了几年来着？”乔尔挑眉看向身旁的布鲁诺。
　　布鲁诺歪头想了想，答道：“半年不到吧，毕竟没人奈何得了他。”
　　乔尔无声笑笑，抬脚走进灯光昏暗且带有烟酒气味的居民楼中。
　　“我们来这干嘛？大卫可不会取这么个地方作为交易点。”布鲁诺边打量四周的环境边问道。
　　“乔把我的匕首落下了。”乔尔头也不回地说道，“何塞，那是爱德华的手下，住在这栋楼的顶层。”
　　两人最终停在了艾尔莎的住处门口，被破坏的门还半掩着，一打开，里面堪称是满目疮痍：能被叫得上是“物品”的东西全不翼而飞，连一个垃圾桶也不放过；客厅本来干干净净的几面墙上画满了红色血腥的涂鸦；地面上全是碎酒瓶子，还有几滩臭不可闻的尿液。
　　乔尔等走进去了才发现有个人，小小的缩在角落里，脆弱的背影不住的抽动，似乎在哭泣。
　　当乔尔悄声无息地站在那个人的身前时，她才惊恐地抬起头，手不住地摆动，头疯狂地摇着：“没有了...没有了...”
　　应该是被艾尔莎口中的“那群亡命徒”给弄成这样的，这女孩躲过了一次能够彻底毁灭她的暴力，却没躲过这场洗劫了她所有积蓄的噩...哦不对，她还有个红色的包在旁边—但也仅此而已。
　　匕首丢了，但乔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缓缓蹲了下来，温柔的目光朝艾尔莎笼罩过去：“你好，我叫乔尔。”
　　以乔尔的阅历，他自然能够看出面前女孩的不一样，眼下家族里正是缺人的时候，收个会计回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艾尔莎呆滞地望着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虽然面容被遮住了，可是他那身衣服骗不了人！
　　那个名叫乔的混蛋！
　　艾尔莎抬手就要一巴掌挥过去，却被乔尔抬臂截下了。
　　“第一次见面就要打人的脸，这习惯不好吧，小姐？”乔尔的脸上仍旧挂着温柔的笑，看得艾尔莎气不打一处来。
　　“屁话连天！”
　　乔尔当然知道乔干了些什么，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这女孩，但却成了别人眼中可笑的自以为是。
　　“你以为带了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这可恶的混蛋了吗？不要妄想再从我这得到任何好处！“艾尔莎大叫着，似乎要发泄掉连带着对乔的、自己悲惨处境的所有不甘与愤怒。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乔尔认真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孩，一字一句的说：“虽然我不知道我弟弟在这干了些什么，但我很乐意替他赔偿你。”
　　艾尔莎木然盯着乔尔发呆，她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乔，虽然容貌一般，衣物一般，虽然很难以相信，可面前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乔！
　　抛开乔不会西语这点不谈，他那狼一般血性的目光和略带孩子气的气质是很深刻的，眼前的这一位，看上去只有深沉，或许还有一丝丝无由来的隐忍？
　　她曾经是心理医生，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很敏感。
　　“你弟弟？是叫乔吗？”艾尔莎低头哽咽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问道。
　　“嗯。”乔尔笑着点头。
　　艾尔莎嘲讽地看了乔尔一眼，嘴角的苦楚不禁漫溢出来。
　　“那你这个大哥当得应该也不怎么样。”
　　“哦？怎么讲？”
　　“他无缘无故闯进我家。”艾尔莎转头看向墙角的玻璃碎片，那里隐约倒映出她蜷曲着的身体的一部分。
　　“用刀威胁着我帮他。”
　　“他要你帮什么？”乔尔的声音是不同于乔的，他说话时少了一份狠戾与不拘，多了点温和。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艾尔莎慢慢地缩起来，她觉得有点冷。
　　乔尔适时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了，这个举动无疑给了艾尔莎倾诉下去的理由。
　　“你弟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知道吗？”艾尔莎的脸埋在膝盖上，所以声音听上去很沉。
　　乔尔忽然往后朝布鲁诺所在的方向比划了几下，布鲁诺领意，从背包里掏出一叠钱与一部手机，走进屋内来到了乔尔身边。
　　“这里有一叠钱和一部可以联络上我的手机，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替我弟弟补偿你的话，就收下吧。”乔尔从布鲁诺那接过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到艾尔莎面前。
　　“如果决定了，就拿着钱去市区里安全一点的宾馆呆一晚，明天上午10点左右打我电话的话，我会来接你，你将会得到一个正经的工作和安全的住所，作为暂时的补偿。”
　　艾尔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保不齐面前的人也是个大骗子呢？
　　“我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如果他因为自己的逞强或者谎言激怒你的话，我作为兄长替他向你道歉。”
　　乔尔说完便起身，在快要踏出大门时，他突然歪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艾尔莎。”
　　等门被布鲁诺关上后，乔尔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严肃，他拍了拍布鲁诺的肩头，从他的背包中找出了一把消音PPK，扣在腰间用衬衣遮盖住后便往楼上奔去。
　　布鲁诺目若无睹地下了楼，去等待乔尔的下一道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