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淡的中学时代》婉千秋

55、第五十五章

　　第二日，我早早爬起来，准备吃完最后一顿早饭就去公安局自首。
　　婷子还在睡觉，看着她睡梦的样子，心里爬满了千丝万缕的不舍。
　　我坐到沙发上，想抽一根烟，打火机点着了，我却把烟仍在了一旁，心里很乱。窗外的的高楼已铺满了米黄的阳光，显着很柔静。凉风穿过窗台时时涌进房间来，混着屋里的热气，刺激着我的泪腺。快五年了，五年的逃亡，终于要在今天给自己的一个了结。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命运，我终将不再愧疚，痛苦着活着。我又拿起被我丢下的烟，点上，使劲吸进肺里，吐出来的烟，被涌进来的凉风很快撕裂开。
　　“你醒啦，怎么不喊我一声。”婷子揉着惺忪睡眼哑着声音说。
　　“天还早，我想让你多睡一会。”
　　“青树，你真的想好了吗？”婷子问。
　　“想好了，是该了结了，太累了。”
　　“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我的眼泪又像一只不安分的野兽想逃出来。
　　“我去求咱爸，给你找一个好律师，到时候尽可能定一个故意伤害罪，而不是杀人未遂。”
　　“婷子，往后几年又让你受罪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几年，现在是在濮水，爸妈都在跟前，放心吧。”
　　“替我向爸妈说声对不起，也请你以后多看看咱爹娘。”
　　“他们我都会照顾好的。” 婷子下了床，坐进我怀里说：“青树，再陪我一天好嘛。”
　　我轻轻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婷子拉着我走出了酒店。
　　街上没有一丝风，爬到竹竿高的太阳，异常热烈，射进身上的阳光有点烫。我攥着婷子的手，走在熟悉的街道，两边是熟悉的景物，好多曾经熟悉的门店依旧生意兴旺，而有的已经改头换面了。
　　马路上，车来人往，一番繁忙景象。
　　“我接个电话。”婷子停下来，掏出手机接通。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回身看到婷子把手揣进裤兜，满脸笑意。
　　挂完电话婷子追上我说：“咱爸公司下属的餐饮部经理要请吃饭，你说去不去？”
　　“你决定就好了”
　　“我们还是去吧，毕竟有爸做靠山，心里有底。”
　　“行，约的几点？”
　　“晚上七点。”
　　“那你什么时候回泰国？”我问婷子。
　　“我先给梅姐打个电话，让她帮忙照看生意，等这边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我再去处理那边的事情。”
　　“来的时候，我去找梅姐征询了她的意见，聊天中，梅姐显着很落寞，从来没见过她那天的失落表情，落寞的身影。”
　　“呼..梅姐是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了。”婷子的语气有点忧伤。
　　“这几年要不是梅姐帮忙，我们过的更难，你回去后，留第一家酒吧给梅姐吧，虽然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起码是一个念想。”
　　“行，我也是这样想的。”
　　“好啦，那你想去哪里玩？”我问。
　　婷子停下脚步，略加思索说：“去咱俩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吧。”
　　我微微一笑说：“哎，别看你以前咋咋呼呼的，其实你也是一个特念旧的人。”
　　婷子嘴角微翘，挽住我的胳膊柔声说：“有些东西你当时觉着很普通，可一旦经过时间的沉淀，他们都变的让人难忘，时间好像赋予了他们情感。”
　　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拦住一辆出租，看着停在面前的车，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五年前我站在校园门口慌张拦车的情景，车里的人，她的样子。
　　坐进去的婷子喊了我一声，我从失神里走出来，坐进去，婷子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
　　婷子不再问，把头依靠在了我肩膀。
　　十几分钟的路程，像走了十几年那么漫长。下了车，我牵着婷子的手走进校园，此时正值暑假，校园里非常安静，粗壮的法桐在风里发出沙沙声，是唯一的喧闹。校内的干道上，落着点点透过繁茂法桐射下来的光斑，头顶像挂着许多不规则的小镜子，折射出耀眼的光。
　　“你还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吗？”婷子俏皮的问我。
　　“呼，当然记得，你当时还调戏我来着。”
