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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初爱.鹿蹊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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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都备上了,”秾纤扶着我进了内殿,“王公公与主子说了什么?”她俏皮地斜着眼睛,好像已经猜到了。
“你个小蹄子,还在这儿逗主子!自然是皇上觉着亏欠了主子,明儿请主子去御书房伴驾。”春霖笑着,一边将莲子羹盛到我面前的锦鲤白瓷碗里,“有点热,主子小心。”
“你们俩也是多嘴的,说得我头都疼了。”我舀起一勺羹,却迟迟没有喝下,“玲玉呢?最近我没管着她,她可又闹了什么?”
“她最近倒是还好,每日也干活,只是不同奴婢们讲话了。”春霖见我对莲子羹没有兴趣,又往碟子里夹了块酥肉。
“主子不计较上次的事情,可是有什么打算?”秾纤是个聪明的,一眼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你认为该当如何?”我嘴角勾起,笑看着她。
“奴婢愚昧,不敢妄自揣测主子心意。”秾纤弓着腰,却还是拿眼神示意春霖,“那鱼汤热着方才鲜美,给主子盛上一碗吧。”
碗中的鱼汤奶白色,漂浮着油花,我饮下,醇厚的味道顺着喉咙流下,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我想。
几件衣服被齐齐整整地叠在箱子里,形状如竹子般的衣架上,挂着件藕荷色的外衫,银线在领子处恰到好处地勾出一朵莲花,接着绵延到袖口,做出一簇簇的波浪纹样。
春霖拿起那外衫,嘴里啧啧赞叹着,“咱们府里真不愧是大家世族,这衣裳,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呢!”
我正将耳环戴上,从镜子里瞥过那件衣裳,“太艳丽了,换我平常穿的那件素色就行。”
“主子!”春霖嘟嘴,“这可是去见皇上!上次的事情后...您与皇上已经许久未见了,这次是大好的机会!”她二话不说地将那外衫比在我身上,“看,与主子多合适!”
“服侍皇帝读书,又不是什么宴席,穿这个过于媚了,不好。”我解释着,但心里明白,自己是对那个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了,要是去凤鸾宫倒是值得好好打扮一番,但去御书房,真的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一见那个男人,我就会下意识地觉得恶心。
尽管春霖再不服我的决定,终究还是得听我的,穿素色,戴银簪去侍奉皇帝。
路上遇到了懿婕妤,宫中有了那样一个费事的赵美人,她却依旧放得下心出来闲逛,似乎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宫中都传言,是她给赵美人下了药,才让她疯癫至此,阖宫谁不知道,每到夜晚,昭纯殿里都会传来令人胆寒的哭声。
“哟,秦常在。”她挑了下眉,眼底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了。
“参见婕妤娘娘,娘娘这是...?”现在我明白了,面带假笑,毕恭毕敬地行礼并不难。
“刚刚去过皇上那儿,”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妹妹今日很素雅么。”
“嫔妾相貌平庸,只能衬得起这些素色,哪像婕妤娘娘,什么颜色都只是使您的容貌锦上添花罢了。”懿婕妤被我说得有些高兴,笑了笑,然后看着我道。
“你口才不错,只是到了皇帝跟前儿,今儿你怕是要受苦了。”懿婕妤捂着嘴轻笑着走开了。
“主子,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儿啊,该不会只是吓唬您的吧?”懿婕妤一番话弄得我和春霖心神不宁,她扶着我,嘴上不住地说。
“莫要多嘴,你进去伺候时看我眼色行事。”春霖是个聪明的,但做事莽撞,性格自傲,也是我素来担心之处,这样的姑娘,也许放在宫外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只是我将她带入了这皇城,便不得不用全力砍掉她的尖刺,让她成为被“驯化”的野兽。
御书房内悠悠地焚着香料,一片宁静,只能听到皇帝翻书的声音,几个宫女轻手轻脚地擦拭着有些灰尘的桌案,三五个小太监抬着书箱子往外走,但到了门口方才敢喘几口粗气。
与我预想的一样,即使多日不见,我也能想象出皇帝的样子,威严地蹙着眉头,有些铜色、却丝毫没有茧的手,在翻着一本快掉了页的古书,但也有出乎我意料的地方,就是他的臂弯里还抱了一个美人,那美人眉眼颦颦,眸子湿润的仿佛能溢出水来,身材单薄,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她正安静地与皇帝共读那本古书,时不时还偷偷往他耳朵里吹几口气,愉悦却刻意压制的笑声便那样超越了翻书的簌簌声。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行礼时,春霖正把我带来的山药糕交给一旁的王德发。
“嗯,你来了。”皇帝依旧盯着那本书,根本不抬头看我。
“原来是秦姐姐,”那个美人开口,我才想起来,那是与我一批入宫的冯常在,她天生身子弱,又生了一幅病貌,活像美丽易碎的琉璃盏。
“你倒是细心,竟记得秦常在的生辰。”皇帝赞许道,眼里挡不住的爱意。
“臣妾愚笨,不过是略瞄过一眼罢了,秦姐姐是二月的,对吧?”她声音细细地,仿佛一根琴弦,风一吹就会奏出好听的乐曲。
“妹妹好记性。”我笑着答道,一面将切好的山药糕递上桌子,“这是臣妾新做的山药糕,还加了红枣等甜味儿的补品,皇上可试试?”
