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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婚内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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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叙着叙着话,便回到了院子。
江离从梳妆盒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谢景,“此人很早便跟在哥哥身边,我也唤他一声兄长,但是少有人见过他。他极有才华,颇得哥哥的真传。哥哥离世后,江家灭门,却不见他。”
“袁世华?”
“对。”江离顿了顿,“他们抄了江家,却寻不到哥哥搜集的关于江南盐政和西南流民的证据,又来拷问我,我怀疑,在他手上。”
“此人可信吗?”
“自然可信,他是哥哥一手抚育长大,霁月光风,颇有几分与哥哥相似。”
谢景细细看着那张纸,点了点头 “嗯,确实画得霁月风光。没想到夫人画工如此了得!”
“阴阳怪气。”
“你能确定证据在他手上?”
“确定。”
“他能去哪儿?”
江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怕他会走极端。哥哥说,他若是再遭大变,便是入了死胡同了。”
“你哥哥怎么什么都和你说?”谢景立马收起那张纸,“还都说一些男人的事。”
“他本就是个男人,不与我说男人的事,难道还与我详谈胭脂水粉不成。”
“你怎么老护着他?”
“他是我哥哥。”
“我是你丈夫,也没见你护着我。”说着变有些小委屈。
江离静静地看着他,慢慢扬起一丝笑意,有所指似的,“我自然是会护住你的,包括谢家。”
此刻他才笑了起来,像是个得逞的小孩。
“对了,你此去边境,可要带些什么?”
“糖!”
“什么?”
“小爷我娶了妻,总是要给兄弟们沾沾喜气的,再说了,明瑞那小子还一直念叨你呢!”说着便抛了一个枣子到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明瑞还好吗?我记得他以前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碰就哭,如今上了战场,可还哭?”
“在战场上哭,萧将军就该削他了。那小子如今还算不错,立了几次功了。”
“看来确实是长大了!”
“那有什么,小爷我都不知道立了多少功了,都够给你请诰命了,羡慕那小子做什么?”
“你跟他能一样吗?谢家不知弓马几代人了,那北境的尸骨就属谢家最多。”
“是啊,那是我谢家祖先拿尸骨铺出来的北境,可惜,容不下我谢家人!”
江离知他意,缓了缓,“谁让北境之人,只知谢家而不知天家呢?只要一有战事,无论是谁,头一个想到到的就是靖安侯府。天子能不忌惮吗?可惜啊,大玄除了谢家竟无良将可用。”
“若非如此,我谢家之人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文人知江,武人知谢,而不知大玄有天子!”说完无奈苦笑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怨得了谁呢?”
“祖父一直想退,可退无可退,谢家如今不也是这般处境吗?”
“无人可用,却不去培养,一味拿刀往臣子身上捅。”谢景此刻怨气异常,却又无能为力,谢家一走,北境便无人可守,届时胡人长驱直入,大玄危矣,当真是退无可退。
“不是和我一样吗,想死都死不了!”话音刚落,谢景便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嘴上。
“又在胡扯。”说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扯过她往自己这边带,抱在怀里,“不准死,听到没有?爷可不想做鳏夫。”
江离也觉得委屈,嘟囔一句,“不过随口一句而已。”
“随口也不行。”谢景想起当日她倒在血泊中还是有些后怕,“当日,你没了信念,寻死我不怪你,可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死这个字,永远都不准提。”
江离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他,而谢景将她死死箍在怀里,“我们要好好的过日子的。”说完就轻轻地抵住她的额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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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事,此刻正在休整。
“父亲。”一路疾驰而来的谢景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少将军回来了!”
“京中情势如何?”靖安侯看着儿子,面色有些沉重。
“江家一倒,太子孤立无援,江南、西南的情形也愈发严重了,临走时,陛下派建安伯去处理。”说着便皱起了眉。
“本就是他们惹下的祸事,再派他们去,好去湮灭证据不成?陛下这些年也太随心所欲了。”
“明瑞!”一旁的中年男子沉声提醒。
名叫明瑞的少年愤愤地转过头。
“哦,对了,父亲可曾见过此人?”说着便从怀里抽出那张纸铺在桌上,“阿离说,他自幼就在哥哥身边,阿离也唤他一声兄长,证据应该在他手上。”
“江家灭门来得突然,按理说应该无人生还,此人还活着吗?”
“阿离说他还活着。”
“袁世华?”靖安侯皱了皱眉,“这大玄的名门世家也没有姓袁的。”
“一定要找到此人!”谢景的神情很严肃。
“为何?”明瑞有些不解。
“哥哥说,此人若是再逢大变,便会钻牛角尖。阿离担心他会因此通敌。”谢景的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惊诧不已,“哥哥是士族之首,又位极人臣,手中的东西定然不少,他又是哥哥抚育长大,若他有心,未必不能乱了大玄。”
“派暗卫去找。”靖安侯顿了顿,又看向谢景,“江离怎么样?”
