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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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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镇见外面越来越热闹,弹得也兴起,顺便把最后一曲也承包了,林妈妈满意得不行,看着场里的人山人海切入正题:“下面请客官们开始出价!”
贺朝刚打探好消息,向身边的放浪公子们拱了拱手,又俯到主人耳边言语了几句,就见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这还不简单?”
何人犹操琴,铮铮扣我心。今夜见识了这清尘公子登峰造极的琴艺,竞价的过程可谓异常激烈。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五百两,清尘公子今晚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
耳边叫喊声不断,贺朝不时瞟向他气定神闲的主人,只听最后有人给出一千两时,他才慢慢放下了茶杯,幽幽出口:“我也给一千两,黄金。”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连贺朝都咽了咽口水。尹镇忍不住朝外看:究竟是哪个冤大头喊得出如此天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儿坐着的不是三皇子吗?王一愽真正的表兄,看!那喝茶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而他身边站着那位,就是御林军副统领——贺朝。
尹镇连忙退到角落,他与这三皇子倒是颇有几分交情,从小就在一起钻研音律,一琴一箫,曾经也是伯牙子期一样的知音。
但随着年长,他渐渐发现三皇子其心可诛,似有龙阳之好,六年前更对他表露出了那个意思……
咦!从这以后,尹镇就躲得远远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害怕与他见面,尴尬不说,人家位高权重的,要是还有那个意思,自己不成了囊中之物?
尹镇一拍大腿,追悔莫及:今早在凉茶铺遇到的那支商队,果然是朝廷的人,自己明明当时就听出来,马车里坐着的是这三皇子,竟然还折回丽城……真是愚不可及!
他现在只要往外踏一步,就浑身冒汗,想想一愽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这表兄与他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是锋芒毕露,后者是善刀而藏,更让人防不胜防,保不准自己带着面具都会被识破。
红袖看他面色凝重,伸手去扯了扯,装模作样地提醒一句:“爹,林妈妈来了。”
尹镇这才回神,勉强挤出个笑容朝来人行了个礼,说话间得知三皇子已经上二楼了,心情才稍稍平复,接过赏银又想了一阵儿:虽不知是什么风把这尊大佛吹来了,但既然他在这儿,一愽也是有人看着了,想必不会再出事……
于是当晚就辞过了红袖,说自己要暂时离开。这姑娘本来不舍地拉着他,却见他去意已决,而自己也有了容身之地,便不再纠缠。
另一边,贺朝随着三皇子上了二楼雅室,依规矩只能站在门口,难免有些担心,但一想到凭主人的身手,几人伤得了他?便没再说什么了。
房间里烛火很暗,这三皇子一进来就闻到一阵奇香,刚刚手下禀报:清尘公子不单弹得一手好琴,更有天人之姿,城里的老少爷们为见他挤破了头。倒真是教人好奇。
一面想着,他撩起珠链走了过去,只见床榻上确实坐有一人,身着白色轻衫,看上去有些清瘦,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来。
他眉宇不似常人那样硬朗,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薄唇轻抿,左下角还有一粒小痣,简直是画龙点睛之作……
“我看这位客官,不似城中之人,敢问尊姓大名?”
灵动的声音响起,他心跳漏了一拍,旋即笑道:“在下姓刘,单名一个涣,不过是个寻常商人,久仰清尘公子才貌,路过丽城,有幸得见。”
床上坐着的人一听,自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久仰才貌……可惜“才”不是自己的,这“貌”也是偷来的。
刘涣敏锐地抓住了那声轻叹,只道美人都是多愁善感的。
于是顺势坐到床上来,稍稍凑近了些,借着烛火发现眼前这人的指尖又肿又红,不免有些心疼,本想去握一下,可手伸到一半儿就看见他瑟缩着后退,于是生生停住:
“如此勤加练习,难怪清尘公子琴艺高超。”
他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锦扭扭捏捏,慢慢抬眼端详起这位刘公子来:剑眉丹凤眼,鼻梁高挺,俊朗无双,都说薄唇的人最多情,但他的唇恰好是丰厚的,想来是个从一而终之人。
刘涣扬起嘴角:“这样看着我做甚?”
这一笑,让人情淡薄的冰窟都多了几分暖意,他脸上一烫,霎时又低下了头,他见过的男人太多了,哪个不是豺狼虎豹似的往身上扑?就连那玉树临风的王公子,都好生叫人失望。
但这位刘公子却不一样,他矜持有风度,会尊重别人的意愿。多希望他们不是在这种场合认识,那样的话,他还能以真面目示他,哪像现在……
他暗骂自己又在肖想不实际的东西了,主动开口:“夜已深,刘公子可是乏了?”
“不急,你若是累了就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
眼前这位美人确实让刘涣心动,他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既然看出了那份不情愿,他怎好强人所难?想起六年前喝醉了酒,一时糊涂,在知己面前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那误会就再解不开了。
床上的人觉得眼前这人简直不可思议,世上哪会有这样的正人君子?林妈妈这几日还特为让他给那儿松松,免得重蹈覆辙,让客人不高兴。
他突然抚上自己的脸:难不成是刘公子瞧不上他?那明日被妈妈知道了,逃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他伸手去解刘涣的腰带,却被一把抓住。
“刘公子,您既然给了银子,怎能这样干坐着?”
刘涣眉眼含笑:“其实我来,只是因为清尘公子琴艺了得,让我想起一个故人罢了,别无其他,不必勉强。”
他的手腕被那只大掌放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这么说来,人家是真的看不上他。也是,刘公子一看就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典范,外头指不定多少娇妻美妾候着,为何会看上他这种不干不净之人?
小锦慢慢缩回手,叹了一句:“长恨此身非我有。”
刘涣惊奇:“公子读过苏东坡的词?”
“嗯,苏词豪放大气,放浪不羁,我很喜欢。”
“在下还以为,坊间传唱的多是温飞卿的词。”
小锦心中不屑,面上只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温词倒是婉约,但在我看来,多执着于儿女情长,目光难免狭隘。七尺男儿就当像稼轩居士,陆放翁那样,心怀天下,上阵杀敌,眼前是“满城黄金甲”,梦里是“铁马冰河”,此生能报效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又何惧?”
“好!说得好!”刘涣拍手称妙:不少人位极人臣,整日在朝中玩弄权术,眼里心里只有自己那点利益。而这小小花郎被困在四方高墙之中,眼界竟如此开阔,还怀着伟大抱负,怎能叫人不感动?
“实不相瞒,在下自京城而来,一路南下,听闻近日边境不太平,清尘公子可知此事?”
小锦正襟危坐:“略有耳闻,和木族每到秋收前夕,都会在外骚乱,抢夺粮食,城外上百个村落的百姓苦不堪言。官府派人镇压过,但游牧民族随遇而安,神出鬼没,故而这场仗久久不能平息。”
“不错,依公子之见,可有解决之法?”
小锦虚心道:“谈不上解决之法,不才只是觉得,若能过上安稳日子,谁会愿意背着行李到处跑呢?和木族多游弋在眠江下游,那是水土富饶之地,若能给他们送去苗子,劝他们勤习耕种,自食其力,边境便不会再多困扰。”
“哈哈哈,”刘涣大笑一声,不予置评。
“刘公子可是觉得我在坐井观天?”
他摇摇头:“清尘公子才高八斗,囿于闺房,实在可惜。”
小锦一听,扑通跪倒在地:“那就请刘公子救我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