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姑娘》半影

6、Chapter 6

　　第二天林似锦被手机里设置的闹钟叫醒时，已是早上八点。

　　她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直到用手捧水洗了把脸后才清醒过来。

　　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在舞蹈室里练了下腰劈叉几个基本功舒展了身体后，便下了楼。

　　安德斯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她下来的声音，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

　　林似锦看见安德斯笑得有些局促的表情和他黏巴巴的手，扬了扬眉，绕过他往厨房里走去。

　　一看到盆里黏糊糊的一坨面团，她不禁笑出了声，“你想做什么呀？”

　　“我本来想给你做早餐的，但是太久没做了这技术有些堪忧。你看，现在我在想着怎么处理它呢。”安德斯一脸“真可惜”的表情。

　　林似锦继续笑着问道，“所以亲爱的Daddy，我们是都要饿肚子了吗？”

　　“不不不，”安德斯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地打开餐桌上的盖子，“当当当！”

　　原来桌盖下的是新鲜热乎的豆浆油条。

　　“哇！”林似锦在香港每天是在家里吃的早餐，没有吃到过豆浆油条，所以感到非常新鲜。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给安德斯，然后自己夹起一条。

　　“我知道你妈妈在港城肯定管你管得严，没吃过油条，所以就去给你买了豆浆油条。”安德斯一边吃一边道。

　　林似锦吃得一嘴的油，“谢谢Daddy!”

　　她吃的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吃饱了，坐在位置上拿着餐巾纸擦自己的嘴巴。

　　“我知道你和妈妈已经离婚了。”她看向对面的安德斯。

　　安德斯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既而小心翼翼地看向她，“那你……怪我吗？”

　　林似锦看着自家老爸一副坐立不安的表情，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怪你？你们结婚只是因为当初彼此相爱，现在离婚也只是因为你们之间没有爱罢了。”

　　大约这是所有父母的通病，离婚总是顾及到孩子。但其实孩子并不喜欢这样，他们不想成为捆绑父母亲的枷锁。

　　没有爱的家庭，如何能一直走下去？

　　她比很多人都看得透彻。

　　“妈妈让我转学到这里一段时间，你能帮我看看学校吗？”她想岔开话题，于是找了转学的事情问安德斯。

　　安德斯表示没问题，下午就去帮她打听学校。

　　林似锦吃完后，就上楼把一些学籍信息的资料拿了下来交给安德斯。

　　这时有人在敲门。

　　她跑过去把门打开，是昨天那个和安德斯喝酒的大叔。

　　“嘿！漂亮女孩！”Abner一见面就用德语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叫安德斯赶快走。

　　走？走去哪？

　　林似锦感到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看安德斯。

　　“哎呀，我忘了和你约好要去兼职的！今天是不能够了，我要帮Anthea去注册学校。”安德斯抱歉地说。

　　“我可以去的。”她看向安德斯。

　　Abner笑着拍了一下安德斯，“瞧，你家小姑娘都说可以帮你去兼职了！”

　　他无奈摇摇头，“好吧。”

　　林似锦就跟Abner出了门，他们一直走到大街上的公交车停靠点才停下来。

　　Abner好像是被酒掏空了身子又或许长年没有运动的原因，从刚开始她就一直听到他在喘气。

　　林似锦想找个地方给他坐下休息一下，结果发现这个停靠点什么都没有，没有座位，没有遮雨顶，只有一根看上去就被风水日晒雨淋弄得生了锈柱子上挂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牌子写着站点信息。

　　说实话，她差点以为他们搞错了地方，这么简陋的公交车站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同情地看了看旁边气喘如牛的Abner。

　　等车的过程很无聊，她开始和旁边的Abner说起了话。

　　“我说你应该要加强锻炼了，喘的这么厉害。”林似锦打趣道。

　　Abner扯着大嗓子，“我身体可强壮了，你别瞧我现在这样，我像你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篮球队的一把好手了。”

　　林似锦吐了吐舌头，表示不相信。

　　“不信？不信你可以问你爸爸，他那时候可是我光辉历史的见证者。”Abner挑挑眉。

　　“你和我爸爸很久之前就认识吗？”林似锦看向他。

　　“那当然。”Abner活动了一下脖子，“我和你爸爸从小就读一个学校，后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工作，我还见过你妈妈。不瞒你说，你出生那会我还去看过你，并且给你送了礼物。”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的吗？嗯……我是说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林似锦好奇地问。

　　Abner歪着脑袋艰难地回忆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吧。那时候你爸爸还特地跟我说过他觉得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没能把你带在身边。”

　　林似锦低下了头。

　　原来这么久的吗？

　　林女士瞒得很好，让她一直以为安德斯只是去了内地工作。

　　在港城的时候很多同学都羡慕她，说她有那么好的家庭，有那么好的条件。可是没想到的是其实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好，她的家庭也没有那么幸福。

