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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七皇子 ...

  •   雨声渐大,远处的天空隐隐传来闷雷声,小游廊上唯独一抹青花小影合着一旁的紫服华衣在晃荡。庭外斜风入轻帘,雨打青砖,本是一番好景。
      凌兮领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七皇子慢慢往俯栩居走去。脑后传来劲风破空之声,青花身影一侧,足尖轻点,堪堪避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却让整个人落入了雨幕之中。凌兮皱眉,双目落在随着她冲出来的七皇子身上,二人在雨中相峙。
      “让我瞧瞧你本事,看看你有没有得我皇伯真传。”七皇子嘴角一弯,露出诡气的笑容来,尽显狡猾狐狸样儿,双眼透出的精光她隔着雨帘都瞧得清清楚楚。
      真传假传什么的,她一向不挂在心上,只是死小孩显然不好打发,故而她只得拉开架势,与他打上一场。
      雨落,珠溅,雨幕中二人身影齐齐晃动。
      凌兮双目专注于前,心中不得不承认,这突然窜出来的死小孩功夫的确上佳,一招一式皆具形意,进退疾徐恰到好处,且招招实用无一丝花哨之处。二人空手对招,自己虽不至于输他,可一时三刻也讨不了好来。所以说雨天对打什么的,最讨厌了。
      来往二十余招,凌兮衣衫尽湿,粘糊糊地搭在身上,那七皇子也不比她好多少,凌兮扫眼过去,他身上的华服本就描金绣银,现下浸了水,只怕比自己的更加碍事。尽管如此,死小孩也没有一丝罢手的意思,敢情他是非要跟自己分出个胜负来。
      凌兮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可以故意输掉过招,或者应该输的不那么故意,否则这在雨里一直淋着也太辛苦……
      眼角似有白影忽现,凌兮稍一分心,七皇子便觑准时机灵蛇似地攻了过来,右掌直袭她脸颊——喂,打人不打脸啊!
      凌兮急急往一侧闪避,却见他招招使尽全力,未留半分余地,不知是要试探自己功夫还是另有目的,雨水一时间瓢泼而来,凌兮顿时觉得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打定主意,她一手化开他的来势,身往左侧,那七皇子顺势袭她左身,十几岁的女娃儿,身形本就娇小灵活,七皇子尚未反应之时,她已在瞬息之间来到他身后,到他反应过来时,她的右腿已然击中他侧腰,七皇子捂着腰退后几步,神情颇为恼怒。待他再度出招时,已然迷惑于眼前的招式,万花游龙,狂风呼错,这套千花错虚虚实实之间瞬息透出千般变化,一起一消皆意有所指,且要求习练者身形柔软身姿灵巧,施展时如有千万花朵纷乱飘洒,令对战之人迷惑心神心性不稳,从而取胜。
      凌兮自知,若是实打实的高手,她这招自然不够看的,但对付这么个小鬼头,足矣。
      “嘶——”
      十招过后,胜负已分,七皇子被击中腰肋,龇牙咧嘴地不肯喊出声,凌兮施施然收回手,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风度具佳,颇有几分世外高人高徒的模样。若非被淋成了落汤鸡,或许还能显得更高深莫测一些。
      “我的本事,不知你还满意否?”凌兮拿他的话回他,果然见那玉雕般的小脸色黑了几分,她嘴角弯弯,继续道:“其实我不太擅长打架,下次要切磋还是找别人的好。”
      七皇子脸色忒难看,凌兮甩甩身上的水珠,暗叹这场架打的,可够糟心的。迈步走向游廊,心里打算着回房去先好好泡个热水澡,最好再让厨房里的胖厨娘多做几道可口的小菜,今日消耗太多,总得好好补补。
      正当她纠结到底该吃胖厨娘拿手的玉白丝茸段好呢,还是吃自己想了好多天的九鲜炙驴肉时,身后猛地传来一道报复般的巨大拉力,凌兮被拽的失去平衡,不自觉的向后仰去,心里意识到了什么,残存的大脑知觉本能地改变了倒下去的方向,只听得身下传来一声闷响,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一阵晕眩袭来,凌兮嘴角溢出一丝笑,所幸,身下挺软,她没摔疼,只是眼前雨珠越来越大,她的世界在一片雨幕中彻底昏天黑地。
      等到凌兮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鼻里闻到的,是紫薇吐蕾的馨香和淡淡苦味的药草香,身旁坐着的人不用睁眼便知道是师父。
      “醒了,就起来喝药。”淡漠却包含着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凌兮睁开眼,果不其然,自己正在师父的房间,身下躺的是师父的床榻。
      隔着珠帘,隐约瞧见外间的竹榻上躺着刚刚与自己对战的小少年,他正瞪着一双乌潭似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幅恨不得直接扑过来咬死她的模样。凌兮缩了缩头,避开七皇子眼里的凌厉和怨恼。
      “飞云,在瞧什么?”师父语调清冷,却让那不断用眼神朝她放冷箭的七皇子大大地打了个冷战。
      “没,不曾瞧什么。”七皇子撇了撇嘴,语调含糊着转过了头。
      “你无事不在宫里待着,跑我这来做什么,你父皇可知道?”
