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三声等回音》夕饶

3、一支笔

　　今天是个大晴天，晴空万里。
　　每到晴朗的时候，一早起来能望到一片蓝而不是一片白让叶芷觉得心情很好。
　　可到大暴雨的时候，大暴雨又能够给她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对于夏天，叶芷其实是矛盾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两件几乎完全对立的事情都持有极度喜爱的情感。
　　这矛盾的心理让叶芷觉得很奇怪。

　　不过一想到既然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人也都不是非好即坏，所以对一种事物理所应当也可能存有两种对立的情愫，叶芷也便释然了。
　　她总是想要为一件事情去寻找一个理由，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更清楚，清清楚楚才让能她更安心。

　　可能是还没有找好短发女孩的正确睡姿，一起床就翘到天际的发梢，使得叶芷不由得洗了头发，再往学校狂奔。

　　顶着一头湿湿的头发疯狂的跑的叶芷，不时吸引别人的目光，惹得别人嬉笑,指指点点。

　　当然或许可能单纯只是自己的心在作祟吧。
　　叶芷试图无视那些挂在脸上的笑容。

　　到达学校之时，一路走来的班级里已近乎坐满了考生。
　　叶芷背着书包，赶到自己的考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十六班考场里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寥寥数人。

　　在这所现实的区重点里，座位是按成绩排考场的。
　　成绩过差的人会沦落到没有空调的实验室考试，而十六班再后就是实验室。
　　“不愧”是按排名排的考场。
　　“不愧”是最接近实验室的地方。
　　令叶芷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遇到一个人。
　　他竟然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头发快干的她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他不是成绩很好吗，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位子？
　　叶芷看向他时，他也刚好地抬起了头，扫了一眼叶芷。
　　叶芷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不一会就放下了，他朝叶芷微微点了点头，在叶芷放下手的那一刻也继续埋头看书了。
　　林子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
　　即使沦落到这里，你的位置也很讽刺的刚好坐在我的前一位。
　　叶芷叹了口气，拿出笔袋之后，想和林子凡熟络于是不熟练地戳了戳他的背，询问他表示关心：“你怎么会掉到这里啊？”
　　坐在叶芷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赶快复习。”
　　叶芷明显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几分多管闲事，有点后悔。
　　哎，自己太久不说话了也就不会说话了，倒不如像之前一样沉默寡言。
　　叶芷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之后，撇了撇嘴，开始看书。
　　“我上次月考得了肠胃炎，地理没考。你知道就行，不用回答，快复习。”坐在叶芷面前，听到叶芷道歉的那个人现在反倒愿意告诉叶芷缘由了。
　　叶芷奇怪地盯着林子凡的背脊。
　　考试铃打响。
　　“老师，请问你能够帮我借一只2B铅笔吗？”翻遍了整个笔袋的叶芷觉得背后有些发凉，想起今天早上洗头过于冲忙而没把2B铅笔放入笔袋时便更加慌张。
　　而叶芷求救的那个老师是他们级的级长，叫王晓，听说脾气很不好，易怒，今日叶芷算是终于亲眼见识这个传闻了。
　　烫着波浪卷，染着褐色头发的王晓，眼睛瞪得跟个乒乓球似得，好像头发也被气直了，想必是惊讶她带的这个级竟然会有考试忘带2B铅笔的学生。
　　刚想张口指责，走到叶芷的面前，却发现叶芷手上已拿着2B铅笔的王晓，便懒得在多费唇舌去指责叶芷，干扰其他考生了。
　　叶芷看着王晓半张开的嘴，乖乖的闭上了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个救叶芷于水火之中的人，在听到叶芷的求助后，立即往后传了一支2B涂卡铅笔。
　　叶芷万分感谢林子凡，尤其感谢他带两只涂卡铅笔的习惯。
　　上午的考试有语文和物理。
　　认真写完语文卷祈祷着语文成绩能够脱颖而出的叶芷在遇见物理卷的那一刻顿时就蔫了。
　　什么物理考试，明明就是赌博嘛。
　　看哪个眼熟有眼缘，便选哪个的叶芷有点郁闷，做得也飞快。
　　可怕的是，考试的时候，她那不服输的劲躁动着她，让她在考试的时候感到无助。
　　完全不同于平常复习的时候一直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现在很不服输。
　　说不清的感觉萦绕在叶芷的心中，不知是因为自尊心还是那股不服输的劲，让现在面对物理考卷无计可施的她很难过。