　　婷子咯咯笑起来，说：“我当时看到你第一眼，我真以为是个女孩子，你又没长胡子。”
　　“我还没说你呢，整天在我跟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就会欺负我，还天天损我。”
　　“谁让你当时傻乎乎的，那么可爱呢。”
　　“我那是朴实，农村孩子特有的朴实。”
　　“哈哈，朴实。”婷子咧着嘴笑的直不起腰。
　　竟然敢嘲笑我，我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婷子一个激灵，脸上还未消失的笑，显着她更俏皮。“敢打我，胆肥啦，呀…”婷子伸长了胳膊朝我挥过来。我一个趄身，躲过去，跑了。
　　婷子甩开胳膊追着打，嘴里不停喊：“混蛋，给我站住，有种站住。”
　　安静的校园，溢满了我俩的打闹声，我消失了的爽朗笑声，还有婷子消失了的俏皮怒气声，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俩初认识的时候，那时候打闹是我俩每天的必修课。
　　在校园里疯跑了一上午，婷子累瘫在草坪上，喘着粗气把胳膊向后一伸，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
　　“好怀念上学的时候，无忧无虑，那时候是真的开心。”婷子感慨了一句。
　　“我们以后也会过上真正开心的日子。”
　　“真想永远这样躺着，好舒服。”
　　头顶是法桐在风里跳舞的稠密绿叶，欢快的像一群孩子手拉着手做游戏。透过间隙，是随着叶子摇晃而溜进来的刺眼阳光。忽然一群麻雀受到惊吓一样，从远处叽叽喳喳、慌里慌张的躲进叶子里。
　　活着真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情，总有惊喜闯进你的生命里，为生命增添许多色彩。
　　“婷子，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没想过。”
　　“确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饿不饿？我饿啦。”婷子问。
　　“呵呵，人活着的意义应该就是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渴了要喝水，做该做的事，不一定就是要干轰轰烈烈的大事，生下来，活下去才是最有意义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意义。”
　　“走吧大哲学家，那就去做当下最有意义的事，吃饭。”
　　“吃饭睡觉打豆豆，人生其乐无穷。”
　　“再不吃饭，我让你变成豆豆。”
　　校园里又恢复了宁静，其实时间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俩的嬉闹声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然后，婷子拉着我跑遍了周边所有曾去过的地方。一整天，婷子的小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幸福。
　　六点半，玩累的婷子，手里攥着一根冰棒有气无力说：“跑累了，晚上还得去吃饭，呼，可我想睡觉。”
　　“那就改天再约他们。”
　　“不行，爽约总是不好的，而且都这个点了，怎么好推掉。走吧，或许一会一喝酒就好了。”
　　半个多小时，我俩才到约定的地方。是濮水郊区一家高档会所‘月轩阁’，以前也听说过，好像里面提供所有能让你满意的服务。
　　迎宾帮我们打开车门，刚下车，就听到爽朗的笑声：“哎呀呀，安娜，可把你盼来了。”
　　“冯总，您的邀请我必须得到。”
　　“赏脸，赏脸，里面请，里面请。”这位冯总脸上长了花一样笑的很亲切。
　　房间很大，巨大的圆形自动旋转餐桌上面已摆满了各种五彩斑斓，雕刻精细的美食。让人看着胃口大开，食欲旺盛。
　　“请上座，今天您是贵客。”冯总主动把婷子让到主位上。婷子也不做作，直接坐上去说：“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冯总。”
　　我坐到婷子旁边，像她的贴身保镖。
　　婷子伸出手掌指了指我说：“这位是我老公，李星海。”
　　冯总站起来俯身要和我握手，脸上略有尴尬，依旧笑的很亲切说：“哎呀呀，安娜好福气，找到一位如此年轻有为的丈夫，两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我也俯身握住冯总的手说：“您过奖，我们跟您比起来那是土财主遇到财神爷，还得仰仗您。”
　　“哈哈，安娜，你老公不仅年轻有为，还很幽默，好福气，好福气。我叫冯城，喊我老冯就行。”冯总坐回椅子上朗声说：“既然安娜老公也到了，那我也不藏，我把我老婆也叫来陪你们喝一杯，咱这算是朋友之间的家庭小聚，今天不谈公事，可好？”
　　婷子笑呵呵说：“这样甚好，朋友间的家庭小聚，我也很期待嫂子的绝世美色呢。”
