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淡的中学时代》婉千秋

53、第五十三章

　　婷子开着车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来点上。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仿佛又回到我俩逃亡时的情景。
　　我问婷子：“我们能进市里吗？”
　　婷子叹了口气说：“进不去，市里有摄像头。”
　　“警察也要睡觉的啊，就算拍到了也不一定会看到。”
　　“我不想冒险，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我问她。
　　“我家原来的保姆是农村的，我以前去过她家一次。”
　　我似有所悟，也没再问婷子。
　　婷子又顺着导航跑了两个小时，天边已经开始泛光，夏天的夜特别短。她把车停在一个村子的村口，我俩步行朝村内走去。
　　走了没多远，她停在临马路建的一座有些年头的老房子前，婷子用力敲了敲门。敲了好久里面才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屋里有鞋拖拉地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眯着眼看门口的我俩。
　　婷子喊：“英姨”
　　英姨倒吸一口气惊异问：“你，你是婷婷。”
　　“是我。”
　　英姨把婷子和我拉进屋里，英姨还探着头朝门外扫了一圈，这才放心的把门有锁上。
　　英姨把我俩拉进里间屋里，点了根蜡烛说：“婷婷，你从那里来的，现在警察四处找你呢。”
　　“你也知道了英姨？”
　　“我哪能不知道啊，你刚走那会，你妈因为你生病住院了，我去伺候她出了院才回来。”
　　“那我妈现在咋样了？”婷子赶着问。
　　“病是好了，可一天比一天瘦。”英姨叹了口气说。
　　我心里其实和婷子一样难受，是我把她妈妈害成这样。
　　“英姨，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你说婷婷，只要我能帮的上，豁出去我的命都没问题。”
　　“谢谢英姨，我想让你明天去我家一趟，把我爸妈带到这里来，我想见她们一面。”婷子咽声说。
　　英姨答应的很干脆：“没问题，天也快亮了，我这就动身。”
　　婷子拉住她说：“不急英姨，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晚上你看不见路。”
　　英姨说：“家里有手电筒，放心，没事。天亮我就能到你家。”
　　英姨坚持现在出发，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手电筒，点亮就要出门，回头嘱咐说：“千万别出门，等我回来。”
　　婷子说：“英姨，不能在你家，你这样，你们家附近有没有人少还隐蔽的地方，我俩现在就过去等。”
　　英姨想了一会说：“村南边有一片小树林，这个时节，麦子还在扬花，很少有人下地干活，我带你们去。”
　　英姨锁好门，带着我俩就往小树林的方向奔。远远的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像一座地狱门坐落在空旷的大地上。
　　英姨又嘱咐了两句就走了。我和婷子坐在草上，等英姨的消息。
　　我把婷子搂在怀里说：“婷子，后悔跟我过逃亡的生活吗？”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死，我也不后悔。”
　　“你以前经常骂我是傻子，其实咱俩都一样是傻子。”
　　“那又如何，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变傻又如何。”
　　抚摸着婷子的头发，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还有她的心跳，我心里突然变的非常踏实。

