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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日头将将要升起的时候,是安庐最美的时候。四月繁花的芳香,早点铺前的烟火气息,和被朝阳映的金灿灿的云朵儿,都似乎被蕴予了某种生机勃勃。

      往常这个时辰星晚通常都是在与周公相会的,直至睡到旁人都已进了学廊,她才会慢吞吞的起身洗漱用膳。

      今日却是不同的,翟学究居然前所未有的告假了,而且居然是三月之久。

      翟学究是个做任何事情都极其认真的老头儿,用爷爷的话说就是“风骨俱佳的学者”。爷爷之所以请来翟学究办学廊,本是为了遥清哥哥与二哥能有所进益,秋闱之时能取得一定成绩。而翟学究在此时居然告假了,而爷爷居然也应允了,这其中应当是有一定变故的。

      星晚却是个没心没肺的,所以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高兴的几欲从塌上跳起来,根本没有心思考虑翟学究为何告假。

      “宛桃,快将我那件鹅黄色的衫子取出来。”星晚草草洗漱完便开始绾髻。

      “小姐今日不用早膳吗?”

      “不用不用,”星晚随意的用根月白色的发带将发髻束住,“你快些将我那件衫子拿来罢。”

      城中茶楼里有位说书先生,无论是聊斋中的奇异故事,还是平日中菜品烹制的技艺手法,他都能说的津津有味。且居然能将这菜品烹制与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结合起来,且不让人反感。每每他说书的场子,都人满为患。

      星晚虽在这安庐生活了十五载有余,却从未听过他的说书。只因那说书先生只在日头出来前说书,说是阴气重些时讲些鬼魅故事才有气氛。

      此时快些出门,或许还能赶上,她哪还顾得上用什么早膳,晌午时分多进些便是了。

      星晚匆匆忙忙地将衫子套了上去,却发现襟扣已是没有富余,竟是将将扣上罢了。

      “小姐,这可是上月才新做的春衫,这便又紧了些,小姐是真该少吃些了。”宛桃替她拢了拢腰身说道。

      星晚面上不甚在意:“待入夏便好啦,紧些倒显窈窕。”

      “……”宛桃有些哑口无言。

      待她们到茶楼时,那说书的场子已经散了。星晚有些欲哭无泪,她为了赶这场子,连早膳都未曾用,不想做了这么大牺牲,还是没赶上。

      此时若去赵家铺子,想来也是未曾开门的,若是回府又好似浪费了这匆忙出门的劲儿。

      星晚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市集上好好逛逛再回府。

      “宛桃,你去糖水铺子给我买份酥酪吧。”星晚摸摸肚子道,“我便在此处等你。”

      宛桃点点头便去了。

      星晚买了份糖炒栗子坐在路边台阶上,一边剥栗子吃一边看不远处的东胡女人载歌载舞。

      她向来是爱看这些的。东胡人皆深目密睫,五官也比北梁人要深邃些,不论男女皆是容貌姣好。那些东胡女人向来都是身着纱织的舞衣,裙摆处还吊着细小铃铛,不需要任何配乐便能偏偏起舞,说不出的娉婷万种。

      可惜北梁人向来是看不起这些胡人的,便是连青楼技馆也是瞧不上的,他们便只能做些体力活活街头卖艺勉强生计。

      星晚一边吃着栗子一边五味杂陈,正欲站起身来却看见不远处几匹枣红大马飞驰而来,那马上的大汉皆是手持长刀。

      是城外的马贼!

      星晚赶忙进了身后的酒馆,将门闭起来拴住。她透过窗户眼往外看,那些马贼只是抢了些东西,似乎并未伤人。他们从城南来,宛桃往城西糖水铺去了,想是无碍的。

      她想到这里终于是安心了些,起身找个个位置便坐下了。她环顾四周,这店内除了她竟只有一个人。

      那人身着月白色长袍,戴着帏帽看不清面容,桌子上只摆了一壶清茶,有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星晚撇撇嘴,有些不屑的翻了翻白眼,她最讨厌这样装腔作势的做派了。心里却还是有一点好奇,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喝茶?

