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的自白书》涉坂长林

6、第 6 章

　　路西法向男人说起了自己做人类的这五年里发生的事。

　　他遇到的第一个老师，是一个口碑非常好又年轻的女老师，她很尽职尽责，心总是放在学生身上，学生也很敬爱她。

　　路西法只是随意发挥，就在期中考试上得了全校第一名，就此惊艳了博恩中学所有的学生。人长得帅，学习又好，如此形象深入人心，几乎走到哪里都有人注意着他。

　　对此路西法感到极为不适应，他不喜欢别人打量他的目光，那意味着他要花许多功夫去思考别人的用意。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冷淡又沉默，孤僻又古怪，但是没人知道他心里激起的波澜有多么大，他因为这些人类的关注而思考的事情远比他们自身多的多。

　　路西法感到不快，莉莉老师却把他叫到办公室，毫不吝啬的用美好的言语夸赞他——“路西法，你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聪慧孩子，假以时日一定能成长为出色的人。”

　　路西法漠然的听着她的夸奖，不仅不感到高兴，还有些说不出的焦躁。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如此断定的？

　　那之后他俨然成了莉莉老师的心头好，不光一直在全班同学面前夸奖他，还在其他班级夸奖他，他成了人人羡慕的那种尖子生。跟母亲说起自己的厌烦情绪，安娜笑着说他的叛逆期到了。

　　他的性格里确实有叛逆的成分，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故意选错答案，考了个倒数第二名的成绩。倒数第一的学生交了白卷。

　　此举让莉莉老师很着急，把他叫来，问：“为什么故意考差？”

　　“我不希望老师太过关注我，如果因为成绩好才赢得您的关注的话，我希望您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什么话！……我没有因为你成绩好才……”

　　“不管怎样，不希望您总是提到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是老师的做法让你困扰了吗，我只是想你将来考上好学校。”

　　“我上不上得了好学校，与老师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老师呀！你还小，不明白一个好学校对你的未来起到怎样的作用。”

　　“确实不明白，好与不好有什么区别呢。”

　　“校内氛围不好的话，很难专心学习，而且可能会被靠金钱关系进去的学生带坏。”

　　“那就退学。”

　　“……你就这么讨厌老师？”莉莉听出他逆反的情绪，强装的镇静消失，眼里逐渐凝聚起泪水。

　　“说不上讨厌，没什么感觉，就是烦。”路西法微皱眉头，注视莉莉的神情唇角忽的扬起，道：“老师你怎么在学生面前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我可没有欺负你哦，要怪也是怪你自己多事。”

　　莉莉老师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自路西法的面前消失了。

　　那之后就从博恩中学消失了。

　　路西法第一次被女孩子告白的时候。

　　女孩双颊绯红，手捂着胸口的样子像揣着只兔子，眼神焦灼热烈而濡湿的看着路西法，像只可怜的猫儿，声音清脆中有些磕绊：“路……路西法大人，我喜欢你，我——我爱你。”

　　撇除那个蹩脚的称呼，路西法问：“你懂爱吗？”

　　女孩嘴唇嗫嚅，良久说：“不是很懂，但是……！”

　　“不懂不要说什么我爱你，你以为我会信吗。”

　　“可是一看到您就心脏直跳，一想起您就又快乐又悲伤，虽然我知道不大可能，但我想和您一直在一起！”女孩鼓足勇气说。

　　“什么一直在一起，我明天肯定忘记你了。”若不是女孩来找他，他都不知道她是谁，现在也没想起她是哪个，他把后背靠在花园的围墙上，屈起一条腿支撑身形，漫不经心的说：“你说你爱我，可我又不爱你，你能说一个理由让我爱上你吗？”

　　女孩呆滞的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犹豫不已，最后说：“您不喜欢我是吗，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我是真心的……”

　　“真心是什么，心跳又是什么，我不懂。”路西法困惑而严酷的盯着她，说：“爱就是心脏会乱跳吗，为什么我不会？你说你是真心的，那就证明给我看——把上衣脱下来，站在这里，如果你这么做我就相信你。”

　　女孩起先错愕的看着他，不过在挣扎之后，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服，把它脱了下来。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睫毛颤抖，因羞耻紧咬嘴唇。

　　路西法的目光在她白皙的微显曲线的身体上一掠而过，淡然而空洞，接着他抬脚往花园外面走。

　　女孩察觉到声音猛的睁开眼，寻找他的身影，转过头望着他的背影，泪水蓄满了眼眶，颤着声音问道：“您不是说相信我……”

　　“我可以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我没说你真心我就会喜欢你。”

　　路西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心里升起了诸多感触。

　　爱是没有缘由而勾人心魂的东西，竟然可以让人做出这种事，真是悲哀。

　　可这种悲哀，竟让他感到一丝丝的羡慕。他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人类的心脏几乎察觉不到跳动，安静到仿佛已经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