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前缘.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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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映出凤鸾宫内微暗的景色，烛火轻燃在晨间，皇后慢慢戴起一支金镶玉松鼠石榴簪，调整了下位置，稳稳地将它放在发髻的最前端。
“皇后娘娘姿容绝艳，怎么打扮都好看。”我悄悄走进，拿过纹枰手里的箅子。
“怎的进来都不通报一声？”皇后一面戴上鎏金葫芦耳环，一面笑着握住了我的手。
“看娘娘专心打扮，不舍得打扰。”我轻轻点一下皇后的耳环，葫芦坠子轻摇。
“过几日便是大典，你万事皆需小心。”皇后一个眼神，身边几位侍女皆退下了，“赵美人、还有永安宫那几位你需注意些。”
“嫔妾知道，劳娘娘挂心了。”帮皇后箅完了头发，我用帕子擦干净，顺手将箅子放到了梳妆台上。
皇后从头上卸下那支松鼠石榴簪，将它插在了我的髻上，这出乎意料的动作叫我不由得浑身颤了一下，我惊讶地问，“娘娘，这是作何...”
“真是好看。”皇后笑着，看镜中的她和我，花面交相辉映，我有些神情恍惚，镜中的，到底是谁？
“娘娘总说别人不遵礼数，到自己身上反而要求变松了，给低位嫔妃亲手戴如此贵重的簪子，可不是不遵礼数嘛。”我调笑，但一点不想把簪子拿下来。
“喜欢吗？”皇后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有些傻了，呆呆地问，“娘娘说什么...”
“喜欢吗？”皇后的脸色变得平静些，“喜欢便送你了。”
“娘娘，这嫔妾不能收。”我慌忙将簪子拿了下来，发髻松动，发丝随后纷纷散下。
“你瞧你，就这么怕我？”皇后拿起箅子，浸了桂花油帮我细细的盘好了头发，再将那松鼠石榴簪插上，“这样多好看。”
“娘娘，”我仰头看皇后温柔静谧的脸庞，“嫔妾有个问题，想问问娘娘。”
“问吧。”皇后微笑，却依旧没停下为我整理发髻的手。
“若皇上那日要越级晋封的是嫔妾，皇后娘娘会阻止吗？”
皇后的手停住了，睫毛微微颤抖，“会的，”皇后将箅子擦干净，收入盒子，“不过我会很高兴，我会在礼法权衡之间，为你选一个最合适的位置。”皇后扶我起来，让我坐在她身旁。
“娘娘，嫔妾无才无德，实不配您对我这样好，嫔妾...”皇后用一根手指捂住了我的唇，她微微一笑，像春风，也像暖阳。
“世间人都是自私的，我对你好，也是有理由的，你早晚会懂。”
“那么，娘娘，您那日为何要改了我的...”我话还未说出口，殿外传来侍女通报声，“内务府总管求见娘娘。”
皇后看了看我，目光又在我脸上转了几圈，“本宫去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我又一次没问出口，我想，也许是上天不让我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吧，这样无理由地享受着皇后的宠爱，难道真的是我的宿命吗？皇后对我的感情，看我的目光都让我每一天都更加愧疚，我喜欢她对我好，却讨厌这段感情带来的压力，这是什么样的情意呢？也许和我一样，皇后也不过是把我当作她姐妹的替代品而已，想到这里，我长舒了一口气。
天气已然变得闷热，我翻阅着一本宋词，春霖正在身后为我扇着风，桌上摆了碗红糖桂花冰粉，悠悠地冒出凉气，我低头吃了口，方觉得暑热顿消，舒服了些。
读至“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抬头看院中树叶摇晃，日光转换，几只飞虫在嗡嗡地你追我赶，铺纱的窗子上映出宫女走动的身影，几滴汗由她们的颈后流到纤薄的背上，浸湿了绸缎的衣服。有宫女推开门送来午膳，唱道，“卤烧鸭子、粳米饭、素炒笋片、虾米鸡汁汤、奶油卷瓤核桃酥。”