　　冯总哈哈一笑，电话拨通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我呀，可没你老公有福气，这么年轻就娶到一位贤内助，而且两位都事业有成。”冯总笑呵呵的脸上，挂上了一丝伤感。
　　婷子说：“冯总，您这话太谦虚了，会没朋友的哦，您这么年轻，已经是大集团的部门经理了，多少人对您羡慕嫉妒恨呢。”
　　冯总呵呵一笑说：“安娜妹妹是嘲笑我了，来我们边喝边聊。”
　　“我先敬两位年轻有为的夫妇，能和两位成为朋友，三生有幸。”
　　“我们敬冯总，前程似锦，万里鹏程。”
　　婷子放下酒杯，也放下端着的高贵姿态说：“冯总，那我攀高枝喽，喊你冯哥不介意吧？”
　　“安娜妹妹说的那里话，我见到妹妹的第一眼，我就觉着咱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要不然我也不会轻易把我老婆喊过来。”
　　“呵呵，冯哥，一看你就是一个靠谱的好男人，会保护媳妇儿的男人都是好样的，我敬您。”婷子举起酒杯先自己干了。
　　冯总亲切一笑，把酒也干了，说：“妹妹，好男人这仨字我可不敢当，我可不敢跟星海兄弟比，我和现在的老婆是半路夫妻，我只是比别的男人更知道疼爱自己的老婆。”
　　“那我更加期待了，能让冯哥如此守护的女人一定貌若天仙。”
　　“哈哈，天仙谈不上，不过长的确实漂亮，她比我大几岁，主要是她很会疼人。”
　　我们三人聊着家常，相互吹捧着，一个小时后包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张画着妖艳无比的脸，满面桃花盛开的笑容投进我的眼睛里。
　　浑身一紧，心脏被掐住一样，嗓子更像被一颗鸡蛋堵上。一时间，脑子里被埋藏多年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泛滥，冲破囚笼，涌出脑海，化作无数的泪想要夺眶而出。
　　我放在桌布下面的手突然被婷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哎呀呀，你来啦亲爱的，坐，坐。”冯总亲切的笑容里，揉进所有的温柔对着进门的女人说。
　　婷子松开我的手，大方站起来说：“你好嫂子，刚还在和冯哥聊你们的美丽爱情故事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和冯哥还真是心有灵犀。”
　　那女人甜甜一笑说：“妹妹，你可真会说话，难怪这么年轻就跑国内来投资。”
　　那女人端起服务员倒好的酒说：“我敬妹妹一杯，希望妹妹能和我家城城合作愉快，情谊长存。”
　　“我得敬嫂子，能遇到冯哥，既是嫂子的福气，也是冯哥的造化，祝冯哥和嫂子百年恩爱，幸福万年长。”
　　我不敢抬头看她，手里一直握着酒杯，我怕我一抬头再也忍不住被我憋回去的泪水。
　　“妹妹你旁边哪位是？”那女人喝完酒瞄了我一眼说。
　　“噢，你看我，看到嫂子一激动倒把我老公忘记介绍了。”婷子一拉我的胳膊，让我站起来。
　　我起身端起酒杯，微抬头，不敢正眼看她。婷子继续说：“我老公，李星海，也是泰国华侨，第一次跟我回国 。”
　　“妹妹真是好福气，人长的美还多金，找个老公也一表人才，真是让我羡慕啊，当然，我也很幸运能找到我家城城，我很爱他。”那女人一把抓起冯总的胳膊站起来，像要和我比较似的。
　　婷子侧头对我说：“敬嫂子和冯哥一杯。”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石头，努力把笑堆在脸上，说：“幸会，幸会，今天能结识冯哥，又认识嫂子，真是不枉此行，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一看你俩就是一家人，说话的语气都一样，一样让人喜欢，我俩敬你们一杯，祝愿我们两家能齐头并进，荣辱与共。”
　　“敬我们两家的友谊。”婷子恢复到以前社会姐样子，豪气冲天。
　　“妹妹，你还别说，你老公还真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声音特别像，只是多年不见失去了联系。”
　　我身子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掉在桌子上。
　　是啊，何止是像。除了容貌改变以外，声音是改变不了的。我和林丽恋爱了两年，甚至分手后她也时不时闯进我的生活。就像我深埋在心底的她的声音一样，她也能辨出我的声音。
　　“嫂子，你知道我喜欢我老公什么吗？”
　　林丽抽着刚点上的一支烟说：“那我可要好好听，万一和我喜欢的城城一样呢？”
　　婷子嘿嘿一笑说：“除了他大众的嗓音外我都喜欢。”
　　“哈哈哈..妹妹，你真逗，难道你不喜欢你老公的声音吗？”
　　“不是不喜欢，相较于他的声音，我更喜欢他的品行。”
　　林丽像听故事一样来了兴趣，双臂支在桌子上抽了一口烟说：“妹妹说来我听听。”