　　她明明知道没有付出一定没有回报。有些时候付出都不一定有回报，却还是希望着自己能够蒙对几题，让成绩不那么难看，她明明知道平日里自己的泄气根本无法保护好她现在的这份脆弱。
　　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会那么难过？

　　开着空调，冷气吹得很冷。叶芷手心里却都是汗，额上也缀满了汗，她一抬头，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林子凡突然间稍稍地有些释然。
　　不会做这些题，只是暂时的。

　　一直坐在叶芷前面闷不吭声，连语文考试和物理考试之间的间隔都要利用来复习的林子凡，在物理考试后突然转了过来，递给了叶芷一支笔。
　　“这支笔给你。”
　　“不用了，我有笔。”叶芷连忙挥了挥手。
　　“你看你的手。”林子凡指了指叶芷的手。
　　“怎么了吗？”叶芷望着因为印着墨水而黑了的手问道。
　　“你没看到它黑了吗？”林子凡奇怪地看着叶芷。
　　“很正常啊，墨水没干沾上去了而已。”叶芷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你就算不为你的手着想，也要为你的卷面着想。同样的答案卷面好的会得到更高的分。我帮你传卷子上去的时候，看到你的字晕开了。本来就字丑。这支笔墨干的快。”林子凡说。
　　“哦，谢谢。”叶芷收下了林子凡的笔，却也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不是送你的，要还的。你用掉的那些墨水就当做借书费吧。”扫了一眼叶芷的林子凡补了一句。
　　“哦，好，什么时候还。”
　　“等你用完再还。我喜欢收集笔壳，这个磨砂的笔壳很好看。”
　　“林子凡，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叶芷望着手中的笔突然抬起头问道。
　　林子凡看着叶芷，脑海里蹦出的最直接的一个答案，是不能和叶芷说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林子凡说得很慢很轻。
　　“可我们并不熟，我们还不算朋友。”叶芷手握着笔，看着林子凡补了一句。
　　叶芷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在昨天之前也从不敢接受无缘无故的好。
　　因为她觉得像她这样的女生是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她好的，尤其那个人是林子凡，那么优秀的人。
　　“你自己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林子凡转移了视线，“既然说了要做朋友，就别问东问西的了，我不喜欢这样，觉得这样不好。”
　　“哦，对不起，谢谢。”叶芷握着手中的笔不再说话。
　　林子凡转了回去，背对着叶芷，说得很慢，“人可以是单纯希望一个人好，而去对一个人好的。”
　　“但我并不觉得我身上有任何因素会导致你希望我好。”叶芷抬头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你身上有任何因素是我能够利用的吗？”林子凡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有，所以，我，谢谢你。”叶芷叹了一口气，也不愿再去过多纠结这个让被追问的人听起来有些无趣的问题。
　　即使反复的追问是她缓解患得患失这一“症状”，获得安全感的唯一途径。
　　学校不减题量却压缩了考试时间使得九门考试在两天中紧凑地考完了，叶芷说不上喜或者忧，只是一如既往地感觉身心俱疲。
　　做九套卷子倒没什么，只是考前到考试的这几天，叶芷一直是处于为了省时间学习而去啃小卖部的干面包，大脑飞速运转，压力山大，偶尔考前综合症失个眠的状态。
　　这一来二去的折磨，实在让叶芷喜欢不起考试。
　　没有期待，只有失望的东西谁喜欢。
　　考试后的第一天，叶芷如约而至。
　　当看到他真的坐在那里的时候，她心跳快得有些异常。
　　她想过的，林子凡不会来。
　　莫名其妙的，就是做好了他不会过来的心理准备。
　　可他真的坐在了那里，低头写着自己的题，很认真。

　　她朝他走了过去，他很自然地抬头看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看了一下四周，身边的人听到拉椅子的声音会抬头瞥她两眼，但看起来对自己课本的兴趣胜过于对她。

　　叶芷安心地坐了下来，看到林子凡还是大气不敢出，她翻开了昨天勾选好的几道想问林子凡的题。
　　“林子凡，这几道题，我……”
　　他抬头瞥了叶芷的书一眼，顺势接过书放在跟前，然后抽了几张白草稿纸：“圈着的这些对吗？”
　　“嗯。”叶芷看着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他点了点头。
　　被他折叠的草稿纸再被他分成了两半，一边作为答题区域工工整整地写着答题步骤，列着公式，另一边则作为草稿，飞速地计算着一个又一个的数值。
　　叶芷看着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