“奴婢来布菜。”玲玉从宫女身后走来，正要那碗为我盛饭，却被春霖止住了。
“你做事粗手粗脚的，别扰了主子心情，回小厨房收拾吧。”说着，春霖将盘子里的菜端到我桌子上。
玲玉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气便要退下，我叫住她，“玲玉，帮我舀碗那个汤。”
玲玉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她有勇气从春霖手里抢过瓷碗，舀满了汤，带着有些骄傲的神情向我走来，只可惜她的袖子碰倒了我碗边的茶杯，下一秒，滚烫的茶水和汤都洒在了我的身上。
春霖扑上去扒开玲玉，忙拿帕子帮我拭干衣服，一边又训斥道，“糊涂的东西！怎的如此不小心，还不快退下！”
玲玉的眼里忽地噙满了泪，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就收了菜跑出去了。
内殿里，春霖用凉水轻轻擦过我有些泛红的胳膊和腿，上了层薄薄的药粉。
“主子今儿不该叫玲玉服侍的，她粗手笨脚的，下次又不知有什么事。”春霖万分心疼地看着我受伤的地方。
我靠在床上，披着寝衣，感觉着一下下麻麻的痛楚，“那你也不要过分说她，她年岁小，不懂得服侍也是正常的。”
“主子怎么还护着她！”春霖收拾好了东西，嘟着嘴看我，“这个玲玉又懒又馋，后宫可不养闲人。”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我小心地将衣服穿上，避免碰倒伤口。
春霖也过来帮我更衣，她一手扯着裤子向上拉，一手将褶子拽得平整，“主子您是不知道，她在住所里什么都不干，床上脏的不行，还有，您上次赏赐的瓜果，我还没动，就被她吃了一大半，我什么都没捞着。”
“和她说过么？”系上了宫绦，我对着镜子梳头。
“我懒得和她说，”春霖转了下眼睛，依旧是气哄哄的嘟着嘴。
“你啊，是我们宫里的侍女之首，做长辈的自然要担待些下面的人，你教训她可以，但不要过分。”我拿下了发饰，春霖帮我将发髻散开，又仔细地涂上护发的何首乌水。
“奴婢知道了。”
“行了，你先退下，叫秾纤上来服侍。”春霖拍拍手，待秾纤推门进来后，耳语了两句便退下了。
“主子，这是今儿的安神汤，夏季正盛，特教人减了些桂圆的量。”秾纤端来一个蓝色瓷碗，里面盛着淡棕色的液体。
“你服侍的一直很用心。”端起碗饮尽，确实少了些甜味。
“主子谬赞了，奴婢只是做好分内事罢了。”秾纤用帕子擦掉我嘴边的残余，将碗放到一旁的盘子上。
“入宫以来一直都叫春霖陪着我出去的，你守在殿内，定是十分辛苦的，这些我都知道。”秾纤模样确实可人，睫毛纤长，只轻轻一眨，便能教人神醉。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春霖姑娘本就比我厉害，又与主子交情深厚，这都是奴婢所比不了的。”秾纤见我转了转肩膀，便心领神会的过来给我捏肩捶背。
“那便最好了，过几日大典，也要麻烦你镇守内殿。”
“奴婢定会办好，还请主子放心。”秾纤虽是个弱女子，但按起来下下用足力道，缓解了我一身的疲劳。
“在这些事上，我对你还真比春霖还信任，”我有些倦神，打了个哈欠，“玲玉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你也要劝劝她，春霖急三火四，别把人家说哭了。”
“奴婢遵命，主子也累了，快睡会儿吧。”秾纤替我拉好了帐幕，在我入睡前还在旁边扇了好一会儿的风。
夏日的午后闷热，但微风吹起帘帐，知了树上微鸣，晃眼的日光，酷暑的空气都照不到我的脸上，我睡着，觉得活着如此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前缘.前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