　　“他是一个敢做敢当，有责任的男人，他当年为我出头，经常不顾生死去和别人拼命。”婷子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林丽像听到精彩的故事，鼓起掌，用手接住嘴上的烟说：“妹妹真是好福气，姐姐我再敬你一杯，祝你俩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我拉了拉婷子的胳膊低声说：“我喝的有点高，要出去透透气。”
　　婷子没有说话，我站起来对着冯城和林丽说：“对不起，我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
　　我像被大赦的囚犯，怕他们会后悔再抓我进去一样，逃似的跑出包间。我顾不得涌出来的眼泪，用胳膊胡乱抹了一把，冲出了酒店。
　　不变的路灯，不变的柔黄灯光，不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人景变迁。
　　沿着马路我漫无目的的向前走，我掏出手机给婷子发了个信息，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酒店了。
　　其实婷子比我更明白，她看到林丽的第一眼，我明显感觉到她抖动的身体，但她比我识大体，比我更顾大局。我想她也会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吧，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就追了出来。
　　起夜风了，空气不再那么燥热，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就像我多年前在家里站在院子里感受夏日里急雨后的凉风一样。
　　昏暗的天空透不出一颗星星来，微弱的凉风施舍一样，一阵阵吹来，既吹不去我额间的汗，也吹不散我脸上的泪。
　　不知道走了多久，婷子也没有回我的信息，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估计她还在陪冯城林丽喝酒吧。
　　耳朵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风铃声，我抬头看了看，‘零度’两字被led灯照的通亮。记忆又回到几年前，清晰的身影，犹在耳畔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脑海里属于门口风铃的那段记忆跳出来，我伸手去拨了一下，发出脆耳的声响。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当年我狠踩它的情景。
　　走进酒吧，和多年前一样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唯一变的是吧台里耍酒瓶子的调酒师。
　　我坐到吧台高脚凳上说：“有伏特…有蓝色恋人吗？”
　　“今天我们店新推出一款，蓝色记忆，要不要尝试一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问：“有蓝色恋人吗？”
　　“有，很老的一款酒，好久没人喝了，真不需要尝试下蓝色记忆吗？”
　　“蓝色恋人。”我不耐烦的说。
　　调酒师不再说话，继续耍弄手里的酒瓶。
　　很快，调酒师把一杯淡蓝色的液体，里面堆着山形碎冰的‘蓝色恋人’递给我，上面还有一枚艳红的樱桃。
　　我品了一口，甜的，还有点苦，咽下去，口里却留着酸。我放下酒杯点上一支烟，正要问调酒师，这酒多久没人喝了。忽然一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刺进我耳朵里：“薇薇，哎，你到底要挑到什么时候，今天这一个那里不让你满意了，年龄和你相仿，又帅又有钱，什么都不让你操心，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抽进我肺里的烟突然被堵住了似的，卡在气管里，有点剌嗓子。我慢慢转过头，一身淡紫色连衣裙的陈蔷薇坐到我旁边的高脚凳上。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模样，熟悉的抽烟状态，每一样都像一把锥子刺进我的心脏，我把吸入气管里的烟和泪水一起憋回去。
　　“一瓶伏特加。”
　　“涵涵，你不要再说了，薇薇有自己的选择，你干吗要一直逼她。”
　　又是一句熟悉的有点娘娘腔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心里的那份翻江倒海更加凶猛，像要把我扎牢的围栏冲破。
　　“张大宝，你别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了，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能让她像我一样往火坑里跳。”陈紫涵再不是以往的模样，头发已经染回黑色，打扮的像一个家庭主妇。
