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仪音（女尊）》君轩逸

30、请诸位落子

　　街道旁的酒楼上，两名女子相对跪坐。

　　如今高脚桌椅和板凳都还尚未普及，上至帝王，下至黔首，坐姿都是跪坐。

　　顾仪之跪坐在君煜的左手一侧，看着成瑞的目光带了些探究。

　　成家，本来是大昭开国元勋之中享尽皇恩殊荣的显赫家族。

　　成家自从成原跟随太祖君凌以来，立下赫赫战功，时人有云：

　　开国有元勋，文武四海平。
　　以德谋天下，用纪图江山。
　　令法规有韩，本心立则成。
　　麒麟翙翙日，百家争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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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的前几句，就分别依次指的是顾昱顾德谋、云望云纪图、韩元韩令规、成原成本立。

　　其中的成原赫然在列。

　　成原忠心耿耿，奈何，家门不幸。

　　成原只有一个女儿，于是成原对这个独女的要求也就高了些，导致后来女儿成冀性格叛逆，整日流连于章台走马，活脱脱一个纨绔姊娣。

　　后来，成原死后，成冀被一众以卜仁为首的狐朋狗友怂恿，参与了废鲁王叛乱一事，当时的新帝，即君煜的母皇、昭太宗君梧震怒之下，本欲将成家满门抄斩，后来在一众开国老臣的苦苦劝说下，才免了成家的死罪。

　　改判抄没成家家产，除去官籍，后世不得考科举。

　　在开国后以科举为选拔官员途径的大昭，这无疑是断了成家的去路。

　　而成瑞，就是成冀的孙女。

　　君煜听完成瑞说明自己的出身后显然有些惊讶，转了转手上的墨玉扳指，脸上露出了笑意。

　　“成姐妹不如猜猜，我是谁？”

　　成瑞同样回以一笑，戏谑道。

　　“君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君既然要主动帮某，某要回报些君什么东西，是也不是？”

　　君煜爽朗一笑，抬起酒桌上晶莹剔透的酒杯，敬道。

　　“成姐妹，果然是个妙人。但是食帝之禄忠帝之事，姐妹要什么，我要是能给，定然给得起。”

　　食帝之禄忠帝之事？

　　面前的这个人，是今上不成？

　　猛然抬起头来，成瑞的眼中有些惊慌和无措。

　　但是很快，成瑞再次恢复了那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抬起酒杯，和君煜的相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但细看就会发现，成瑞的酒杯在相碰时，杯沿比君煜的低了几分。

　　君煜对成瑞的表现很是满意，侧目看了看房间内高悬的牌匾，上面几个“千里飘香”四个字格外显眼。

　　“明日，就在此时，鸿雁传书，千里飘香。”

　　君煜说出口的话像是在打哑谜，但成瑞听出了君煜的意思。

　　现在人多眼杂，她们两人的谈话说不定有人偷听，明日同时同地，君煜会派人给等在这里的成瑞送一封信。

　　此谓“鸿雁传书”之意。

　　于是成瑞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后离开了此处，动作干脆而果敢利落。

　　君煜看着成瑞离去的背影，笑着搂过了顾仪之。

　　现在的并州不是宸帝时候的并州，那时，这块地方叫做益州。

　　而现在的益州，是从前的并州。

　　至于把南北两个州更换名字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风水学上的问题。

　　现在的并州在天下十三州的西南一带，江河颇多，几乎人人都会囚水，在宸帝没有统一天下的时候，即七国之乱时，这里曾是七国之中的楚国的地盘。

　　当时处于许多因素考虑，宸帝并没有将楚国旧贵族赶尽杀绝，还给了她们当着没有实权的富贵媪，所行之事可以说是仁慈至极。

　　然而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了在朝堂上的实权，又自命清高不屑于去考科举——这就相当于断了她们家族兴旺的路子。

　　如今卜莹蠢蠢欲动只是导火索，她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楚国旧贵族在暗中暗地里当着推手。

　　大多数旧贵族的想法很简单，反了大昭，扶持卜莹上位，废除科举制度，重振世家垄断朝堂之风。

　　君煜把局势看得很清楚，这也是她不得不亲自来并州的原因。

　　她会把成瑞作为内应，让成瑞在适当的时机的时候，假装挟持了自己。

　　好处先予世家争夺，待到她们疲敝之时，再逐个击破，而她自己则将立于不败之地。

　　以贵族之力破去贵族，以世家之力破去世家。

　　届时彻底废了数百年来世家盘踞的局面，继承宸帝遗志，开一个清平世间，立一个千载治安。

　　她少时读昭史，其中记宸帝本纪，记武安王陈斐列传，记文渊候谢徵列传，她挑灯读了一遍又一遍。

　　叹先人浩气风骨，以天下为局，立盛世之志，予万民治国。

　　那时她便立下一誓，此誓当用她一身为成。

　　世家朽矣，不破不立！

　　先人故去，大业未成，她君煜来。

　　设局天下，请诸侯落子。

　　君煜眼中看着街头，眼中映着楼阙无数。

　　“此局已开，且来便是，我等着。”

　　她知道她是要一人对弈天下世家，她也知道要做的事要千人所指。

　　但是大女子，生当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