      七皇子微微抬头,“我与母后打过招呼才出来的,侄儿这么些年不曾见过皇伯,甚是想念,这才来此。”
      凌兮偷瞧师父,只见他眉眼微敛,沉静的面容无需言语,自有不可忽略的威严在周身萦绕。
      七皇子似乎也觉察到师父不太高兴,低着头不敢言语,他这乖巧模样与方才比较起来,当真判若两人。
      凌兮此时分外乖觉,一勺一勺乖乖喝着苦涩的汤药,纵然她时常练功偷懒耍滑,却绝不会欺骗师父一字,只因她深知师父极厌恶有人欺瞒哄骗,更何况以师父的聪睿,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自你踏入紫柳庄,有什么是我不知晓的,你是什么打算,可要我替你讲说?”
      师父语调淡淡,七皇子脸色却不大好看,似是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挖掘出来,离开了黑暗的阴影难以存活下去。
      “飞云只是不甘,为何皇伯武艺卓绝,唯独只收这么个丫头为徒,我求了皇伯这许多年皇伯都不肯,我自然要试试她的本事!”
      死小孩说着,眼圈一红,一副委屈却依旧倔强至极的模样,看着着实教人心疼。
      “她是我徒弟,凌兮,”师父微微敛眉,继而转过身对凌兮缓缓说道:“这是我侄儿,赫连飞云。”师父言语轻缓,却毫不留情,“他自小便是嚣张惯了的,你且莫与他厮混一处,否则染上那般骄横习气,也不必随我回白鹿山了。”
      凌兮后槽牙一紧,心道师父你要教自家侄儿便教罢,何苦拉上我,这番话说的,那死小孩岂不得把所有不满记我头上?偷偷地从指缝中瞄了一眼死小孩的脸色,得,这下子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时间满室寂静,唯独灯火跳跃,窗外雨声沙沙,伴着偶尔几声闷闷的呼哧声。
      师父侧着脸,凌兮的心一跳一跳的,偷觑一眼外间,初见死小孩的那副傲慢不逊早已不见踪影,现在的他就如一个普通的孩子,受了委屈,明明心里难过得紧,却还倔强地不愿露出半分脆弱。
      “飞云只是年少,贪玩儿了些,皇伯何苦与他计较。”
      沉寂之时,屋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凌兮偷偷侧过头,只见烛光中自门外款步走来一人,墨色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一双深邃的眸子漆黑如墨,却似流淌着温和的春水,他在师父身前停下,缓缓行了个礼,道:“流栩见过皇伯,飞云给您添了麻烦,流栩代他向您赔不是了。”顿了顿,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凌兮身上,“飞云自幼被宠惯了,若有惹得姑娘不快之处,便由我代他赔罪,还请姑娘见谅。”
      这人好生会说话,且声音淡雅清脆,如珠翠玉石,好生动人。凌兮暗自计较,不过看似比她大了五六岁的模样,却是分外沉稳得体,言行有度修养风度俱佳,周身又环绕着一股淡淡清贵之气,端的是一派皇室气度。
      “五哥!”赫连飞云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你不必替我道歉,我自个儿惹得皇伯生气,自然由我来请罪。”
      说着,他便掀开被子,拖着不知何故瘸了的腿,一拐一拐的走到师父面前,径自跪在了地上。“此次是飞云行为失当,不该……不该随意在您府上出手,更不该欺瞒您,皇伯若有责罚,飞云愿意领受。”
      这话说完,他便闭了嘴,眼光直直地落在地板上,不发一语。
      他身旁的男子闻言同样不作声响,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
      许久,师父才轻哼一声,“罢了,你先起来吧。”
      赫连飞云抬了抬头,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是”,才一瘸一瘸地费劲的站了起来,垂手站在一边。
      乖巧得不似人样。
      “你今日所为自有不对之处,她既是我徒弟,便由不得旁人来指点,更不能恣意出手,否则,便跟与我作对无异。你可明白?”
      头一次,凌兮见着师父如此,与平时的冷然不同,此时的他眼里话里,透露的都是不容旁人拒绝的坚持。不光她讶异,连同赫连飞云和那刚刚进屋的年轻男子,都浮现出难以理解的神色。
      咬着牙,小少年硬生生地低下了头,瓮声道:“飞云明白。”
      “既如此,你这几日且在我这边好生休养,待腿伤养好再回宫也不迟。”
      “是。”少年点头,缓和了几分神色。
      “这几日他的起居,皆由你来照料。”
      凌兮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他口中的“他”自然是那个死小孩无疑。
      凌兮撇嘴,刚想张口拒绝,就听师父又来了一句:“他的腿是你压伤的,自然由你负责照料好,不得推脱。”
      凌兮愕然,脑海里仅回荡着一句话,你压伤的……
      压伤的……
      伤的……
      的……
      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重成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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