“还好,她说要进宫见一见公主和太子。”
“太子失了老师心中必然惶惶,邺城王和舒妃未必不会乘胜追击,她此番进宫面见太子,是表示天下士族是维护正统的,让旁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靖安侯叹了一口气,“难为她了。”
“侯爷放心,江姑娘由江老太师和江少傅教导长大,扛得住的!”那姓凌的谋士捋了捋胡须,宽慰道。
此言一出,谢景的眉头狠狠地一皱,“什么叫扛得住?灭门惨祸,阖族尽诛,堂堂千金之子,沦为阶下之囚,她如今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谢家,为了天下?我们想让她活,却从未问过她想不想活!
他忍得额角青筋直跳,“若非她哥哥的心愿还未完成,太子年纪尚幼,怕是早就不管这天下,一头撞死了。”
“是凌兄失言了。”一旁毫不起眼的男子忙说道,“少将军莫怒。”
那姓凌的谋士也慌忙起身作揖,“在下失言了。”
谢景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不再说话。
“好了,现在想想这仗要怎么打,那些人可不会给我们太长的时间休息。”靖安侯看了看倔强的儿子,指了指地图。
“若无人捣乱,最多一年就可以结束。”
“哦?”
“胡人南下不过是因为连年大旱,让本就没有粮食的他们更加拮据。胡人不擅种植,也无地可以种植与我们拖了这大半年,早已是强弩之末,不用攻他们自己就先熬不住了。”
“他们不过是个幌子,把我们的大军拖得越久,耗得越多,旁人就更好动手了。”
“先前父亲是担心胡人与焱族联手,可是我来之前,阿离的鹰突然飞了回来。”
“江离姐姐还养鹰啊!”
“话多。”
“梁国的小皇帝如今已经成了傀儡,掌权的是梁国的国仗,与靖安侯府有血海深仇的镇国将军邱家。”
“梁国自十多年前与大玄一战,死伤惨重,邱家共战死一十八人,就剩了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奶娃娃,看来……”萧将军叹了口气,“不过,少夫人是哪儿来的消息?”
那不起眼的谋士赞了一声,“江淼不愧是江淼,可惜啊!”
听完,谢景脸色大变,“父亲,袁世华必定去了梁国。难怪江家灭门找不着他,他一定是知道梁国有变,被哥哥派走了。以他对哥哥的感情,知道哥哥的死因后,鼓动梁国,挑拨士族,就都完了。”越说他脸色越凝重,“那我们死守北境就没有意义了。”
“可他若是存心如此,谁能劝得了他?当真是,江家一倒塌了大玄半壁江山啊!”萧将军叹了口气,不由得有些绝望。
谢景沉思片刻,“父亲,如今我们可以慢慢拖着胡人,等他们自己投降。所以我想亲自去一趟梁国将袁世华带回来。”
“他若是一意孤行,你该怎么办?”
“他可以不顾念我,甚至大玄,可他一定在意江淼的妹妹!毕竟那是江淼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拿出一直藏在身上,江离当日自尽的金簪,“这是哥哥送给阿离的及笄之礼,他一定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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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夫人稍等片刻!”一位内侍恭敬地朝江离施过一礼后转身进去通禀。
江离等了片刻便有宫人将她引了进去。
看着依旧熟悉甚至融入骨子的景色,她却有些恍惚,仿若前世一般,让人感觉不真切……
晃着晃着神,便进入了内殿,江离规规矩矩地行礼,“给殿下请安。”
“你做什么?何时与我生疏至此?”阿落慌忙将她扶起。
江离只是淡淡一笑,“这是靖安侯世子夫人该行的礼数。”
阿落闻言将身边的人全部遣散。
“阿离,你最近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江离撑开胳膊转了一圈,“你看看。”
阿落这才放下心,拉着她坐了下来,“算他识相,没亏待你,不然等他回来我定然揍他一顿。”
话音一落,伴随着江离短促的笑声,“我记得,你貌似从来就没打赢过他。”
“你干什么向着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江离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阿落,我以后不能时常进宫了,你要保护自己和太子。”
阿落的眼眶一红,捂住了嘴,带着哭腔,“我知道,我知道。”
江离替她擦了擦眼泪,“无论日子再难过,无论处境再艰难,你们都要好好活着,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彼此。”
“这深宫后院,你们就是彼此的支撑和信念,是这世界上最血浓于水的人,所以,不要怕,也不必怕。”
“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突然大门被人给推开了,如风一般窜进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江离的面前,抱住了她的腿,靠在上面,“江离姐姐。”便泣不成声。
江离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抚了抚他的背,“阿煦怎么了?好好说。”说着就将他扶了起来。
可他并不愿意松开手,江离无奈只得继续抚着她的背,“殿下如今十四了,过几年就该冠字了,可能再任性了。”
他粗粗擦了擦脸,朝江离行礼,“阿煦不敢辜负老师的教导。”
江离拍了拍他稍显稚嫩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你一直都是哥哥的骄傲!未来也会是大玄的骄傲!”
“不要因为既定事实而感到挫败,那些事、那些人,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
见他依旧低迷,江离又开口道:“我哥哥求仁得仁,只要殿下不辜负,他就不冤。”
“你的老师盼着你独当一面,你的臣民盼着你给他们一个清明的世道。”
江离拍了拍他的脸,如同小时候一般,便要起身告退,却被楚煦拉住,眼中有一丝丝祈求,“姐姐,不会再寻死了,是不是?”
“自然。”
『在没有拿到陛下的罪己诏之前。』
江离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