　　“好了，车来了，我们走吧！”

　　Abner轻轻拍了拍她。

　　幸好公交车还是正常的，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摇摇晃晃充满危险性的车。

　　不过令她吃惊地是Abner带她就坐了两站就下车了，她本来以为要坐很久的。

　　“你们是做什么兼职的？”她问。

　　“分拣快递，一天能赚两百块钱。”Abner瞧了一眼她，仿佛觉得不适合她，“你到时候就随便干点活体验体验，累的话就在那里休息一下就好。毕竟那个地方，不太适合你去。”

　　他们绕到一个用蓝色铁皮当围墙的地方，从一个小门里进去。里面有很大的空地，几栋类似于工厂的房子连在一起，房子门口停了十几辆大型货运客车。

　　她感到很新奇，因为她从来没有去到过快递站。

　　“所有的快递站都和这里的一样吗？”她问道。

　　Abner笑了笑，“当然不一样，这里是连城的总站，快递会从这里分拣出来运到其他小分站的。你现在别觉得新鲜，等会可辛苦了。”

　　这么说着，Abner带着她去到了右边的一栋类似于办公楼的地方，上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房间里有很多人，有的穿着单薄的夏季短袖在扒拉着方便面，有的抖缩着身子在抽着烟的，还有的裹着毯子躺在地上睡觉的。

　　房间里充满了一股香烟和各种食物、体味混合而成的味道，几欲作呕。

　　这些人从他们两个一进来就使劲地往他们身上瞧。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林似锦觉得她现在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
　　直到房间里进来了一个拿着本子的人，那些人才放下手头的事情，立马起立。随着那人的点名，一个个排好队走出去。

　　Abner走出去前不放心还特意瞧了她一眼。

　　“那个安德斯呢？”那人问。

　　林似锦上前，“安德斯有事不能来，我来代他。”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他闺女？”

　　她点点头。

　　“罢了，你跟着我吧。”说完，他合上了本子走了出去。

　　林似锦跟着那人走出办公楼来到了类似工厂的房子里面，一进门，她就被里面的环境给惊呆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快递分拣厂，铺天盖地的皮带运输机在头顶运作，无数快递从高空顺着滑槽滚下。人们站在高空中或者地上分类分拣着快递。四周墙壁黑黢黢的沾满了黑色的布毛，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灰尘，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尽是纸屑尘土。

　　三个字，脏乱差。

　　那人把她带到另外一边，她看到几男几女在分工搬着大型货运客车里的快递。

　　她被安排成那个背对着她穿黑色卫衣的少年的同伴，她走上去想和他打个招呼的时候，少年突然转过了身。

　　“是你！”

　　“你怎么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江木深抬手擦了擦头顶的汗，手臂因为抬重物的原因肌肉一直绷紧，显出好看的线条。

　　“我爸爸今天有事，我代替他来兼职。”

　　林似锦一边说着一边上去搬了个快递箱，她以为没那么重的，没想到刚抬起那重量让她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江木深赶紧接过快递，放到一旁。

　　“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重的。”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感觉有些丢脸。

　　“你搬那些小的轻的。”江木深转身去搬大的快递箱。

　　他是真的没想到小姑娘会到这个地方来，不知为什么自从昨晚她和他说了那句话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微妙。

　　林似锦点点头，“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似锦主要就是搬一些看上去小的轻的快递箱，偶尔也会帮江木深抬一下大件的快递箱。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的外套，一下午搬快递下来已经变得脏脏的了。

　　她瞧了瞧旁边少年的黑衣服，无论怎么搬也都是黑的。真好，早知道她今天也穿一件黑衣服了，等会晚上回去就不用洗很久了。

　　江木深用余光轻瞟旁边小姑娘越来越慢的动作，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其实她的手早就已经酸疼了，只是她不想那么早就说出口，毕竟旁边的少年一声不吭地搬了很多她应该办的快递箱。现在既然少年开口了，那她就走到旁边的小空地上休息一下。

　　旁边的空地上有很多穿着蓝色黑色工地服的女人，她们是和其他男人一起的组，由于她们力气大速度快，已经搬好了快递，正坐在那里等着下班结工钱。

　　“我说小妹妹你可真是走运，你看那个男生都让着你没让你搬重的。”旁边的女人羡慕道。

　　“他经常来吗？”林似锦问一旁的女人。

　　女人点点头，“那可不，每个周末都来。你别看他瘦瘦高高的，力气很大的，又勤劳搬东西效率又高，我们主管每次都要多给他加钱的。”

　　林似锦看向一旁的少年，脸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显得轮廓分明，额头上的汗珠闪着光顺着面庞滑下，不发一声地搬着大件快递箱，黑色长袖的衣角轻轻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些微小的情绪。