      看到他又执起茶杯小啜一口后,星晚终是忍不住了:“喂。”

      那男子微微转头,却并未搭理她。

      “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你怎么不走啊?”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尝了一口,苦得脸皱成一团,险些吐出来。

      他这喝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她赶忙从怀中掏出尚且温热的栗子,剥了一颗放入口中嚼碎,才觉得稍稍缓解。

      “……”男子并不搭理她,眉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应当是被这茶苦傻了吧?她想着,好好地喝这玩意儿作甚,真是搞不明白。她出手慷慨的掏出一把栗子放到桌上:“你尝尝这个。”

      因着动作太大,腕间的帛巾都掉了出来,她匆忙捡起。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是那群马贼闯进来了!

      为首的男子面容粗狂,手持长刀,一脸不耐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你要抢便抢了,叫管事的作甚,又不是收账。”星晚一脸不解道,这马贼却是奇怪,抢个东西还要找管事的讲道理不成?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爷办事还轮得到你来质疑?”那马贼有些怒了,“你要说话我且便当你是这儿管事的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儿管事的,”她连忙摆手,又指指身边的男子“他应当也不是。”

      “不是你说什么话?!”那马贼一刀砍落了旁边桌子的腿,那桌子没了支撑“砰”地一声摔到地上,茶具碎得稀烂。

      那碎片险些溅到她身上,她下意识地闭眼,身边男子将她往后一拽,冷冷道:“闭嘴!”

      星晚用力甩开他的手,生气极了。她好心帮他开脱,他还这么凶,真是狼心狗肺!

      “阁下要寻这酒馆之主去宣平候府找谢临便是了。”他轻飘飘地对那马贼说。

      那马贼闻言一震,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对身边的小弟说了些什么,便转头离去了。

      “你还真认识这里的管事啊?”星晚看着那群马贼居然被他一句话就劝退了,有些吃惊。

      想不到这小小酒馆的管事竟有如此本事,居然还能跟宣平候扯上关系,看来这安庐还真是卧虎藏龙。

      “年纪小就不要这般好奇,”他悠悠然坐下,又倒了一杯茶。

      这女子也是奇怪,甚是胆大妄为,旁人不敢沾染分毫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她倒是感兴趣的很。

      “你是那日街上宣平候车队中,马车上坐着的那位公子吧?”星晚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方才他将她拉到身后之时她便发觉了,那日街上他颈间也是带着这样一个红玉髓吊坠,虽然方才隔着帏帽,她却也能隐隐约约看见。

      他身子一僵,居然被这丫头看出来了。

      他索性将帏帽摘了,露出崭白的一张脸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日你便带了这样一个吊坠。”星晚看了一眼他颈间里衣边上的吊坠示意道。

      她若有所思道:“你是西晋人。”

      这红玉髓色泽艳丽,一看便价值不菲。北梁百姓民风淳朴,素来是不喜佩戴这玩意儿的,向来是西晋人才爱把玩。

      他笑笑,突然抬手抓住她的左臂,露出腕侧的鸢尾花:“那你是东胡人?”

      星晚用力甩开他的手,重新将帛巾覆在腕间。神情淡漠,面色微红,似乎是有些难堪。方才她是她太过不小心,竟将这帛巾落了。

      “你我皆不是北梁人,何苦在这他国的土地上彼此暗讽呢?”他手指轻捻着帏帽的帽檐。

      “就凭一朵鸢尾花,你就判定我是东胡人?”星晚嗤笑道:“想来西晋国风奢靡,人也都是这般爱妄自菲薄罢。”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眸光沉了沉,有点小小的得意,西晋国民皆以国力强盛国库丰盈为豪,自己却这般贬低,怕是刚好一脚踩在痛处了。

      “且不论你是不是西晋人,”星晚转头不再看他,“我却是货真价实的北梁人,现在是,以后也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那男子看着女孩离去的身影,勾勾唇,素白纤长的指尖夹起一枚栗子。指腹稍稍用力,那栗子便顺着原本的裂纹绽开来,露出莹黄的果肉。

      鸢尾花……东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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