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不改旧人还》顾卿彦

1、第一章。

　　“活下去。”
　　“活下去！”
　　“给我好好活下去啊！”
　　沈初霁死了，在他一睁眼睛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因为在他面前躺着的尸体就是他自己，但他又不确定，因为林许摸着他的脑袋一直在哭。他的脑袋上被高空坠物砸了，按理来讲应该是死了。
　　他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空荡荡轻飘飘的，他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送进了抢救室。林许和沈初霁都是医生，准确来讲是刚上道的实习医生。
　　他俩高中一个班，沈初霁在高中三年没有朋友，只有同桌，别人一看是他都要求换位置，只有林许愿意和他当同桌，所以自高二以来他俩就一个班，导致报考都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
　　林许是个gay。他为人光明磊落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男生，有的时候马马虎虎的但办事能力也不差，林许还有个男朋友，叫沈闻天，比林许大几岁，算是沈初霁和林许的师哥。
　　走廊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跑步声，沈初霁正发着呆，刚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要和他撞了满怀。
　　那人穿过了他身体。
　　沈初霁愣了愣，他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不会马上意识到自己死掉，可是他自己就那么意识到了，谁让自己看到了案发现场呢。
　　来人是魏子稔，和他最不对付的，说起相遇也是巧，他俩是因为沈闻天和林许的饭局上认识的。
　　那天阳光很不好，不好到沈初霁差点认为要下雨了。正好他出门买东西，楼下超市的一个拐角，低着头拎着东西拿着手机给林许电话，刚聊到一半，就和人撞上了。
　　手里的手机也飞了，袋子里的零食也掉了，时至今日沈初霁都在想那人是不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头扎进他怀里的。结果也很不愉快，那人头也没回直接就跑了，沈初霁伤亡惨重，手破了皮，手机屏碎的不能再碎，零食也得一个个捡回来，还少了个香肠。
　　那是他和魏子稔初次见面的时候，很不愉快。
　　隔天晚上下着雨，打着小闪，虽然很丢人但是沈初霁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怕雷。他硬着头皮走到烤肉店的时候沈初霁整个人都要被浇透了。公交车满员，没有出租车，他到利亚饭店时双目空洞，反复的思考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参加这个饭局。
　　他看到林许和沈闻天刚好面对着他坐着，他注意到那俩如胶似漆的人儿对面还坐了个人，看着有点眼熟，沈初霁眯着个眼睛凑过去一看。
　　沈初霁承认他那一刻心脏跳动过一百二了，因为他找到那天撞他的人了。
　　那天利亚饭店的房顶都被掀开了，只因为沈初霁和人吵架。
　　沈初霁从此和人结了仇。
　　后来才知道沈闻天和魏子稔从小就认识，前后院一起长大的，关系好的不得了，那天他也是有急事才顶撞了沈初霁。
　　沈初霁虽然点头了，但是他知道他这个仇记下了，反观魏子稔，一脸稳如老狗，只说了赔他个手机，其他的一句话也没说。
　　沈初霁从记忆里被拉了回来，他看着气喘吁吁的魏子稔，只觉着，稍稍有那么一丝遗憾，如果那天掐死他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暗暗记仇准备攒在一起报仇了。
　　魏子稔似乎丢了魂一样，跪坐在手术室门口，沈闻天正在里面抢救着，林许也很焦急，沈初霁看到魏子稔嘴唇动了动，可他听不到人说话。沈初霁心想，魏子稔这憨憨这个时候居然开始哑巴了。
　　可之后他便发现了不对，他是真的开始听不见了，真实的眩晕感也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沈初霁最后的感觉就是，他要晕死了。
　　沈初霁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整个人都仿佛浮在云上，仿佛一个翻身就能跌入万丈深渊一样。
　　他心里想不清他在想什么，就好似混沌一样，古有盘古开天辟地，今有沈初霁他思考人生。
　　不久后他感觉四肢有了感觉，那种感觉像是麻了神经一样，逐渐伸展到指尖，脚尖，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那是他的知觉回笼了。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睛，乌漆麻黑，一片混沌。