皇帝虽听着我的话,眼睛却始终不离开怀里的冯常在,好不容易看我说完了,便立刻夹起一块送到冯常在嘴边,“蹊儿,你先尝。”
“皇上忘了,臣妾不食山药,吃完会郁堵,上次腹胀便是...”她垂下眼,咳嗽了几声。
皇帝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悔,“是朕忘了。”他随即看向我,冷冷地道,“撤下去。”
我也只得听了令,亲自将那碎了的山药糕装回红漆木盒子里。
“蹊儿身子骨不好,最近可有好好调养?”皇帝的手轻轻摩挲着冯常在的脸庞,那的确是一张光洁如玉的脸,就连皇帝也不敢使劲触碰,倒像是在把玩一件珍贵的宝物。
“皇上在,臣妾自然一切都好。”她声音很小,尽管我就坐在皇帝身边,却只能听到微弱几个字,当然,皇帝也听不清,但他会将耳朵靠近冯常在的樱桃红色的小口,像是在调情一般。
于是二人又开始玩乐了起来,所谓玩乐,也不过是冯常在吹气搔痒了皇帝的耳朵,然后皇帝也要吹气还回去,两个人嬉笑着打情骂俏,我在一边冷的像是在寒冬腊月。
眼看着夕阳就要近了,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今日叫臣妾前来?”
皇帝和冯常在这才停了喧闹,皇帝整了整因为玩乐而松散的衣襟,正色道,“上次的事,是朕错怪你了。”
“臣妾不敢,臣妾亦有错,皇上说得都对,是臣妾害了皇嗣。”我跪下道。
“你既然明白,那便再好不过了,朕也可以放心了。”皇帝语气正直,手却还是不自觉攀上了冯常在的双腿。
我顿了一下,却还是重整了心情道,“赵美人如今很不好,臣妾看...皇上也该去探望下她...”
“哦?她没升位分么?”皇帝的关注点奇特。
“好像是没有,毕竟皇后娘娘还没有同意...”一提到皇后,我就生怕说错了什么。
“她还是那样,”皇帝轻蔑地笑了一下,“赵美人既然心情不好,朕派人送些药品便罢了,最近政务颇忙,朕没有时间去看他。”
真是一段精彩的话语,我暗想,有多少人,是在说谎是欺骗了自己呢?自古帝王多无情,坐在他怀抱中的冯常在啊,你的宠爱究竟能维系多久呢?
“可是皇上...赵美人最近情况很不好,也危及了昭纯殿的附近,宫人们都说她中了疯病,您还是...”
“咳咳咳...”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常在突然咳嗽了起来。
皇帝赶忙抱住了她,“怎的突然咳嗽了?可是有难受了?”他语气焦急,一边的宫女们心领神会,忙去叫了太医。
“没什么,只是觉得头有些热,怕是有些不适了。”冯常在语气弱弱的,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朕已经派人叫了太医,先去内殿休息吧。”皇帝一把抱起冯常在,就往内殿走去。
王德发在安顿了事态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我道,“秦常在请回吧。”
“等等,王公公方便么?我有事要打扰一下。”烈日下的树荫旁,我拦住了要回去的王德发。
“秦常在且讲,奴才一定尽力回答。”
“紫宸殿伺候的那个小安子,今儿怎没来伴驾?”
“哦,是他啊,”王德发收起拂尘想了想,“他前几日犯了事,被赶到浣衣局做事了。”
“原来如此,可是什么大错么?”
“并非大错,只是不小心打碎了茶杯,皇帝那日因暑热头痛,便一气之下赶他走了,估计过几日就能回来了。”
“多谢王公公,这镯子也是极好的,您收下吧。”我摘下手上的红玉镯子,递给他。
“秦常在见外了,这等小事奴才还是知道的,这镯子是上等物件儿,奴才不配戴着,您好生收下吧,奴才告辞。”他将拂尘收回袖子,便回御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