　　自再次踏入国土那刻，我就一直很紧张，还有点怕，而此刻我已全部放下。就算和心爱的人一起去死又有何惧。
　　“我青树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的造化，我前世肯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让我遇到你。”
　　婷子像孩子一样用头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抱着我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破除黑暗就要升起来了。耳边响起的树叶沙沙声，也在向我俩昭告着天就要亮了。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五点，英姨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应该也快到了吧。其实，我现在的心里有点忐忑，我害怕见到婷子的父母，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们又将怎样对待我这个把她女儿变成和我一样亡命天涯的人。
　　“婷子，你爸妈会不会喊来警察把我抓走，然后把你也带走？”我问婷子。
　　婷子猛然从我怀里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眼盯着我，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拉着我就往车的方向跑，我用力把婷子拽回来说：“婷子，我真的不想逃了，我真的很累。”
　　“青树，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次是我想的不周全，我大意了，走，我们现在就走。”
　　我站在原地没动，抱住挣扎的婷子说：“婷子，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逃，我也不想让你跟着我受罪，我宁可去坐牢。”
　　婷子伏在我身上哭出了声音：“对不起青树，我本来是想帮你看看你父母，我不该这么冲动就决定的，我们再逃出去，好不好。”
　　“婷子，这只是我的猜想，你爸妈不一定会报警，毕竟还有你在，法律上咱俩是同罪了，你爸妈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
　　“要是来的有警察，我也绝不会活在这个世上，我一定会去下面陪你，我发誓。”婷子哭着说。
　　“别说傻话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我真的被抓走判了死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那我们现在就逃，我们还有机会，走。”婷子想挣脱我的怀抱。
　　我抱的死死的，不给她一点挣脱的机会。
　　我没有骗婷子，我确实很累，真的不想再过逃亡的日子，在泰国的两年，我每天晚上不是失眠就是从梦里吓醒，我原以为只要活着就是幸福的事情，而现在我才明白，与其苟活着，备受精神上的折磨，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杨树叶的沙沙声越来越大，我仰起头，茂密的树叶被风吹的动摇西晃，完全身不由己。我拦住被风吹起的婷子的头发，身子转了半圈，把她挡在风后。
　　天已经大亮，太阳已经露出了头顶，像破土的黄豆芽还弓着身。
　　远处传来汽笛声，婷子离开我的怀抱，和我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张望。心里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其实还有那么一丝的渴望，渴望来的不是警察。
　　车子越来越近，开的飞快。当车子停下来后，我心里的那一丝渴望居然变的更加强烈。
　　婷子眼里含着泪，开心的笑起来，把舍不得流出来的泪挤了出去。
　　“青树，你看，你看，只有我爸的车，没有警察，没有警察。”婷子说完，拉着我朝车子奔过去。
　　车里下来三个人，英姨首先下来，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是婷子的爸爸。英姨下车后，弯腰扶出婷子的妈妈。
　　婷子看到她们，大声哭了出来，两年的逃亡，让年少的她在亲人面前再也假装不起来坚强。
　　我放开她的手，她飞奔着朝她母亲扑过去，紧紧抱住，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裹进晨风里回响在整个树林里。
　　我低着头走向前，刚抬起的头，就被婷子她爸的大手给扇到了一边，又是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直钻到心里。脸像被放上了一块火红的烙铁。
　　婷子死死抱住她爸的胳膊，不松手，哭着不让她爸打。我扭回头说：“对…”
　　我的脸又被扇了一巴掌，虽然没有刚才的力度大，但一样是火烧似的疼。
　　“妈，你们要是再打就打我吧，她现在是我老公。”婷子哭诉哀求道。
　　婷子妈妈的声音因为心痛而有点颤抖，看着婷子，用手指着我说：“你和她结婚了？”
　　“对，我们俩已经在泰国领过结婚证，还举行了婚礼。”
　　婷子妈妈直接哭晕，一个趔趄身体向后倒下，英姨从后面迅速托住。
　　“就是结婚了也不行，你必须离开他，跟我回去。”婷子爸厉声说。
　　“对不起。”我咽声说。
　　“有什么用，你已经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婷子爸怒喝道。
　　“爸，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既然嫁给了他，就一定会陪着他，就算明天他会死，我也会随他一起死。”
　　啪的一声，婷子直接被她爸打倒在地。我揪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扑通跪在地上，心疼的要裂开。
　　我被她爸又一脚踹倒在地。婷子爬过来，把我护在身下，吼道：“你把我和他，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打死吧，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也不孤单。”
　　婷子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接朝我心插进来，她怀孕居然都没有告诉我。
　　婷子爸听到婷子的话，直接一拳打在杨树上，沉声叹出一口气，也哭了。婷子妈弓着身体颤巍巍的走过来，用纸擦了擦眼泪厉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婷子趴在我身上已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回答：“已经两个多月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我把婷子扶起来，我又跪倒在两位老人面前说：“请你们放心，我会用我一辈子来报答婷子的恩，绝对不会让婷子受一点委屈，请你们相信我。”
　　婷子妈转身对着丈夫哭诉说：“你倒是想个办法啊，难道你真要把女儿再赶回泰国去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杀人了，婷子现在是共犯，你让我想什么办法。”
　　“那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继续亡命天涯吗？”
　　“那就还滚回泰国去，在那里没什么不好，总比在国内坐牢好。现在就滚，永远都不要回来。”
　　婷子走过去搀住快要哭死的母亲，抱住她哭着说：“妈，我和青树在泰国生活的很好，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有自己的一间酒吧，我们俩过的很好。”
　　婷子爸掏出手机，转身去打电话了，我站起来，走到婷子母亲跟前扶住她说：“您放心，婷子拿命保住我的，我这辈子也会用命来保护好她。”
　　“你要是敢让婷子受一点委屈，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婷子妈咬着牙瞪着一双想要吃掉我的眼睛厉声说。
　　“妈，青树他对我真的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婷子妈缓了一会，擤了一把鼻涕问：“你们是怎么来的，不知道警察还在追你们吗？”
　　“我们偷渡回来的，然后从江苏开车过来的，回去还要偷渡回去。”婷子回答。
　　她妈妈抚摸着婷子的脸说：“你自己选的路，你哭着跪着也要自己走完，千万别后悔。”
　　婷子抽泣着点了点头。
　　她爸打完电话走过来，说：“现在你俩就给我滚，今天晚上就滚回泰国去。”
　　婷子妈问：“她们俩怎么过去，还是偷渡过去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还要光明正大的去吗？”
　　“你认识那么多人，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婷子妈对她爸喊道。
　　“你当警察局是咱家开的吗？”婷子爸反斥道。
　　缓了口气他又接着说：“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保证一路上的安全，安全送到泰国。”
　　婷子妈对着前面气呼呼走的婷子爸说：“你让孩子怎么去，还让她开车自己瞎跑吗？”
　　婷子爸也不说话，走到车前对着司机说：“小张，你开车把她俩送到这个地方，交给一个叫文海的人，这是他电话，一路上小心。”说完扔给司机一个手机。
　　婷子说：“我们的车还在村口，还开我们的车。”
　　我们坐进婷子爸的车里，英姨带着司机去找我们的车了。
　　“妈，我们俩还会回来看你们的，你放心吧，我俩会没事的。”
　　“你现在有身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身体好的很。只是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多保重身体。”
　　“走吧，我和你爸身体还硬朗。”
　　婷子爸从前面扔过来一张卡，头也没有回一下说：“里面是一点钱，好自为之。”
　　婷子捡起来卡说：“谢谢爸。”
　　我盯着两位老人像立誓一样说：“爸，妈，对不起，不过请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婷子一分一毫。”
　　我知道我说的苍白无力，可是我现在除了能用坚定的话来肯定我，来安两位老人的心，我什么也做不了。
　　司机把我们的车开过来，我和婷子跟两位老人告别。刚坐进车里，婷子又飞奔出来跑到妈妈跟前痛哭起来。
　　最后婷子爸喊道：“再不滚蛋，警察就要来了。”
　　婷子依依不舍的分开，坐进车里，俯身趴到我腿上继续哭。司机没有一点迟疑的向前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