　　沈初霁愣了愣，他起了身探索起来，但他脚还是像踩着棉花一样。这地方很小，探索个四五步就到了尽头。他靠着身子在墙壁上思考这里到底是哪里，现有的条件下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等着下一步。沈初霁想着想着就把他想的事情就扯到了魏子稔他们身上。
　　他心想着，魏子稔进手术等待室时好像哭了，那憨货居然还会哭。当时看到他眼角有些红，没想到处处和自己这么不对付的人还能哭，也算是他良心发现。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沈初霁把他从小到大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时都回忆了个遍，终于，他听到了些声音。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沈初霁不耐的掏了掏自己耳朵。他又甩了甩头，才发现不是自己耳朵堵了，是他真的听不清。
　　想认真听，那些声音又模糊的可怕，可是不想去理会的话，那些个话语又像夏天在你耳朵边上嗡嗡叫的蚊子一样真清。
　　沈初霁只觉得烦，不是一般的烦，他伸脚踹向了那个屏障，那不能被称之为墙壁，因为它所有的地方都是软的，而且破坏不开。他站起来伸出双臂，只要翘起脚来指尖就能碰到顶。
　　他开始有些焦虑，密闭的空间加上视觉上的障碍，可就在他自闭的躺在那里的时候，一阵坠落的眩晕感来袭，沈初霁下意识的要去抓身边的东西，光秃秃的，他抓了个寂寞。
　　沈初霁不自闭了，他想回去当祖安选手了。突然的一阵窒息感阻断了他骂娘的想法，那像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他不能呼吸，无法正常的挪动自己的四肢。
　　“…初…”
　　什么？什么声音？他在说什么？
　　“初霁…沈初霁。”
　　“好好活下去。”
　　沈初霁像得了水的鱼一样，满口吸进空气又被自己满口的呼了出来，他不敢睁眼睛，他感受到了光源，他慢慢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丝的棕色。
　　嗯，古色古香的，很漂亮，他一定是在做梦。
　　他重新的闭上了眼睛，之前那个应该也是做梦，梦中梦，快醒，快醒过来。沈初霁你快给我醒过来啊！！
　　一群围到沈初霁床前的人看到沈初霁睁了眼睛又闭上眼睛这一举动有些疑惑，纷纷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这回沈初霁听得清清楚楚，他心态彻底炸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你们是家巧儿吗，来这儿衔食了，都闭嘴。”沈初霁起了身，可他起的太猛了，一阵晕眩感袭来，他的视野再次被黑暗逐渐吞噬。一旁有个手握住他的手，背后也被附上了一只手，有股暖流从那双手传来，熟悉又陌生，那暖流游走到沈初霁的全身，像是探测他的身体，又像是帮他稳定情绪。
　　那温暖的感觉舒服得很，但沈初霁受不住那股别扭感，那不该存在的东西在体内乱窜，又被强行收了回来，刚好这时沈初霁的视野恢复，他首先看到了那只握住他手的手。
　　骨节分明，太漂亮了。白皙的很，衬着青白色的衣服，更加好看。这衣服该叫什么，沈初霁心里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个五七八十，最后他干脆放弃去想了。那双手的主人开了口，声音温柔也不算突出，就算放在任何吵闹的地方，他的声音也能马上被人捕捉出来。
　　可沈初霁愣住了，他太熟悉了，他转过头来先是看到被那身子笼罩住，他再抬头，只是看到了下巴就放弃了挣扎。
　　‘淦，为什么哪里都能碰到他。’沈初霁心里持续不断的输出骂娘，沈初霁内心思想逐渐活跃，开始忽略外界的情况。
　　“魏仙师，我儿如何？”妇人的声音将沈初霁的魂儿拉了回来，他这才仔仔细细的看全了这些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开口的那个人是保养的极好的妇人，被簇拥的模样也彰显了地位，沈初霁开始疑惑了起来。
　　被提问的人先是轻呼一口气，轻轻揽着沈初霁的肩让他靠着床头上，那床有点隔人，沈初霁扭了扭身子，但是碍于被人按着也没办法再坐起来。
　　魏子稔，果然是他魏子稔，那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干干净净的显得像个正人君子。魏子稔很耐看，耐看到别人怎么看他都不会腻，再加上他让人高攀不起的样子，深受一界女孩子喜欢。也不知道这个魏子稔会不会温柔一点。
　　“无大碍。”魏子稔只是轻轻挥手，沈初霁便闻到一丝香气，那味道不是花香，只是一股好闻的香气，沈初霁忍不住多闻了闻。魏子稔身旁站着个人，毕恭毕敬的，对着那说话的妇人伸手鞠了一躬。那看着像是拱手礼，但又别扭不堪，看的沈初霁龇牙咧嘴，很是嫌弃。
　　“夫人，只是邪物的阴气入了体，身体不适导致昏厥了几日，如今也已经无大碍了，还请夫人放心。”那人说话也温温吞吞，不急不缓的稳重，但是那几个人对他们又过分的尊重，连忙说好。
　　魏子稔回头看了眼正在恶狠狠盯着他的沈初霁，可能他觉得好笑，只单哼了一个音节，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到了。果然这个魏子稔也很恶劣，找个机会锤一顿吧。沈初霁一脸微笑的面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