　　“你俩别吵了，过好你们的日子吧，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陈蔷薇的语气里都能结出冰一样冷。
　　她的声音像我睡梦里的一声炸雷，把我惊醒。
　　“陈蔷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王八蛋，他都不知道死到那去了，或许现在已经连灰都找不到了，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涵涵姐，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的心真的已经死了，已经随着那个人一起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其他男人，除非他能再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端起来的酒杯‘哐啷’一声掉在吧台上，我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们朝我射过来的目光。
　　我用力压下眼眶里逃出来的眼泪，可还是有漏网之鱼，翻滚着滴在吧台上。我把拳头紧紧攥住，想把指甲扎进我的手心，掩盖住我心里的疼痛。
　　我的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娘里娘气说：“你是青树？”
　　我的眼泪流的更猛了，再也拦不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青树两个久违的字扎进我心里。
　　“嘿，说你呢，抬起头，哭什么呢，是不是青树。”
　　“你是青树吗？”陈紫涵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
　　我用手臂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露出半张脸，呼出一口长气，淡淡说：“你们认错人了。”
　　我端起‘蓝色恋人’仰头一口喝尽，眼泪从眼尾滚下来。
　　“你也喜欢喝‘蓝色恋人’？”陈蔷薇冰冷的声音刺透我的胸腔。
　　“啊，对，喜欢喝。”
　　“你是谁啊？”陈紫涵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拽到能看清我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不好意思。”陈紫涵松开抓我的手道歉说。
　　张大宝责怪陈紫涵说：“涵涵，你干啥呢，青树有人家长的帅吗？真不知道薇薇整天想他哪里好。”
　　“你好，我叫陈蔷薇，你叫什么？”陈蔷薇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问我。
　　“我..我叫李星海。”
　　“刚才是我姐冒犯了，不好意思。”陈蔷薇举起杯里的酒要和我碰杯。
　　我看了看被我喝完的酒杯，对着调酒师大声说：“哥们，来杯伏特加，满杯。”
　　陈蔷薇举杯喝酒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久久没把酒杯放下来，眼尾滚出了热泪。
　　“不用，喝我的吧。”陈蔷薇拿起瓶子给我倒上。
　　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特别扎眼的刺进我的眼睛里，眼泪又像决堤的洪水涌出来。
　　我端起酒杯一口喝尽，久违的热辣滚进我的食管，流到胃里，火烧一样难受，我用力闭上眼睛，既是在忍受酒的热辣，也在憋眼泪。
　　“用酒浇火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眼泪啊，你他妈的永远都不是东西，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总会滚出来。
　　“对，对，对不，对不起，我，我有点失态。”我慌忙把自己从失控里拽出来。
　　“你真像我以前的一个故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像你一样结巴似的说话，声音也像。”
　　“对不起。”我把脸埋进胳膊里，哭着朝酒吧门口走去。
　　“好好活下去，保重。”
　　好好活下去，保重，每一个字都像扎进我心里的钢针，永远也拔不出来了。

　　第二天我就走进了公安局，在里面蹲了两个月，在婷子父亲请来的律师的周旋下，法院最后以故意伤害罪判决三年六个月。

　　青树的故事虽然很短，但他的生活依然在继续。里面的故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借用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